两人走近,便立在了当地,互相凝视着彼此。
过了小许会,徐天从笑着说:“你怎么还走在我前头?对了,数学考的怎么样?做的应该很得心应手吧!”
“差不离吧!”撒应龙阴沉着脸,转了转话题,“我想去喝酒,你陪不陪我?”
“喝酒?”徐天从一个打亘,担心着说,“你是不是遇到了不顺心事,想借酒消愁呢?”
“哪里是……”撒应龙勉强笑开了口,“只是觉得马上要告别高中,离开好朋友,心里很舍不得。如果我们俩不聚一聚,喝上两盅的话,恐怕以后就会没有机会了。人生苦短,需要把握住每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说的有道理。”徐天从点了点头,“那你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放回宿舍,就赶紧赶回来。”
“那好吧!”撒应龙答应着,目送他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眼前,就低下头,极为沮丧地漫步来到墙角的一棵松树下。立在老态龙钟的松树下,他像是躲避了一切人的眼光,静静地、偷偷地理着自己的思绪。他在这个校园度过了将近六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六年,可是他却在这里“浪费”了三年的青春年华,如若幸运的话,相信他也面临大学毕业,繁忙地找起了工作。可是呢,他没有那么幸运,而且还是不幸中的不幸。现如今的高考马上又要结束了,从前三场来判断的话,他已经不对今年的高考抱什么希望了。他想,各人都有各人的不幸,而他的不幸可能会毁了他的一生,熬了几个高三,执著那么长的年轻岁月,高考的大门还是紧紧地闭着,没有接纳他,能不让他痛苦到极点,然后消极遁世吗?虽然他平时表现的极为轻松、自在,可内心深处的伤痛尤自他人难以揣度。残酷的高考近乎把他磨练成了一个老者,同时伤透了心,如若今年再是“名落孙山”,那他或许就会真的放弃掉上大学的愿望,进而选择一条别的道路。
徐天从快速地迈着楼梯,一边急跑,还一边思索:“撒应龙老兄满脸不悦的神色,只怕今年的高考又要泡汤了。平时的他,虽不多积极主动,但挺稳重,从来不会去找朋友喝酒,恐怕今天是要借此一吐积郁几年之久的心事了。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而且还不止会有一件心事,就像我自己吧,淑雯究竟在哪里,高考成败与否,进而考上什么样的大学等等,也是颇多。”转而,他又想,心事还不止这些,家里的爸爸和哥哥与邻居因为旧仇,加之最近的诊所纠纷,也是稍微地缠绕着他的心。他本来是一个坚强无比、心高气傲、从不低头的人,可现在,心事缠身,犹如疾病围攻一般,把他的身体拖垮了,拖的再也抬不起高昂的头颅。
两人看似同病相怜,其实也各有各自的可怜处。
撒应龙在树下来回地踱步,心躁不安地等着徐天从,待徐天从赶回来,两人便沉默不语地步出校园,来到附近的一家经常光顾的SX餐馆。
撒应龙拿着菜谱,仔细地搜索着,看有没有什么新菜?可搜来搜去,还是以前那么几种,索性把菜谱推给了徐天从:“你来点菜吧!”
“……”徐天从闷不作声地接过菜谱,稍微看了看,就已眼眶湿润了,心里难受地说,“所有的菜名还都是旧时风貌,就连价格也丝毫没有改变。可是人呢,却已改旧时风貌,再也难以认识,为何人会变的那么快呢?这些菜都是我们曾经在一起吃过的,现在再摆在眼前,品尝一番,又不知是何味?”
撒应龙看他神色暗淡,眼角泪水盈然,盯着菜单,却迟迟不点,就着急了,伸手向前从他手中夺了过来,慢腾腾地却意味深长地说:“还是我来点吧,看你伤心的,比我刚才的神情还尤自黯然。”
徐天从双眼一闭,深深地吁了口气,甚是无奈地说:“随便吧!”
“好的。”撒应龙应的很是轻松,看着菜谱,思索着说,“来碟花生米,当下酒肴……再来份红烧鲤鱼,啊,好长时间没有吃过鱼肉了……再来两份吧,要什么好呢?不如就要黄豆芽和酱茄子吧。”
“四样菜都挺符合我的胃口,不错,就这四样吧。”徐天从口不对心地说。
“再要一捆啤酒吧。”
“不要要那么多,一人喝一瓶,足矣。”徐天从解说着,“下午的文综三百分呢,很是重要,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如若喝多了,怎么去考啊?别弄巧成拙,今年轻易地败北就不太好了。”
“管它那么多做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
“你还没有去喝酒,是不是就已经有醉意了?”徐天从轻轻地笑着。
“你别给我顾左右而言其他,反正我要多喝,你喝多喝少,我暂且不管了。”说罢,撒应龙就把菜单写好,交给了服务员。
徐天从微笑了一下,内心却极为佩服,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起来。
不到十几分钟的时间,除了红烧鲤鱼以外,其他三样菜都上齐了。
这时,撒应龙已经等不及了,忙不迭地把两瓶青菏泉啤酒启开,分别倒在两个大高脚杯里,刚倒完,就快速地端起酒杯,仰脸喝了半下。
看着他怪样的举动,徐天从不禁地问:“是不是今年的高考又会不甚理想?”
撒应龙用右手使劲地拍了拍眉头,很伤心地说:“我也不瞒你了,语文、英语、数学,我考的又是很差劲,今年又不能抱什么希望了。”
“你不是说,要把这些考试看的很是平淡吗,为何又心理作怪,不能答的很顺利呢?”
“说是如此说,可做起来,我又非常地看重这次考试,毕竟关乎我以后的出路问题。”
“应龙老兄,很多事勉强不来的,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如果这条路真的是死胡同的话,那你也就别再使劲地去钻了,找条别的路,适合你自己的路。”
“这些话是不错,可爸爸和妈妈对我寄托的厚望太深了,要不然的话,三年的复课如此之苦、如此之长,我能坚持下来吗?”
“原来你也有苦衷啊!”
“哎……”他实在不想继续说什么了,泯了泯嘴,“不说了,不说了,我们继续喝酒。”
两人吃吃菜,喝喝酒,不多一会,红烧鲤鱼就做好端了上来。这时的两人,却已喝的面红耳赤了。
“天从老弟,你说回家做个农民,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吧?”他端着酒杯,瞪着双眼,郑重地说。
“怎么会丢人呢?中国那么多亿人口,还不是农民占去了大部分。”
“如若不丢人,是不是别人会很看不起呢?认为一个青年人回去种几亩地,太没出息了呢?”
“原来别人对你的看法,在你心中会那么重要!看来,你多年的文学修养还是白做了。”
“学习归学习,实际归实际。虽然我很认同别人说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可一旦真正地落到自己身上时,却又不能如此地去想,进而去说或者去做。”
“这就是人的内心深处在作怪,说句实在话,人的心有时候真的很是矛盾。别看你平时稳重不已,可一到关键时候,性子中的几分野性还是能尽兴地散发的。”
“这些理当不说……”撒应龙喝了两口啤酒,叹息着,“生活在农村,真的很可怕,光流言蜚语就能把一个活生生的正常人整的死去活来,疯疯癫癫的。”
“不要说的那么悬乎,我也是生在农村,可没碰上像你说的那种事。”
“可能是你没有赶上过吧?”
“不要想那么多了,应龙老兄。”徐天从劝说着,“想的越是多,脑子越是混乱。不如,让我们都珍惜好眼前,做好每一件事,走好每一步。”
“你心中真的能放下陈淑雯?真的能走好以后的每一步?”撒应龙表情很怪异地发问。
“那……这……”徐天从嘴唇哆嗦着,却不能说清楚,然后无奈地说,“这种事多说无益,还是休提为好。”
“我不是说过吗,一个人讲道理会讲的头头是道,进而滴水不漏,可到了真正实际用处时,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不仅会手忙脚乱,更加会做的驴头不对马尾。”
“既然老兄如此说,我可真的没有什么话说了。”
“你可千万别在意,我只是信口胡谄的。”
“哪里会呢,其实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别争论了,来,我们继续喝酒。”
两人喝的很是起劲,待结帐时,却已喝了六瓶啤酒。撒应龙喝了四瓶,徐天从喝了两瓶。结完帐,两人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回了宿舍。
来到宿舍,离下午的考试时间还近乎两个时辰。徐天从和撒应龙和其他同学打了声招呼,就躺下睡了。不过睡之前,徐天从特意嘱咐了一下好朋友到时叫一声。
在他们熟睡之后,一个风风火火,脸上直冒热气的高个瘦青年闯进了宿舍。他右手纂着个厚厚的信封,来回地摇摆着,显得甚是兴奋,左手扶动了一下眼镜眶,口里就喊了出来:“徐天从,徐天从,你的女朋友终于有消息了。”
他这一举动,把宿舍里几位看书的学生吓了一跳,更为吓人的是,近乎失踪一年的人怎么又有了消息呢?
其中一个和徐天从比较要好的同学开口说:“瘦子,小声点,他刚才喝酒喝多了,正在睡觉呢。”
瘦高个掂起脚跟,向徐天从的床铺上望了望,看他睡的依旧香甜,就压低声音说:“等他醒了之后,我再把信交给他。”
又有一个同学思虑比较深地说:“还是等下午考完试,再给他吧。”
“为什么?那么久才有了消息,理应赶紧告诉他,让他的一颗苦心也放松一下。”瘦高个欣喜地笑了。
“你的想法固然很好,但你能确定信中的字迹所要表达的思想也是好的一方面吗?若有个什么差池,岂不是让徐天从内心大乱,那怎么考试呢?”
“我不这样认为,信封上是陈淑雯的笔迹,我再清楚不过。”笔迹确实是陈淑雯的,瘦高个曾经在班里和她讨论过诗词,是以认的再准不过,“既然她写这封信,肯定是有用意的,怎么会写不好的事情呢?”
“瘦高个,不要再胡乱猜度了。”
“就你们说的对,说的好,换成我,就叫作胡乱猜度了,太没有道理了。”他很是不服气,可却不会生气,毕竟他的胸怀很宽,度量也是很大。
瘦高个刚唠叨完,就听到从床上传下来了响亮的声音:“怎么那么吵啊?”正是徐天从,他在床上翻了一下身子,说了句话,随即又熟睡了。
其他几人均是一惊,然后就小声地对起话来。最后,经过一段争休,还是少数服从了多数,这封信暂且不给徐天从看,等到下午的考试结束之后,再去揭晓一切的秘密!
下午的文综考试如期进行……
徐天从在考场上做题很是精神奕奕,做的较为顺利时,就会不禁的想,原来啤酒能醉人,也能振奋人。看来两瓶啤酒的威力现在要全部发挥在做题上了,如若此次考试很成功,那他得好好感谢青菏泉啤酒,同时,也要好好感谢老撒兄的深情款待。想到老撒兄,他的内心里又不禁地想:“他喝那么多酒,不知脑子是不是还在眩晕?如若眩晕的话,这次的考试又不用去说什么了。但愿老天慈悯,保佑他做好每一道题。”
时间过的相当快,不知不觉中,考试结束铃就敲响了。像上午一样,徐天从听监考老师说完那千篇一律的话语,就收拾好文具和证件,快速地离开了教室,奔出了教学楼。来到敞大的校园里,他站在旗杆下,凝视了好长时间飘荡的红旗,才迈步离去。边走,边小声说:“我终于解放了,终于能理直气壮地走出县城,迈向更深更远的地方。”这样说着,他的脚步加快了,迅疾地向宿舍奔去。他真的很想离开这个地方,立即离开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曾经是一个“牢笼”,笼了他四年,现在终于可以离去,他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来到宿舍,他二话没说,就爬上自己的上铺,收拾起了铺盖。刚把铺盖卷好,就听到瘦高个说:“天从,这里有你的信,是中午收到的。”
“信……”徐天从扭过了头,疑惑地问,“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信?”
“你快下来吧,是你最想知道的那个人的信。”瘦高个笑了起来。
“你说陈淑雯?”徐天从一个惊颤,转身从上铺跳了下来,手颤抖着从瘦高个手中接过信,尤自不相信地说,“淑雯,不会是淑雯,怎么会是淑雯的信呢?”
“你快看看笔迹,到底是不是她的呢?”瘦高个诡秘地一笑,提醒到。
徐天从两眼凝视在了信封上,好久才蠕动着哆嗦的嘴唇说:“是淑雯的,没错,真是淑雯的。”惊喜之中,两眼的泪水已经快速地打湿了面颊。他赶紧把信封撕开,抽出了喷香的信纸,迫不及待地展开,饥渴感甚浓地看起来。
这封信是这样写的:
天从:
亲爱的人啊,你过的还好吗?你不知道我多么地想念你!
无论是白天,还是睡梦中,你的身影都时刻缠绕在我的心怀!
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吧,我是有苦衷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可是,反过来想想,你再怎么相信我,也已经迟了,因为错是由我引起的,并且我们可能永远见不着面了。
但过去的种种记忆,还在我心中回荡,并将永远伴随着我,直到终老。
还记得我们是如何认识的吗?那是在一次期末考场上,我借你的橡皮擦用,还被老师误认为作弊,真是太可笑了!过后回思一下,我还经常笑的前俯后仰呢!这一次算作是初识。其实,我们真正的邂逅,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那天,天气躁热无比,我坐在湖边欣赏诗词,进而兴致大发,就朗读了起来。起初,我并不知道你在背后的附近倾听,待读到中间部分时,无意间向侧边一斜视,才发现了你。你听的很痴迷,我当时好感动,认为我的人生之中真正的知己出现了。随后,就和你聊文学,我们聊的多么开心啊,现在想起,真是想插翅飞到那个湖边,拿起书本,再去念上几篇,你呢,就待在我背后静静地啼听,你想想,那将会多么美妙啊!人生至此,何以为憾呢!
随后,我们进入了热恋之中,彼此再也难以分开半步。
可文理分科的事,却搅扰了我们好长时间。经过冷战,感情的慢慢恢复,你放弃了自己的追求,到了文科班。这一举动,好让我感动,我当时幸福死了,有个男人为我如此死心塌地,幸福的简直进入了人间天堂。可以说,只有梦想中才能想到的东西,却真切地发生在了我的身旁,我简直在怀疑我是不是还活着?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的感情很好,课上的也不错,成绩也是很突出。
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高考后,我们一起做了较为懵懂的事。你知道吗?就是这件事,让我真正尝到了作为女人的幸福感,更没有想到的是,我却怀了孕。现在我已经把孩子生下了一段时间,我给她取名叫作雨燕,因为她出生在一个雨后初晴的日子,群燕呢喃,追逐玩耍。不知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女儿长的很像我,所以我决定把女儿抱给你,让她代替我陪伴在你身边。你应该不会嫌弃她是个累赘吧,更不应该会想她会影响你的将来前程吧!千万记住,她是你的女儿,亲女儿啊!
你看到信之后,就来我家抱孩子吧!
最后送首诗词给你,算作我读给你听吧:“残寒销尽,疏雨过,清明后。花径敛余红,风沼萦新皱。乳燕穿庭户,飞絮沾襟袖。正佳时,仍晚昼。著人滋味,真个浓如酒。频移带眼,空只恁,厌厌瘦。不见又相思,见了还依旧。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天不老,人未偶。且将此恨,分付庭前柳。”
至于词的意思,不用我多说,你也能够看的再明白不过。
那就写到此了。考试过后,就快点赶到我家来。
陈淑雯
6月8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