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香山身子一佝,道:“花田七神冢曾当着天下修士面,言道保全风户姬性命,因此上,风户姬性命决计留不得!掌门师尊说了,前一件事尚在其次,戕害风户姬,乃首要之务,切记切记。”
欧阳恺心底一沉,面上却仍是分毫未变,低声道:“那风户姬之死,是否嫁祸于龙爪峰?”
花田香山薄薄嘴唇一动,说道:“掌门师尊只说莫要留下本派把柄,至于嫁祸谁人,并未交待。”
花田香山最后一字话音未落,欧阳恺便已挥手打散光障,亢声道:“花田师弟,你这便回山禀明掌门,弟子欧阳恺定当全力施为,请他老人家放心。”
“是,师弟记得了。”说完,花田香山略一嗫嚅,猛一咬唇,一字一顿的道:“大师哥,来前应师姐托我带句话。”
欧阳恺一听他提及应盈,眉毛一扬,唇角不由泛起喜意,遒劲的面庞蒙上了一层温柔,笑问:“怎么,她又戳你额头了?”
花田香山一窘,面上泛红,讷讷道:“应师姐说,第一,完整的活着回来,若是缺胳膊少腿的,她可不稀罕了;第二,不许在外倚仗武力招惹女修士,丑八怪也不成。”
欧阳恺咳了一声,说道:“应盈还真是..胡-思-乱-想-胡-说-八-道!”
“还有一句话,”花田香山与年龄不符的稚嫩的脸上余红未消,说道:“小寺将满十岁,已到了拜师之期,这拜师之人不知该定于何人?”
欧阳恺想也未想,正要脱口而出师尊的名字,花田香山忙忙加上一句:“应师姐说了,应疯子决计不成。老一辈的师长也是不成的。”
欧阳恺失笑道:“这妮子,真是一点尊重没有。”转念一想,妻子应盈考虑的又不无道理。一想及师尊应无道,欧阳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个师尊,一辈子痴迷于武道术式,一心想要突破先辈束缚,创出震惊天下的武道术式,想法往往大胆无稽。时日一久,受此牵连,就连性情也变的古怪无稽了。对于门下弟子,训诫手法均是不顾性命的,在接连弄瞎弄残弄瘸弄哑弄聋弄死门下六位弟子后,应无道疯癫之名传遍百蛮山,从此再没人敢拜到此仙门下。当应盈第一次听说欧阳恺自作主张拜了父亲应无道为师后,二话不说,直接干脆的将欧阳恺绑成了粽子,说什么也不让他去见应无道。
然而那时的欧阳恺视修炼重于性命,以重伤为代价,强行突破应盈封住的穴道,又接连在身上爆了六个血洞,以自尽相胁。应盈无奈之下,只得放了欧阳恺。但自此之后,应盈跟欧阳恺寸步不离,尤其是应无道向欧阳恺传授术式之时,应盈更是如临大敌。眼睛都是一瞬不瞬的,生怕应无道疯劲上来,对欧阳恺猝下毒手。但也因了此项,应盈再也离不开欧阳恺,两人终于结成连理。
欧阳恺对自己再怎么下狠手,可放到儿子身上,欧阳恺还真是心有不忍,看来应无道是不成的了。更何况,应盈最后一句话也大大提醒了欧阳恺,单是老一辈师长拜不得这一项,应无道就跟小寺自此绝缘了。
欧阳恺拜的是应无道,倘若小寺拜了应无道或是同辈的其他师长,那欧阳恺跟小寺岂不成了师兄弟了!欧阳恺其实不在意这些无聊无趣的繁文缛节,但对于视辈分为第一要务的应盈来说,原本低了一辈的儿子忽然跃升成了同辈,那是万万使不得的。
既然老一辈的师长不成,那小寺的这个师父就只得从年轻一辈中着落了。想了又想也想不出合适人选,欧阳恺一拍手道:“拜师之事不急。香山,山岭之外的弟子,可是你领队?”
花田香山道:“正是师弟。”但接着面带难色道:“掌门生怕别派起疑,是以随师弟前来的皆是新晋弟子。”言外之意是说倘若此地发生冲撞,帮手是做不成的。
欧阳恺沉沉道:“师弟这便回去吧。此地我自有主张,非得烟花信号令,诸位师弟不可莽撞,危机之前当以护得众师弟安危为要。”
花田香山薄薄的唇一抿,说道:“谨遵大师哥令。师弟告辞。”红影闪处,花田香山退出此地。
羽长戈左手摸着光头,没好气的道:“绿鬓娘子,现下总该解阵了吧?”
“自然。”
绿鬓娘子唇角挂着浅笑,走到“一分流水”阵最细弱的一根水柱前,两手拢住湖绿裙子,跪倒在地,说道:“解阵之前尚有一事确认。”
“还有一事!”羽长戈声调一高,面色不善的道:“何事?”
绿鬓娘子淡淡的道:“本来嘛,以往解阵是无须多言的,但今时不同往日。”
书生模样的伊阙一拱手,道:“绿鬓娘子乃是解阵中登堂入室之人,我等皆是门外汉,关节处尚请不吝赐教。”
“说来也无多少奇妙处。”绿鬓娘子眼望阵中环绕风户姬旋转不息的两只风精灵,说道:“若仅是一座‘一分流水’,那倒极为容易,只须咱六种灵力精巧协作,阵法解除只是时间问题。然而现在阵法之中内含风息灵力,而且风息灵力还用得到。所以要解阵,首先要探得这两只风精灵所蕴藏的风息灵力之秾纤,方可对症下药。”
绿鬓娘子顿了一顿,扭头扫了欧阳恺、羽长戈一眼,再度将眼光注目到风户姬身上,说道:“听闻百蛮山跟龙爪峰的炎息灵力、焰息灵力是天下修炼界一等一的霸道灵力,这探查一事,须得麻烦你两人。”
当下绿鬓娘子简单说了探查之法。
受邀两人更不怠慢,分坐于绿鬓娘子两侧,各自伸出右手食指,指向面前喷涌的水柱,将贴未贴。
绿鬓娘子慎重的道:“待会我将本派水息灵力打入二位经络,烦你二人分出一股游丝细小的灵力,注入水息灵力内,由食指刺进水柱。余下的事情便交由我去做,两位切不可妄图控制灵力走向。”
眸光凝于食指指尖的两人轻轻一点头,表示理会得。绿鬓娘子徐徐吸一口气,两臂向外一张,手掌搭在两人肩井穴处,道一声:“凝息。”
明知看不破梳洗真谛,伊阙仍旧踏近了些,眼睛一眨不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处。忌申武牢虽然表面上有些许不屑,身形亦未有所动作,但不时扫过来的眼光还是出卖了他。
两息过罢,欧阳恺、羽长戈指尖分别射出一条游丝红线,红线外包裹着薄薄的一层米白,想来就是绿鬓娘子所说水息灵力了。
两条游丝红线速度绝伦,瞬息间刺穿水柱,直指两只游鱼般灵动的风精灵。两只风精灵全力护佑风户姬免受“一分流水”阵破压,触不及防之下,立时为两条红线捕获,形影登时禁锢,保持着翔动之姿,却再也动不得分毫。
红线一缠上风精灵,立时由一生二由二生无穷,裂成无数条细丝,犹如一张渔网罩住风精灵。风精灵虽为红线束缚,但不知是其强大的风息灵力在起作用,还是掌控红线动作的绿鬓娘子有意为之,风户姬并未受“一分流水”一丝半分侵扰。
绿鬓娘子两手平伸搭在两名首席大弟子肩头,狭长的凤目紧闭,想来是在全力探查两只风精灵中蕴有的风息灵力。
当此堪破梳洗岛手法的最佳时机,伊阙自然不会放过,一对眼珠死死的盯住缚住风精灵的红线,细细辨认之下,还真瞧出了一些门道。
最一开始两条红线出击卷向风精灵时,伊阙全副精力放在了红线出击时机、方位上面,于其色泽并未多加留意,只浑不在意的扫了一眼,知其是米白之中裹有红色,如此简单而已。
但自打红线束住风精灵,不止风户姬稳坐泰山端坐阵中,风精灵、红线停止了动作,便是施法的三人也形同石雕,除了风动衣衫发丝。
于是在这一场静止之中,能够引得伊阙上心的便只有红线的色泽了。他这一上心不打紧,还真有异样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