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活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新和担心地跑过去,‘皇宫也是你能闯的’这句话就要出口,她却突然刹住了脚。他既然进得来,自然知道这是哪里。即使他再有能耐,这宫廷大内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闯进来的,新和进来时墨月她们并没有通报说有人来访。
她不敢再靠近,也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
“怎么这样欢迎我?你可知道,来见你一面真不容易。”他也不走过来,但从声音里能听出他心情不错。
“不会又是来取血的吧?”新和往后退了退,每隔几个月就来这么一次,她这身体恐怕也吃不消。再说了,这供血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总不能是一辈子吧?而且对方还是个不知底细的人。
“你不是不怕的吗?”
“我以为只是那么一两次,已经四次了。”他本来略低着头,听她说这话,抬起头来,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新和也不再装傻,“我来大邺时犯了病,手腕处多了个伤口,是你取的血。那钱公子要的血,想来应该也是给你了,普天之下,除了你,没有谁会对我的血感兴趣。”新和终于迈出了一小步,“落日,你说是不是?”
他动也不动,嘴角溢出了满满的笑,“那你是怕我了?”
“不怕,只是有点担心,也不知担心的什么。你说过,这是为了我们好,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
“不怕就好。”他答非所问,夕阳已经顺着他的肩膀滑到了半腰,新和恍恍惚惚,看见了那上面的图案,一个激灵,她突然明了。
就在此时,伴着推门的声音,熟悉的脚步迈了进来。新和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李承晚眼光全在新和身上,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第三个人。见她神色紧张不知所措,软语问到:“怎么了?”
新和不知觉地瞟向落日的方向,李承晚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书柜旁的那个人。本来温柔的一张脸,转瞬失去了色彩,连表情都变得十分默然,那感觉像是要摒弃掉所有的念想,逃出去或是将眼前的一切毁掉才是最好的。
新和不想是这种结果,瞧他这眼神,难道自己猜错了?金丝绣线,只有皇族血统的人才能用。那落日必然是皇家的人,这样他能在皇宫来去自如也就说的通了。将近一年了,皇家的人新和也认得差不多了,除了她那位常年在外治病的表哥,皇长子——李朝暮。
见李承晚这表情,新和知道自己是猜错了。现在顾不了其他,先解了目前的围再说。她赶紧解释,“他是我在离国时给我治病的???”
“皇兄。”不等她说完,李承晚轻轻地说。
“呵,我还以为一年不见而已,你就已经忘了我了。”李朝暮终于洒在地上的夕阳走了出来。新和惊讶地看着他,不知心里该喜还是该忧。
“当然不会。”这话说的一点感情都没有,连站在旁边的新和都感到寒气逼人。
“那就好,做兄长的可是一天都忘不了皇弟,皇弟为兄长做的事情,我可是从来都不敢忘记。”俩人视线相交的时候,仿佛中间的空气都结了冰。新和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鼓起莫大的勇气站在俩人中间,看着李朝暮说:“你???你真的是表哥?”
冰冷的眼神慢慢融化,像是攒够了温暖,脸色逐渐缓和,眼神只盯着眼前的这个人。新和终于看见了往常的那个他,他伸出手,本想抚在她的脸上,快要贴近脸颊的时候,转了道,搭在她的肩膀上:“真是对不住你,你孤身一人嫁过来,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没去接你。这皇宫虽大,人也很多,规矩甚烦,人情也是冷漠,想必这一年你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这一年,虽说没有多大磨难,但身处异乡的孤寂也够新和受的了,再有病魔缠身,与人相处的艰难???此类种种,新和早就看开,也不曾想要摆出来做个可怜姿态给谁看。
人性便是如此,没有人说,我便不想,自我催眠那些都不过是小事。将这些通通关在暗室里,不闻不问也就没事了。可这门一旦被打开,种种情绪像是逃出升天的妖魔,被无限放大之后,人便自顾自怜起来。
此刻,李朝暮说的话就像是从她母亲口中说出的是一个效果。他们都是她的亲人,是她最想吐露辛苦,最想撒娇依靠的人。新和点点头,眼中已是点点星光。
“真似小孩子般。”李朝暮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手里眼里全是温柔,心里也是开心的很。
“娘亲娘亲,看我抓的是什么?”麟儿小跑着进了屋,他爹爹坐在桌子边上,手里拿着茶杯,眼睛盯着手,心不在焉的。娘亲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那人的手居然搭在娘亲的肩膀上!再看娘亲的眼睛,是红的!
麟儿跑到新和身边,推了李朝暮一把,但他仍纹丝不动地站着。见没效果,麟儿转而拉起新和,将她拉到李承晚身边,对着李承晚说:“爹爹,别人欺负娘亲,你怎么不帮娘亲?”
新和见他误会了,刚想解释。麟儿却看着李朝暮说:“皇叔,你不能摸我娘亲!只有爹爹才能摸娘亲!”
李承晚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个麟儿是怎么了,常说这种语出惊人的话。新和哭笑不得地蹲下身子,对着麟儿说:“麟儿,娘亲不是因为被欺负了才哭的,是因为开心。你皇叔是娘亲的表哥,娘亲见到自己的亲人当然很开心,所以激动得掉眼泪。”
麟儿一脸狐疑的环视了这三个人,仔细消化了一下他们的关系。新和笑着说:“再说了,爹爹是不会允许娘亲被欺负的。”新和不自觉地看向李承晚,本只想让他点个头,好安抚下麟儿。看到他眼神的时候,脸却不由得热了起来。李承晚点点头,默许了新和的说法。新和心里一松,麟儿最信他的话了。
“皇叔,麟儿错了,麟儿不该对皇叔无礼。”小麟儿诚恳地低下头。
“知错就好。”这语气冷淡的很,转而看向新和,“也不早了,明日你来我处,有话同你说。”
新和点点头,目送他出了门。再回头看麟儿时,麟儿已将手中的鸟儿拿出来,献宝似的看着新和。
小鸟被李承晚放了,麟儿闹了半天别扭,说是他让宫女抓了很久才抓到了。李承晚眉头一皱,麟儿恹恹地被人领了回去。
新和说了自己和李朝暮第一次见面的事情,自然省略了那次她被劫走的事。如今知道他就是表哥,她边更信赖他了,他说过是为他们好。为了不让李承晚多心,取血的事她只字未提。李承晚的反应淡淡的,只将眼前的书拿下,对着她说了句:要学会照顾自己。
新和不明就里,只好点了点头。想起明天就是出宫的日子,新和又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她拿着那身衣服反复地在身上比对,一会儿问这,一会儿问那。她准备了一些礼物,不知琼瑶他们一家喜不喜欢。李承晚说心意到了就好。
直折腾了好一会儿,新和才觉得有些累了。李承晚见她将衣服叠了起来,他也起身,将床边的灯熄灭。新和笑嘻嘻爬进床里面,捂着被子还在笑。李承晚吹灭桌子边的最后一盏灯,缓缓地走到床边。看着床里面有些清晰的脸,他心里一动,似是想起一件事情,转而看看窗户,只见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地上,仍是白茫茫的一片。
“明天是十五吗?”
“是吗?”新和脸色一凝,紧张地问。
“嗯,你看着月亮,准没错。”
“是啊,应该没错。”李承晚已经躺了下来,新和有些感慨地说“真快,又是十五了。”李承晚不禁莞尔,说母后十五要参佛的是她,怎么只顾着出宫这件事,偏不记得这一天是什么日子了。
不多久,李承晚的呼吸均匀了,新和试探地叫了几声,他都没应。知他睡熟,新和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暮秋的夜已经很冷,新和批了厚衣服在身上,悄悄地出了门。来到墨月她们守夜的偏屋时,今晚当值的敏儿还在做女红。
“公主,怎么还不睡?”
“明天我和二殿下要出去,你们守着殿要仔细些。”
“嗯,奴婢们都知道,公主您就放心吧。”敏儿见新和有些哆嗦,估计是天气太冷了,赶紧拿了件厚衣服又加在她身上。
“敏儿,去找墨月拿药,明天出门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公主???”敏儿欲言又止,新和心里一跳,仿佛知道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敏儿终究开了口:“上个月已经是最后一颗了。”
“你???你们为什么不早说?”新和一时语快,但仔细想想,这哪是她们的错。母亲说过,只有十颗。
“不过,公主,您别担心,我们上个月已经传书回去了,将军回信说,他们会尽快送药过来。”
“好???好。”上次她只晚吃了几个时辰,那种痛楚到现在都记得。不敢再想下去,她慢慢站起来,往回走。
“公主???”敏儿想上前扶她,却仍是没迈出去。
“明日派人去大皇子处,说我要陪着皇后娘娘礼佛,就不能去见他了,改日再拜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