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卫虽不知绿鬓娘子拖延背后的真正目的,但却知道不能再任由她跟夜水这么斗嘴下去了。这个夜水,还真是一脑子浆糊,别人就转了转眼珠,圈套都没抛,他就这么喜滋滋的跳了下去。羽林卫也对这个忠实的追随者蔑视讥刺了一番,然后咳了一嗓子,一摆手道:“绿鬓娘子,咱们大伙天没亮就到了此地,如今天光大亮,大好辰光可不是这般虚度的。这便动手吧。”
绿鬓娘子福了福,道:“羽师哥说的是。”
“正如小谨说的一般,‘一分流水’阵布设虽难,若想成功解除,更是难上加难。我派祖师仙去之时曾言道,解‘一分流水’阵须得六派六样灵力,互相侵蚀演化。”
绿鬓娘子尚未说到关键处,严濑已是哈欠连连,摆手道:“无趣无趣。武牢哇,这等无聊之事就拜托你了,师叔还有要事去办。此间众位前辈在此,也算对你的一番历练,多上心啊。”严濑郑重地拍了黄衫光头肩头一阵,身子忽然没了气力,向旁边一株树上倒去。但他的身子并没有因为树木的抵挡而止住倒势,笔直的小腿依旧不可制止倾倒,直到与地面齐平。
严濑的脑袋撞向树身,与树面一触便即融入树中,肩膀与树面相触,也即钻入树中。随着严濑小腿与地面的接触,此人大半个身子已完全融入树中,只剩下一对罗圈腿裸露在外。
树内传来严濑瓮声瓮气的声音:“武牢,解完阵法便即回派,龙荒山原那边最近一直吵得很,缺了你这一大助力,岭主大人日子可不好过啊。”话一说完,露在树外的小腿一蹬,弹进树内。至此,严濑整个人钻进了树中。
夜水被绿鬓娘子呛得心内烦闷,见严濑如此卖弄的消失之法,忍不住揶揄道:“严师弟这招果然映了莽苍一派的名号,木之气息,嘿嘿,真真是一出好戏。”
经他这么一说,欧阳恺忽然想到了那个自楠木中破木而出的暗绿衣衫女子——偏。一个破木而出,一个入木而逝,皆是以木为媒介。严濑自不必说,乃是莽苍一派,精通于此道并无稀奇,反倒是偏,她一个擅于沟通水之气息的梳洗岛弟子,又是缘何呢?
欧阳恺紧盯着严濑融入的那株树,忽然一凛,这个看似惫懒的严濑,以这种方式离开,是不是再向绿鬓娘子暗指什么呢?欧阳恺将眼光一转,却见绿鬓娘子神态自若,看不出一丝异样。
绿鬓娘子走上几步,蹲在一根水柱边,风姿嫣然,一板一眼的讲解着解阵时各派灵力的注入时机、秾纤缓捷以及相互之间的衍生侵蚀之法。
待将解阵之法理清,绿鬓娘子将鬓边青丝往耳畔一拨,紧着细眉郑重道:“解阵之道虽说繁复,但还算不得难处,难就难在须得连续施为..一月之久,不仅要求解阵之人心细如发,更要耐得住寂寞枯燥烦闷。我倒没什么,却不知各位同门如何?”
黄衫光头一脸漠然的立在场中,对于师叔严濑未卜先知的溜走,似乎根本不介怀。
夜水仿佛也没听见绿鬓娘子的问话,只是摆足了师叔的架势,嘉赏似的拍了一拍恭敬的伊阙,说道:“伊阙啊,门派尚有要事亟待师叔处置,这边,你就费费心啊。”
“师叔严重了。弟子定当竭力而为。”伊阙更加恭敬。
夜水甚为满意,然后看向羽林卫,脸上原本十足的架势登时化为泡影,谄笑道:“羽林卫师兄,做师弟的若没记错的话,来时你说还有要事在身的。”
羽林卫顺着他这道铺陈极为恰当的台阶走下来,点头道:“难为夜水师弟记得,正是这话。”夜水连道不敢。羽林卫又道:“长戈,这里就交付给你了。记住,龙爪峰的脸面,全在你一人了。”
言罢,羽林卫、夜水两人联袂离去。
这两人一走,场中辈分最高的便是绿鬓娘子了,何况此阵能否得解也在此女身上。羽长戈深知其中三昧,略略收敛了些狂傲之气,说道:“绿鬓娘子,咱们这便动手吧。”
对于这个龙爪峰首席大弟子,绿鬓娘子是不敢太过轻忽的,何况此人已经放低身段在先。绿鬓娘子曼声道:“再请稍等片刻。”转而声音一提,道:“那个忌申家的传人,你意下如何?”
原本眯着眼的黄衫光头忌申武牢将耷拉着的眼皮一抬,用一种随意到事不关己的语气道:“悉听尊便。”
绿鬓娘子一点头,说道:“如此甚好。那咱们这便..”
她话才说到一半,空中呼啸骤起,一道红影落地,正在欧阳恺身边。
绿鬓娘子见了,颇为无可奈何的道:“是百蛮山的人,也罢,且再停上一停吧。”
欧阳恺看着面容稚嫩的来人,略一犹豫,仍是布出光障,说道:“香山师弟,乌鹊谷倒底发生了何等变故,风户轻尘竟要舍弃赤苏羽?”
花田香山无奈的叹口气,将事情来龙去脉细细说出。
原来就在各派赶往都天山之时,龙爪峰便料到乌鹊谷必有收归赤苏羽的独到法门,因此密布派中高手潜伏乌鹊谷外围。待得知晓风户姬夺得赤苏羽不知去向后,便联合乌鹊谷内跟风户轻尘不合的长老,加上大大小小各门各派,逼得风户轻尘不得不禅让谷主之位,又当着众多修士面起誓,自神魔渊中出世的神兵并非赤苏羽,乃是女儿风户姬认差了,并恳求众人饶过风户姬一命,至于神兵,乌鹊谷绝不敢染指。龙爪峰既达目的,当着天下诸多修士,狠狠的羞辱了乌鹊谷一番,挣足了脸面,龙爪峰掌门花田七神冢便同意了。倘若逼得乌鹊谷跳了墙,难免因小失大,遂与六大派秘密商定,神兵之事仅限各派中年轻弟子参与,老一辈人物不得纠缠,也算是对年轻一代人的考校。
此项提议,是百蛮山第一个提出来的。对于这个建议,花田七神冢虽知百蛮山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但也欣然应允。虽说现今龙爪峰一派坐大,但各派老一辈的人物当中,离世索居久不见踪迹的多有人在,若是他们掺合进来,难免又要大大的费一番心神,空增无数变故。将老一辈的妖孽排除纷争之外,将变数降到最低,也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毕竟对本派年轻一代,他还是有十足把握的。
各派虽说心知肚明,但慑于百蛮、龙爪威势,却也不得不明面上首肯,至于神兵现世之后,背地里做什么手脚,却又说不得了。毕竟飞升神界永享长生,没人抵挡得住,尤其是日夜耗费心神苦修的修士们。
听完花田香山一番细致剖析,欧阳恺面带愁色道:“万万想不到事情竟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大师哥功力卓绝,乃是我派自创派以来的唯一惊世奇才,那羽长戈又算得什么。依我看,花田七神冢是太过托大,轻瞧我派,终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一天。”虽然均属于花田一族,对于龙爪峰花田一族的仇恨,天下间没人盛的过百蛮山的花田一族。
欧阳恺望了一眼光障外豪迈之气凛然的羽长戈,凝重道:“羽长戈不过是龙爪峰明面上的代表,至于暗地里龙爪峰是否隐藏有其他天纵奇才,去不得而知。师弟,咱们万万大意不得。”
“是,大师哥。”花田香山恭谨应下,又道:“我看羽长戈空有一身蛮力,怎敌得过大师哥思虑长远。”
欧阳恺沉吟一声,说道:“我倒没怎么自辱。若论单打独斗,除却香如故这个记名弟子,天下余下的年轻一代第一人,夺下这个名头,我有九成把握。只是..”只是为了神兵神界,阴谋诡计背后毒手都在所不惜,谁又傻到跟你单打独斗呢。
犹疑仅只一瞬,欧阳恺重又回复万丈雄心,道:“师弟,至于赤苏羽一事,掌门人有何交待?”
花田香山眼脸低垂,说道:“是。掌门师尊有令,着大师哥襄助破解‘一分流水’。阵解之后,大师哥当竭力阻挠龙爪峰攫取赤苏羽,最好挑起各派仇视,但万不可被人看破。”
“嗯,还有呢?”欧阳恺眉头紧锁,细细思量着话中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