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的反应,慕容靥并不十分意外。
从他手中接过茶盏,她悠悠道:“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去弘农,我也要问你,为何要进火宅?”在他说话之前,她又提醒道:“别跟我说什么‘万生何处不火宅’那套,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霍清邃眉眼从容,“你想听真话吗?”
“废……”
她‘话’字还没说出口,他叠臂往头后一靠,淡然道:“想听真话,我这里没有,我也不想对你说谎。”
“你……!”她气极无话,抬手就想打他,可那手臂高居空中,却迟迟不下。
这样的话,一向都是她对别人说的,现在想想,却原来也是同他这里耳濡目染,方才学会了这些气人的好本事。
拉下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握着,他清然一笑,对她道:“听我说靥靥,若是此事我不提,便说明它没有提出来的必要,你必不为此叨扰,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被他握着的手狠狠一握拳,却没有抽出来,她冷冷一笑,“你一句没有提出来的必要就想搪塞过去?我辗转千里而来,不是为了听你敷衍。”
辗转千里,四个字触动他的心思,不错,她辗转千里,这中间的确还有一些事需要说明白。
“你去弘农,是要找安明王,去火宅?”
她没个好气儿,“是又怎样?”
“你打算怎么做?你认定我身处其中,莫非便要直接去质问他?”
她倔强的一偏头,没有发现他兀然深邃起的目光,只撒气似的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反正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许久,霍清邃都没有说话。
当他再度启口时,那声音却分明不一样了--直像是要把四海八荒都扼杀在翻覆指掌中一般。
将她手掌狠狠一握,他沉声如魔,“靥靥,你记不记得子归死的时候你答应过他什么?”
她猛然一颤。
“你……我……”
那个场面,恍若尽在眼前,她双眸紧蹙,只是说不出话来。
“说话!”
须臾,得来他厉然一喝。
她全身都在不知不觉中轻微颤抖起来,眼里是近乎枯竭的疼痛,低着头,一字一字的回答,“没有仇恨,好好活着。”
“没有仇恨,好好活着。”他重复一遍,话音未落,反手敏捷一转,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已将她袖口里藏着的那节扇柄骨稳妥取出,拿在她眼前,他怒斥,“活着,不是要你自己找罪受!”
颠冥。
她是这样狠的一个人,他怎么会不知道?狠到杀伐天下都是过眼云烟,狠到早将自己的性命置于尘埃之间,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抽回手,她站起身,退开几步看着他,认真说清每一个字,“哼,自己找罪受?我不是自己找罪受,是你给我找罪受。”
一身雪白中衣,赤足踏地,他逼近她跟前,眼里却是盈满委屈的不解,“你说什么?”
与这样的一双眸子对视,她心里疼得近乎窒息。
强强忍住泪气,慕容靥恨不得一口气将憋在心里许多时候的话一吐为快,“我说什么你听得很清楚。我甚至都不求日日与君好,我就想每一天都知道你平安,一年到头能让我见你一面也好,见你活得好好的,我……呵,我怎么就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你凭什么说不见就不见?还敢跟我要求‘好好活着’,你倒是也给我创造一个好好活着的条件啊!”
话毕,在她还想再接再厉时,一双长臂将她揽入怀中,下一刻,便在倾尽全力抚慰她的颤抖与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