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程虹雨无所畏惧,是一无所有者的勇气。
“过河拆桥?”程昊霖又不屑了,“怎么我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她的身子微颤,“若不是我,这么大的家世,怎么轮得到你,说到底,你也是个庶子,同我们一样,若不是我,你那个嫡系的弟弟才是将军。亏得我,他才化了一摊血水,你才有今天。”说出来的话甚是犀利,从前她信誓旦旦自己的无辜,也都是假的了,也不知道她记不记得自己撒过的谎。“你得了这么大的实惠,我受了多少苦,现在你说抛就抛了我。”
程昊霖突然疲倦了般,坐到我的床沿边,于是我们三个在一边,如审她一样。
“你的那些小心机,也就骗骗冷琮这样愣头青,你想骗我?”他“哼”地一声,“如意算盘打得太好,我被赶去了俄国,家里就剩你和昊霆,你弄掉那个孩子,还不是为了你的亲哥哥?”
她果真不是他的对手,嘴唇泛了白,“你被赶去了俄国,是因为你那如花美眷,这么不识时务,难不成也是我的错?”转身出了门,狠狠将门摔上。
他还沉浸在愤怒里,我却被她话里的刺微微一戳,这心头的一梗恰恰又中了她的计,好一个机关算尽的程虹雨,无论如何不能给她得逞。
“所以她早就知道我哥没有死?”从她方才的话中悟出点什么,于是那个颤抖着写出来的字条所含的情谊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点点头,“从江边回来,她哭得跟个泪人一样,我又要出去张罗安置冷琮,不能守在你边上,索性告诉了她,等你一醒就告诉你,好让你放安心。”
他突然抬头望了望文竹,“两年多她同你也没说是不是?”
文竹点点头,不及思忖接道,“这两年,小姐还一直和我解释,程将军是个权势为重的人,也是有追求的,不能明媒正娶我们家小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反倒是想说我们二小姐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瞥了她一眼,她是对程虹雨心存了不满,程昊霖制止了这些话,“她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免得她复述得太多,又伤了我。他原是这样为我考虑的人。
文竹见房里没她的事儿,也就说回去张罗送晚饭来。
他坐在我身边,只望着,两个人发了会儿怔,我的脸上一热,他同时凑过来在我额头上啄了一下,“我还指望着文竹能劝你,我说怎么越劝越糟呢。”瞥一眼饭菜,非要一口口地喂。我窘得不行,勉强抢下碗筷,他非得看着我一点点吃完,才满足得仿佛他自己也吃饱了一样。
“被她一搅和。”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精致的丝绒面小方盒,掰开放在我眼前。
又是一颗黑欧泊,方形的透着些神秘的意味,四周一圈碎钻,镶在戒指上。
“这?”我睁大眼睛望他。
他拉起我的手,就往手指上戴,“和项链一套,项链你也扔了不要。”愤愤不平的语气。
突然缩了手,嘟囔道:“你要娶沈小姐的。”
“嗐!”他硬是把戒指套在手指上,然后一把抱住我,怎么推都不松开。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了呢。”带着点嗔怪。
“有你我还要什么脸呐。”他边说还边抱得更紧,耳边的鼻息让我想起小时候养过的小狗,若是喜欢你,你凑过去,它便兴奋得“吭哧吭哧”地围着你直打转,他现在就同那小狗一样,大概也是因为极喜欢我。
抬手摸了摸额角,那个伤好得很快,都隐在发根里,不仔细看简直看不出来。
他觉察到了我的动作,捧着我的脸仔细看,“这儿是个疤?怎么弄的?”
当时,他那一推,仿佛将我的心都推到了江底,又想起在山外青山的冷脸,他在众人面前将我带走,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他买了去的,还有他丢下支票时的鄙夷,谈到要在中央饭店草坪上和沈慈举行婚礼时的残忍,忍了许多时日的愤懑全部涌了上来,打了他几拳后被他握住了拳头,替我擦了泪,“我就是个混账。”说着又吻了过来,“我赔罪。”
把头扭到一边,淡淡地说,“客人不吻妓女。”
他抽了一口凉气,不管不顾贴上来吻我,先还紧闭着嘴,然后就被他的舌头挑开,想着要咬他一口,却又下不了口,只被他的气息搅醉。
“你根本不是那样的,我不好。”他的鼻尖贴着我的,凉凉的。
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他若是真以为我是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不是。”他似是读懂了我的心思。
“你怎么知道?”
他的大拇指摩擦着我的下巴,“你别别扭扭的样儿,和榆木疙瘩躺在那儿没什么区别,五块大洋人家都不买,哪儿卖得出去。”见我转过身去,又无赖似的抱住,“但这个脸蛋儿,这个身子,还有这皮囊下面那个让我朝思暮想的心,五万个大洋都买不来。”
我仍旧绷着脸,这样被他打趣,除了绷着没有别的法子,“你对我太坏了。”
他突然在我的脖子里咬了一口,“怪你。”
“怪我?倒是我咎由自取了?”
“你让我发了疯,才做了这么些疯狂的事情,怪你。”他又轻轻咬了一口,酥酥麻麻的,身子都不能动弹,“我坐在那个楼上,看着你弹琴,都快把手里头的酒杯捏碎了。你跟在她们后头在楼梯上缓缓地走,我僵在座位上动弹不得。一个个进来,我一个个数过去,九个,没有你,我一个个仔细地看过去,没有你,我当时觉得心都被人剖了去。”他抱住我的肩,“他们支支吾吾的,终于说你在一个包厢里陪个客人,一脚踢开门,开枪杀了他的心都有,我却又侥幸地想,这种不搭界的人,依你的性格,推不掉才去,也不是真心的。结果看到是吴庸,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