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酒是穿肠毒物,司徒无恙却并不以为然,那或是甘冽,或是醇厚的刺激,足以让一个寂寞的人着迷。
他便是一个寂寞的人,或许他不需要这张人皮做成的面具,很大程度来说,两张脸并无不同之处,都是如此冷漠,像是干瘪的尸体,连死前痛苦的表情都消失了。
而一样让你着迷的东西被玷污时,你大约会怒发冲冠,气冲斗牛。但一个每一寸血肉都镌刻着冷漠的人,却并不会介意。
虽然那玷污会是致命的。
司徒无恙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冷笑的男子,那或许不该称作男子,因为他只有十三四岁,连嘴上的绒毛都未浓密。
你却无法想象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冷笑的表情,司徒无恙却有幸见到了,那是一种扭曲的感觉,一种让人反胃的感觉,即使是可惜肚中美酒,你也会毫不珍惜地吐出来。
那种冷笑称得上恶毒。
“酒中有毒。”那少年冷笑道。
“我已经知道。”司徒无恙静静地看着眼前得意且恶毒的少年道。
“你不怕?”那少年收起冷笑的表情,严肃道。
“一个喜欢用毒的人,无论是谁,我大约都不会怕。”司徒无恙依然淡定道。
“你百毒不侵?”那少年哈哈笑道。
“当然不是。”司徒无恙道。
“那你为何不怕。你知道你会死。”那少年坐在司徒无恙对面道。
“因为喜欢用毒的人,大约都是因为弱小,因为可悲,我向来不会惧怕一个弱小,可悲的人。”司徒无恙笑着道。
“你的性命便在我手中,你却敢如此猖狂!”那少年闻言涨红着脸怒道。
“终究是个孩子。”司徒无恙见状摇头叹道。
“你如今却要死在一个孩子手里!”那少年拔出腰间的匕首喝道。
“在死之前,能告诉我为何会死在你手上么?”司徒无恙静静地道。
“哈哈哈。”那少年闻言大笑,吃吃地道:“因为你身上的气味。”
“气味?”司徒无恙不解地道。
那少年闻言愈发得意,整个脸上甚至泛着红晕,那是一种极度兴奋的表情,他笑着道:“那是一种特殊的气味,那是一种致命的气味,只要沾染上了它,就表示你一定要死!因为拿着你的头颅到龙骧镖局,他们会给我一个满意的价格。”
“听起来,龙骧镖局是此间巨头?”司徒无恙笑了一下道。
“你来这西陲,却不知龙骧镖局!还惹上索魂香,你果然不知死活。”那少年笑道。
“我向来不知死活。”司徒无恙道。
“也该送你上路了,回去晚了,首领一定怪罪,你且去死,成全我一世荣华!”那少年狰狞地笑着道。
“且慢!”司徒无恙道。
“你怕死?”那少年哈哈笑道。
“我只想做个明白鬼,你莫非是孩儿帮之人?”司徒无恙道。
“你也听过孩儿帮?”那少年道。
“自然是听过。”司徒无恙笑着倒了一杯酒,又道:“我只是很好奇,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怎能在这西陲相依为命。”
“我孩儿帮自然是有背景的。”那少年盯着酒杯道。
“那是何背景?”司徒无恙道。
“你在套我话。”那少年握紧腰刀道。
“你不是说我已经中毒了么?”司徒无恙笑着道。
“你真的百毒不侵?”那少年起身后退,将手中腰刀举在胸前戒备道。
“自然不可能。”司徒无恙站起来,向着少年走去。
“那你为何没有中毒。”那少年颤抖着道。
“我说过,我已经知道了。”司徒无恙笑着道。
“那毒无色无味。”那少年脸色苍白地咽了口唾沫道。
“我是一个爱酒之人,虽然爱上不久,但你珍爱的东西,哪怕有半点变化,你也会察觉到的。”司徒无恙静静地看着圆睁着双眼的尸体,淡然道。
他推开房门,享受着午后温和地阳光,幽幽道:“我本不是一个好奇的人,只是总有人逼迫我去多管闲事。”
禹县有着不属于西陲的繁华,这里商贾云集,三教九流络绎不绝,孩儿帮便是诞生在这繁华的市井之中。
没人知道它的由来,自从三年前西岭三恶被人钉在城楼上时,孩儿帮便崭露头角。
人们无一不在猜测孩儿帮背后的人物,毕竟只是一群精通坑蒙拐骗,下三滥的顽童,若没有羽翼庇护,怎会生存至今?
但没有人知道那站在孩儿帮被后的人是谁,或许早已经有人知道,但他们的尸体已经被扔在阴暗的臭水沟中,变成老鼠的又一道美餐。
司徒无恙从来不喜欢麻烦,从前的经历让他养成了等着麻烦上门的习惯。于是他大大咧咧地将那少年的尸体装进麻袋,招摇过市地来到护城河边,不理会守门军丁的喝止,将麻袋丢进水中,随手将一锭金子塞进守门军丁的手中后,他又一次招摇过市,回到了客栈。
那是一种羞辱,目中无人大约便是如他所做那般了。
做完这一切,他将脸上的人皮摘下,随手丢在地上,他向来不喜欢戴着那个东西入梦,因为他怕梦中之人会认不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