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知道我四处找你,自己却偷偷地和你在一处作乐,到我这儿只字不提,定是有隐情;再加上你们是旧识,你当真被他给偷走了,当时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他的喘息很沉重,“那个酒楼老板追着跑到我前头领路,边跑边还打圆场,说什么一则你们是好朋友,二来我们太此行太保密,你不晓得我的身份,才怠慢了,真是火上浇油。推开门的时候,你们虽然是因为我的要求为难着,但脸上露出的微微的还没散掉的喜气,你跟我从来都没这个神色,满足得像普通人家的一对儿一样,我觉得自己太失败太失败了。可是他已经同茹梦走在了一起。我不知道你是被他骗了,还是为了什么旁的原因,当时当刻我顾不着那么多,只想着一定要抢回去才行。”
“你哪里是抢,你是买的。”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想让他这些看起来情恳意切的话即刻收买,这些话戳了他,也戳着我自己,大概我就是这般不让自己好过的人。
他重重捏了我的肩,因为有个短事在我手上似的,不许我继续往下说,“当时我心里微微释然,他居然没有阻拦,好个没骨气的吴庸,你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即使是看上了,过了这一遭,你也断不可能跟这个懦弱的男人在一起,心里很是畅快。”
“他懦弱,你也不是个好人,那样公开的场合,那么不客气,当时我在想。再也不能回那个酒楼了,我从一个卖艺的变成了个卖身的。”我撅了撅嘴,蹭在他的肩上。
“对你说那些话,拿刀捅了你,也捅在我心上,你吃那药丸做什么?”他瞪着我。“当时我恍惚了下,然后心都凉了,你竟然备着那药丸。”
“所以还怪我?怎么能不吃?当时我就想,亏得那个小姐妹塞给我这个,你是这样的人,难道我要再怀个孩子,赖在你的宅子里?让所有的下人们指指点点,这个妓女借着个孩子登堂入室?”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当然不怪你,怪我怪我。只求你别再那样说。”然后手逐渐松开,替我将耳边的头发挽到后面,“两年多,你没怎么变,愈发好看了?到哪儿都有追着你的人,那个小夏,年轻很有朝气。”虽是夸他却并不情愿,他提起来还愤愤不平,“那一拳头倒是很有力道,多久没人那么打我,他那句话却打得我更狠,我心里只说,完了完了,终究是完了,既然你们要结婚,我只能放手了。”
我盯着他看,“你倒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倘若他真要娶我的,看到我们那样,再看到支票,也不会娶了。”
他拍了大腿,“正是这样,我回南京第二天就又想了,他断不能再要你,若是不要了,给我我还是要的,巧了茹梦见了大太太这个光景就来同我商议,正中下怀,立刻同意,只等着看你哭丧着脸来,我仍然是有机会的。”
我伸手拧他的脸,“你太不要脸了。”
“要脸我就得不到了。”他有点得意又有点懊丧,“可一说到你的婚事你就笑而不语,仿佛没什么发生,我天天察言观色地猜、想,一点也没有结果,我腆着脸让你回来,你拒绝了,我还能再说什么?”
小夏大概梗在他心里许久,他总能把事情搅和得好似别人欠了他的,“别装可怜了,没有我还有沈小姐,横竖你是要结婚的,三十来岁的军长,总能找到个满意的新娘,沈小姐就比我好得多。”
他的额头贴着我的,“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那档子事不要再提了罢,求你,我程昊霖不求旁人,只求你。”
我推了推他,“你当真这样情深意切,初见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提冷琮?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能客气些,说些好听的?”
“我……”他被噎住了,咬咬唇,“你一声不吭走了这么许久,再见我的表情不是惊喜是厌恶,冷琮刚上船,回来都是偷偷摸摸的,我想要给他个清白,但现在他还不是无罪的,瞒天过海的这些事情,不到万无一失的时刻不想让旁人,只想他回来的时候跟你说个清楚,可昨天和泰轮的新闻一出,我彻底没法跟你说这件事。”
他还是那么精于算计,“那怎么又敢让文竹知道,再指望文竹告诉我?现在怎么又说了呢?”
“之前很矛盾,不说,你离我越来越远,我们剑拔弩张的光景又不知怎么开口……”他轻笑一声,“现在?你爱我爱到自尽,我为什么不说?”我一愣,见他又凑过来,伸手要推他,却被他又抱住了,怎么都挣脱不开,笑得很是释然,“我在你心里坏成那样,你还是爱我的,我是有多讨人喜欢?”
我叹了两声,只能由着他了,想起这么多各自煎熬相互折磨的时光,而冷琮还在海水中不知踪影,泪水又涟涟,落在他的肩上、脖子里。
“怎么又哭了呢?”他没有放开我,只在耳边轻声地呢喃,“不要哭了,我会好好待你的,把过去的都补回来,不要哭了,哭得我心里也疼……”
想着那些也没意思,“我早就拒绝过小夏了,你那儿沈小姐可怎么办?她家又是不能得罪的罢?”
“我只是和她近了些,没求过婚,没婚约,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都交给我,况且,她那天看到你之后,大概也知道同我是没什么缘分的了。”他还是那沉沉的音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我把手指上的戒指一摘,“你?”他很惊骇,我别过头去看着窗外,伸手往地上一指,“你方才那算什么?没求过婚,还在这儿谈什么以后?”
“是!”听见他站起身又跪在床边,这才回过头。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清了清喉咙,纵使脸上胡子拉碴很颓废,因为那喜色,也使人眼前一辆,拉着我的手,“冷伊,嫁给我。”
我握了握拳,见得他的眉毛生动地拧了一下,心里泛着点快慰,于是重新伸展开手指,他小心地把戒指又套上,在手背上吻了吻,又坐在床边。“下个礼拜就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