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的感觉很不好,特别是在自己得意的时候。江衾一脸愤懑,那或许是在故作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他的脸上看不出绝望。
车夫并没有兵器,高大厚实的身躯挡住了阳光的来路,他的目光好像有些哀伤,就像一件珍惜品被摔碎了似的。
江衾无疑是个优秀的人,从默默无名到名震一方。一个优秀的人今日却可能会死去,这的确会让人可惜。
江衾故作愤懑地注视车夫良久,忽然哈哈大笑道:“我总是小看你,我本不该小看你,可惜,对于你,我并不了解。”
江衾收起了愤懑的表情大声笑着又道:“一个你不了解的人,你应该高看他,而不是小看他,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车夫收起了有些哀伤的目光,冷漠道:“何事?”
“我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不知道你来自何处,不知道你武艺如何,甚至,不知道你的脸下是否还有一层皮。”江衾换了一种语气低声道。
“你说过一个不了解的人,你总会高看一眼。”车夫道。
“我已经高看了你很多眼。”江衾笑道。
“但你却认为我并不如你。”车夫道。
“所以这次我栽了。”江衾重新换上看似愤懑地表情严肃道。
司徒无恙看出不对,问道:“你看起来并不担心。”
“人生无趣,死则死矣。更何况,我并不会死在这里。”江衾大笑道,话音刚落,他便凭空消失在了原处。消失得毫无预兆,毫无声响。
“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大约都会考虑好退路。”车夫冷笑道。
“你不好奇他是如何离开的?”司徒无恙挣扎地站起来道。
车夫走了过来,扯断司徒无恙身上的绳子答道:“知道了结果,便没必要知道过程。”
“某种程度来说,你说的没错,但我不赞同。”司徒无恙揉着肩膀笑着道。
“我不需要你的赞同。”车夫话落,便率先走出了房间。
落后的司徒无恙看着他的背影,莫名低笑,慢慢着踱出了房间。
这日出奇的寒凉,司徒无恙站着树林边的悬赏告示前低声笑着,一个骄傲的人从不会放弃,之前虽已是众矢之的,但此时却已是举世为敌。
这个世上除了自己,唯一还不打算马上杀掉他的,只有一个沉默寡言的车夫了,他是一个谜,就像江衾所说的那般,或许他的脸下还有一张脸。
司徒无恙从来不知车夫地来历,甚至从来不知他擅使什么兵器,这无疑是惊悚的,但远远谈不上恐怖,至少,那个冷漠的人并不打算马上杀他。
司徒无恙挪揄着笑道:“举世皆敌,是否算是一个大麻烦?”
“我至今没有惊恐这种情绪。”车夫漠然。
“即使面对的是司徒无病?”司徒无恙笑道。
“我迟早会面对他。”车夫闻言,用一种奇异的语气轻声道。
“到那时可否代我问他,为何要杀我?”司徒无恙道。
“你很快便会知道。”车夫话落,转身离去。
司徒无恙闻言沉默,忽然他拔出腰间软剑,直取车夫脑后。那个男人只是转头便躲过了一击,他看着司徒无恙的眼神道:“你若是现在想死,我很乐意成全你。”
“你为何要杀我?”司徒无恙冷漠道。
车夫闻言不语,只是抬头看着寒凉的天空良久。
可能是飘下的树叶惊醒了他,车夫轻声道:“二十年前我问过我父亲同样的话。”
“你果然是司徒无病。”司徒无恙苦笑道。
“我杀了你母亲。”司徒无病静静道。
那句话好似晴天霹雳,它带来的只有一种名为崩溃的情绪,那情绪是死亡的前奏,是疯狂的开始。
时间好像过了百年,空气里充斥的有恨意,有不解,好像还有哀伤。
司徒无恙抿着双唇,他持剑的手竟然有些发抖,那是一个剑手不该犯下的致命错误。
司徒无病只是伸出右手,从脸上剥下了一层人皮,又将人皮丢在地上,看着沉默的司徒无恙,冷漠道:“她不得不死。”
“就像你要杀我一般天经地义?”司徒无恙惨然问道。
“你说的没错。”司徒无病冷漠道。
“我一定会杀了你。”司徒无恙高声喝道。
“在我面前,你很弱小。”司徒无病冷笑。
“我一定会杀了你。”司徒无恙只是狠狠盯着自己的父亲,重复道。
司徒无病闻言冷笑不答,只是转身离去的时候道:“十年今日,藏锋山庄。”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司徒无恙嘶声道。
那人早已远去,可司徒无恙依然牢牢盯着那个方向,他麻木着怔然不动,好像一座雕像,一座名为仇恨的雕像。
可能是过了一夜,也可能过了两夜,那座名为仇恨的雕像终于动了,他颤抖着弯腰捡起那个人皮面具,冷漠地抚摸着,当他戴上它时,这个世上便没有司徒无恙这个人了,只有一个名为车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