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和很能睡,睡得比李承晚早,醒的却比他晚。往常,李承晚处理了一些公事,回到尚阳宫时,新和才准备好了早膳等着他。
想来出宫对她是件极有趣的事,有趣到她连觉都省着睡。李承晚睁开眼时,新和已经装扮妥当,背对着他正在桌子旁收拾东西了。李承晚穿上外衣,走到她身边时,她都没注意,边收拾边自言自语。
李承晚饶有兴趣地走到她面前,才看清楚她摆弄的东西,不过是些珠宝首饰,或是银钱玉器什么的。
“一大早起来,你就准备的这些东西?”
“当然不止。”新和指了指桌子上的另一个包袱。李承晚拎了拎,倒是不重,软绵绵的。“吃穿用度总是需要钱的,他们在外肯定不容易。第一次见面,礼得备多点。我娘说了,礼多人不怪。”
“你还会做衣服?”李承晚从那软绵绵的包里拎处一件小孩的衣裳。
“哦,敏儿他们做的。”新和歉意的笑了笑。
李承晚阻止她手里的动作,随手翻了翻那一堆值钱的玩意儿,从里面掏了掏,拿出一块长命锁。“这个就够了,其他的他们用了也不适合。说不定还会招惹麻烦,你别忘了,他们只是普通人家。”
“这些衣服带着吧,他们好不容易赶制的。我也缝了几针呢。”新和有些惋惜地看着那几件小衣服。
“哪有百姓穿这样料子的衣服?”李承晚很笃定的拒绝。
“哪有什么区别?别人看不出来。”新和仔细瞧了瞧,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李承晚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缎子是皇帝上个月赏给他们的,是暹罗国每年的贡品。整个大邺除了他们,也只要皇后和几个贵妃娘娘有。她也算是慷慨,但是识货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好心就成了坏事,怕到时真会害了琼瑶他们一家。
将其中利害说了一番,新和终于蒙着头将衣服拿了下来。
虽然一切都很顺利,但直到出了宫门,新和才大大舒了一口气。他们只带了宫礼出来,转个弯之后,新和就爬进了马车里。说不出的畅快兴奋,新和笑嘻嘻地看了李承晚一眼,李承晚也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
新和解开衣服的扣子,将外套脱掉,露出里面花格子衣服。将帽子拿下,头发梳成一束,掏出一块手帕挽了一个简单的髻。李承晚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再仔细看她努力装扮的效果,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样?”
“实在不怎么样。”看着那花格子傻大姐似的衣服,他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新和气馁极了,后面半个时辰,她都没说话。
直到马车停了,李承晚下了车,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着下去。真的很丑吗?李承晚见里面没动静,掀起帘子:“下来。”
既然都来了,这时候为了一件衣服打退堂鼓实在有些丢人。新和鼓了顾勇气,下了马车。
“里面请,里面请???”不待新和反应,一个很热情的妇人凑到新和他们身边。新和抬头一看,伊人绸缎。
原来,他是要给自己买衣服呀!
终于一扫刚才的阴霾,新和瞅着李承晚,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老板先是见到新和,没多大兴趣,再看跟在后面的李承晚和宫礼,顿时堆起笑脸,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新和也不往心里去,这种嘴脸她见得多了。刚才那妇人拿出十几种绸缎,摆了长长一柜台,让新和选。新和见着那些鲜艳的衣料也犯了愁,平时的穿衣打扮都是她们准备好的,现在让她来选,她还真不知道。
“这种和这种的各要一件衣服的量。”不等新和开口,李承晚指着其中的两种颜色:荷叶绿和莲花粉。然后又问。“有没有已经做好的衣服?”
“有的。”妇人带着三人带着他们上了二楼,原来一楼是卖布的,二楼才是现成的衣服。里面挂了好几排,新和看得眼花缭乱。
“挑一件吧。”李承晚开了口,新和点点头,往里面走进去。捏捏这里,挑挑那里,选择越多的时候,做决定也就越难。
“这件?”新和挑了一件,拿到他们面前,先看着李承晚,转而看宫礼。李承晚摇头,宫礼也摇头。
“这件?”又是一件,李承晚摇头,宫礼也摇头。
“这件呢?”再一件,李承晚摇头,宫礼也摇头。
“那这件呢?”又再一件,李承晚又摇头,宫礼也还是摇头。
???
如此折腾了好几个来回,新和气得扔掉手里的衣服。“那你们说,我穿什么颜色的好看?随便选件好了。”
“紫色挺适合你。”李承晚琢磨了一下说。新和看向宫礼,他也点点头。
哼,李承晚说什么,你就是什么!问他的想法也是白问了。
“那你挑吧,你选什么,我就穿什么。”新和真是累死了,往那一坐便不愿再起来。李承晚无奈,上前来回走了两圈,选了一件紫色罩衫,里面是白底的长裙。新和欣然接受,拿了衣服就去换。
新和出来时,只剩下李承晚一人。李承晚打量了一番,往一楼走去。新和凑到旁边的铜镜前,全身上下瞅了瞅,挺好看的呀,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出店门时,李承晚手里拿着一个包。看着他的背影,新和偷偷的笑,刚才的衣料是为琼瑶选的呀。既然已经买了,就不在乎多买几样。离琼瑶的家还有一段距离,俩人边走边逛,新和看见稀奇的或是好看的都要买。
“这个有什么用?”李承晚见新和在一个面具摊前流连,实在怕她一时冲动买几个。
“小孩子都很喜欢这个的。”新和拿起一个猪的面具,往脸上一套,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哀求的看着他。
“换一个。”本来五官就小,猪脸贴在她的小脑袋上真是不怎么好看。
“这个怎么样?”她拿起一个仙女的面具,笑嘻嘻的往脸上摆
“不是说给孩子的吗?”
“???”真小气,买两个也是可以的嘛
最终,新和手里拿了两个,一头猪,一条狗.
这样走走逛逛,再长的路也不觉得长了。走着走着,发现某人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新和往回看了看,他看着前面的路,缓缓迈着步子。新和上前,从他手里夺过一个包袱:“原来这么重啊,难怪你都走不动了。”
不待他回答,新和拽着他加快脚步往前冲。
“等等。”
“怎么了?”新和见他脸露难色,欲言又止,脑子里转了转,他不会是想打退堂鼓了吧现在?
“就是这家。”李承晚向身旁左边的房子看去。一扇简单的木门,破碎的对联退得几乎成白色。她知道,按大邺的风俗,对联只能任风吹雨打,是不能被人撕掉的。门前只有两道台阶,清扫的很干净,台阶前旁边摆了一株绿色的植物,翠绿翠绿的。灰色的砖墙,贴近地面的地方长了一些青苔。
门虚掩,一指长的门缝。新和忍不住靠近门,想听听什么声音。李承晚却一把拉住她,她回头对上他的眼睛,里面有她少见的惊慌与不安。
“你也没进去过?”
李承晚不自然地点了点头,这些年,他无数次徘徊在这个门外。若来得早些,能幸运地听到他们一家三口的笑声,但大多时候已是深夜,什么都听不见,他就坐在墙上,看着屋里灯火下那个熬夜干活的女人。
偷偷的来,偷偷的走。
那是他的姐姐,曾经他最爱的亲人呀,可他却没有勇气见她,那一刀,划开了他俩的一切关联,那一刀,无论是落在了谁的身上,都是他伤了她。
“相信我,她很幸福!”新和认真的看着他,是琼瑶自己做的选择,既然没有后悔,自然是幸福的。李承晚紧紧抓着她的手,她吃痛的很,却在心里细细品尝。因为这样的他,才让新和觉得真实。
看着她的眼神,他终于点了点头,手渐渐松开。新和走到门前,伸出手,重重地敲了下去。
“进来吧。”还没来的及多想,手第三次落下的时候,里面就传出了声音,一个女人的,隔得很远。
李承晚站在新和的后面,这个时候,新和倒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进去了会是个什么场面。
“是谁呀?”就在他们徘徊的时候,门已经打开,一个人站在了他们面前。
“静音?”新和惊讶地看着她,静音的视线却落在新和背后,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李承晚走到新和旁边,正待开口,另一个人出现了,新和见过的,那个蒙着面纱的女人。
四个人都愣住了,谁都不知道怎样开口。琼瑶直直地盯着李承晚,眼睛居然有些红,李承晚的眼神却没有任何焦点,茫然的很。静音往里面退了退,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新和将手里的东西往前一举,拎着晃荡了几个来回,笑嘻嘻地说:“我们挑的,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琼瑶双手接了下来,看了看李承晚,“屋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