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族灭种的勾当,安逸公主,你确然是精于此道……”
“……慕容靥!我楚策以上古先祖之名告天盟誓,倘若天无眼,日后让你有子息存世,我必倾全族之力,务使你饱尝我今日所受之痛,绝不宽恕!”
“你我之间,此生此世,不死不休!”
……
一瓢水忽然凌空洒下,浇熄了烧撩正旺的柴火,眼前不速而至的黑暗将她的回忆终结休止。仰头,牙色僧袍的妙佛陀站立一旁,眉目浅凝。
久空屈蹲下来,将她不知不觉中朝着火堆伸过去的手拉回来,在她眼前晃晃,“再近分寸,便要灼了这一副美柔荑。”
被烫了仍不知痛,这就是她此时的心痛。
甩掉他的手,慕容靥深吸一口气,眼皮沉重若斯,“以前我以为不见就能不想,不想就能不念,故此从她出生,我也真就一直狠心不叫她认我、我也不忍她,可是人性这东西岂可如此容易便能湮灭?我真是太愚……”
久空只是望着她,默然无话。
从当时突然造访菩提寺,提溜着自己陪她起行奉天,这一路上,霍前尘的身世、霍清邃的身份,她都已对他坦言,对此,说不意外是假的,但实则他又没有太意外。
每一次,每一次得知她的一层过去,他便以为那已经是一个少女所能承受的极致,可不出意外,之后,她又总会再用另一笺前尘来推翻他的结论。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慕容靥的过去,没有最残忍,只有更残忍,至于那残忍能到何种地步,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黑暗持续了许久,到一阵寒风呼啸而过,他终于抬手,妄图重燃火堆,却被她拦下。
“不必了。”慕容靥站起身,带上一面素笠,“也该启程了。”
千里之程,至此,她不过歇了两个时辰,对一个天潢贵胄的女子来说,他不知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在她上马之前,他提醒道:“靥儿,往前十里,便是奉天。”
握起缰绳的手略略一顿,她点头,“我知道。”
负责任的做入城之前的最后一次警告,“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他断言:“入了那城门,上元之前,你绝赶不回去。”
赶不回去,可能就是同那人一生的回不去。
“我知道。”慕容靥回答得沉静,“一路连毙三匹骏马,我早已经想清楚了。”
没有什么,能比前尘更重要。她是这样想的。
说完,不等久空说话,她已策马而去。
此一路,逍遥王允婚承旨的事没有让她回转,叶赫王夫妇拜降入京的事也没有让她回转。握着那块藏风灵玉,她心里眼里都只有奉天、只有瀛寰、只有前尘。
这些,他看得很清楚。
看着那背影默默叹了句‘阿弥陀佛’,久空拨着念珠,纵马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