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蕴含了太多情绪。霍清邃心中一滞,不提尚且虚妄,经人一提,说心中无感更是扯谎。他折在楚策手里的东西,哪一样,都足以在他心底激起千重波涛。
玄衣青年终究是默而不语,夜上华灯之下,那一道傲然红尘的身影,寂寞如雪。
半晌,久空拨动念珠,叹了一声,无奈的问:“她问你,你也打算这样敷衍?”
他嘴角朝一边勾起一个莫名的弧度,那淡然的一笑,却演绎出堪败万骨祭河山的凄绝。朝屋室的方向望去,他摇头,道:“她不是你,看不出门道,撑死不过是去了趟雪宫捞她出来,耗了些心力罢了。”
云淡风轻的解释,说得通他脸上的苍白,却化不开他心底的苍白。久空望了他许久,只觉看着这张凌云之容,自己心里却有什么东西越积越深--那感觉委屈异常,却不是为自己,就像过去酩酊江湖行,曾有过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意--想着想着,他又有些自嘲--这样的年纪了,早该磨平了年少时的意气,可为何那冤怒之气却在心底涌动推澜,一时一刻都消散不开?
敛一口气,他眸色微沉,问道:“等她醒了你要怎么办?”顿了顿,又添一句,“还是要她回去么?”
其实,他知道这话算是白问,霍清邃为什么不要慕容靥,个中缘由,他这个普天下最清明的看客早已是一清二楚,过去都是扭转不开的局,更何况雪宫一往,他已失去了立足天地最牢靠的资本。
他是一定要推开她的,明明知道,久空还是问了一遍--只怨他不甘心,为那个受尽苦楚的女子不甘。
霍清邃并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那一瞬间,阅尽凡尘悲苦的比丘看到了将军眼底的哀伤--那是真切的,却无济于事。
许是不想谈这个话题,霍大将军话锋一转,“对了,千里迢迢请你跑了趟奉天,我还不曾向你道谢。”说着,朝他拱手,“多谢了。”
久空却是摇头,“收起你的谢罢,我为的是她。”说话,他转身与他对视,亦正亦邪的眸中蕴着浓浓的怒其不争,字字落地铿锵:“霍将军,你太让人失望了!”
霍清邃一怔,旋即却是笑出满满的自嘲与认同。
如何不是失望呢?莫说久空,便是他自己都对自己失望。很多时候,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走到今日这样的局面之中--昔年一事能狂的少年,走着走着,败给了宿命,亲手筑起了自己的牢笼,死死的不敢让那个他最在乎的人靠近,外人眼里,他是俾睨天下的将军主上,然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人生,活得何等残酷。
忽而,牙色僧袍好似空中一舞,扬手直指屋中那人的方向,他朗朗道:“你看她活得放浪形骸,以女身颠冥落拓,多少人在她跟前背后唏嘘诟病,可她却依旧潇洒自我,从无悔憾。她沉沦耽溺,却从心而为,可你,明明傲视九天,却及不上她。她成于你手,你却毁在她手。原是良缘一桩,却到底幻化为孽,她没有错,全在你。”
她没有错,全在你。
“霍将军,你看重的究竟是什么?命吗?生不得尽欢,纵使期颐又如何?你竟这般不通不懂吗?”
撂下这样一番话,久空终于敛了一身怒气拂袖而去,徒留他一人在那里孤立,沉凝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