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牢,恍若一只积满了浓墨的瓮,浑浑噩噩,那种感觉,唯有真真切切活在其中的人才会明白--似乎已隔绝了人生,再无半点魂灵。
人死入棺,归葬黄土,想来也不过如此罢。慕容靥想。
“靥儿,你知道,我一向想要你的命。”
模模糊糊的,楚策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自进了密牢那日,这么多时日里,这是楚策第二次露面。
厚重的呼吸起起伏伏,不知道是第几次受过一遍全刑,片刻前,才被人喂了浓浓的一碗参汤吊命,暗色里,慕容靥听了他的话却还能耗力逸出一抹冷笑,字沉气轻道:“可你舍不得拿……你明明恨我入骨,却还要利用我的命去威胁那些在乎我的人,由此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呵,多可悲。”
楚策的眼眉冷冷一沉。这等境况之中,还能一语中的,他暗暗想,或许是时候该研弄些更锥心的刑罚来对付这丫头了。
薄怒只在心头一闪而过,顷刻,他浅浅一笑,云淡风轻的问:“不想知道这次又有谁为你的命付出代价了吗?”
慕容靥猛然一凛。
燕子归,脑中心上,满满的都是这个名字,她害怕的不敢往下去想。谁又为自己的命付出了代价?又是什么样的代价?她真的没有勇气继续往下想去。
不远处那双眼睛灼灼的看着她,即便黑暗浓重,她也感觉得到那两道如同虎狼一样的精光。楚策没有继续等待她的答案,只是轻挑一笑,恍若无心的说道:“去问问你的霍清邃罢。”
霍清邃,她恨不得此刻就失了一双耳朵,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楚策安然的朝身边唤道:“忘归。”
跟在他身边的男子近前,只字不语,静待吩咐。
楚策眸色微黯,利索道:“封了穴,带她出去。”
恍惚中,似乎听到那个很是熟悉的声音说了一声‘是’,再后来,她便从头到脚陷入茫茫黑暗中,失了知觉。
是夜,漠中茕茕孤立的一座大堡,灯火辉煌,气势非凡,然寥寥望去,堡中八方却是寂静深沉。门庭内外,成群的婢女仆佣川流不息,却无人敢多言片语。这等气派,说是帝王行在也不过分,委实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处私人家的府邸。
阔阔院门前,玄衣的男子清绝而立,面皮上透着比平日里更过分的苍白,映着头顶明灯熠华,绝美而残酷。
身后婢女穿梭内外,他面容平静,朝对面衣着锦绣的富贵公子道:“军中环境粗劣不宜,安逸公主伤势不轻,事急从权,唯有叨扰二公子了,还望二公子见谅。”
富贵的公子淡雅一笑,随然拱了拱手,道:“霍盟主客气了,赖您看得起,这等小忙,敝人倒还帮得上,请安逸公主只管安心留在敝府养伤便是。下人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几位担待,毕竟荒漠之地,不比神州开化。”
霍清邃谦朗回拜,“有劳二公子。”
公子略低了低头,“更深露重,敝人就先告辞了。”说罢,对眼前的两人执礼敬辞。
眼看富贵公子在一伙婢子家丁的簇拥中走远,久空复杂的目光尽数搁在霍清邃身上,豫了片刻,沉沉问:“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