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了,果儿在家哄着书香门第。
这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每天,娘都给她做点饭菜,尽管不比往年好,但是总归能吃饱。陶老师成天在东山拾牛马粪,哄书香门第就成了果儿的功课。
书香门第已经咿呀学语,“娘”是他们学会的第一个词,可能是与生俱来的缘故,尽管书香门第的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了。包括陶老师在内的一家人,每当听到孩子们叫妈,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酸,心酸背后又有着喜悦,孩子毕竟在一天天长大,健康而活泼。
两个小家伙有一种学说话的冲动,不住地冲着果儿“娘,娘,我要那个”地叫着,起初果儿听到书香门第的叫法,脸上发热,不好意思,但是看着可爱的孩子,后来她就习惯了。尽管她不直接答应,但是还是“奥奥”地逗着孩子,“宝宝,奥奥——奥奥,乖,乖”。书香还好,门第是不停地用小手伸进果儿的怀里,摸着妈妞,每当这时,果儿都会痒痒似地“咯咯”笑个不停。门第看到姑姑乐了,就像受到鼓励一样,摸的更加起劲了。果儿对娘说:“娘,你看门第老是摸我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果儿娘嗔怪果儿道:“你是姑姑嘛,人们常说姑姑怀里有母香,孩子没娘了,摸摸还不行吗?”果儿撒娇道:“娘,人家是大姑娘,不习惯啊!”
“不习惯也得习惯,那是咱家的宝,要不你长个把儿出来?”果儿娘大声呵斥。
果儿也不示弱,顶了娘一句:“生不出带把儿的还不是你没有本事?能怨我。”
“娘,我回来了。”正说着,陶老师回来了。果儿母女两不好意思地看着陶老师,果儿娘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嗯,嗯。”果儿也不知道陶老师听到刚才的话没有,脸不自觉的红了,低着头不敢看陶老师。
陶老师来到近前,就要抱孩子。果儿赶忙说:“老师,你洗洗手,再抱孩子。”
“好好,我洗洗。”陶老师答应着。洗过手后,迫不及待的抱起书香,亲了一口,门第蹒跚着走来,陶老师赶忙放下书香,又抱起门第,不住嘴地亲着。
果儿娘赶忙说:“你刚进家,也不等暖和一下身子就这样抱孩子,不怕孩子受凉?”说着,双手在遮巾上擦擦,从陶老师手里夺过孩子。
“你看你们娘俩讲究真多,呵呵呵。”陶老师呆呆地立在炕沿边笑着说。
这时看到窗户外有人影,果儿大声喊:“谁呀?进家说话。”
话音刚落,有两个孩子掀起厚厚的门帘进来了。孩子小脸冻的通红,不住手地搓着。
陶老师赶忙给孩子揉揉脸,问道:“这么冷的天,你们两个有事吗?”
两个孩子几乎是一致地点点头,“我们有几道题问问老师。”
陶老师爱惜地问道:“什么题?真是好孩子,爱学习。”
孩子从怀里掏出书本,翻到那一页,陶老师仔细看着,然后一五一十地讲起来。
小学校没有钢板、铁笔、油印机,陶老师时不时就垫上印蓝纸,誊写着一些练习题作为寒假作业,由小组长分发给班上的同学,因此,经常会有一些孩子找老师请教问题,陶老师也是作茧自缚似地找着乐趣,哪里碰见那里问,哪里问就在那里讲。有时,蹲在地上,用一根柴火棍划拉着在地上写,有时在雪地上写。农村广阔贫瘠的山野、雪地等等都是陶老师的课堂。寒风中,师生忘记了寒冷,寒风中,师生交流着做题的体会。
陶老师曾经为此做过几首小诗:
寒假小纪(一)
地为黑板棍为笔,
九九就是八十一。
我心欢喜孩作证,
孩子长进最为贵。
寒假小纪(二)
生在何方无选择,
我为僻壤一秀才。
教的寒门多学子,
敢问皇家不知趣?
时间久了,家长们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觉得陶老师寒假了还无偿为孩子们辅导功课。过节来客人吃点好的,就请陶老师来家里坐坐,实在挨不过人们的四缠硬泡,陶老师就和书香奶奶打个招呼,去人家里吃上一顿饭。乡亲们朴素,没有更多的客套,是来自骨子里的感谢。谁家孩子出满月了,过百岁了,谁家娶媳妇,聘闺女,甚至谁家盖房子上大梁,总之农村的红白喜事,都要请上陶老师、赵老师。去谁家参加红白喜事,都不能空手,怎么也得多少表示点,这笔开销算下来并不少,但是两位老师还是喜滋滋的,因为毕竟被尊敬的人。即使赵老师被批斗的日子里,这种待遇仍然没有被终止,张虎地的村民不知道阶级斗争是什么,但是他们知道感恩是什么。
每每遇见红白喜事时,难免要耽误功课。小学校没什么规章制度,于是陶老师、赵老师给孩子们布置作业上自习,两个人一走了事。放学时间到了,班长会安排孩子们值日、排队回家。
农村办红白喜事都要贴对子,这个事情自然就落着老师的身上,上大梁,要写:上梁大吉。丁财两旺,富贵双全。孩子过满月要写:千金千金不换,喜庆掌珠初满月;百贵百贵无比,乐得头冠贺佳年。家里老人去世要写:灵魂驾鹤去,正气乘风来。慈竹当风空有影,晚萱经雨似留芳。娶媳妇要写:缕结同心日丽屏间孔雀;莲开并蒂影摇池上鸳鸯。聘闺女要写:花烛笑迎比翼鸟;洞房喜开并头梅。等等。
除了写好对联外,陶老师、赵老师还是办事的账房,负责记账。等到盖房子时,又都是好小工,和泥、铲泥、递土坯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