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爪峰、百蛮山两派的创派祖师乃是一对亲兄弟,老大花田蛮绝便是神主驮苦座下大弟子,老二花田肃慎次之,乃是二弟子。本来两兄弟的灵力路数一走霸攻,一主坚守,互为偕同,所向披靡。但自从五百年前两派决裂之后,走坚守一路的龙爪峰弃掉原本的灵力路数,改而走起了较之百蛮山更为刚猛的路数,并将灵力更名为“焰息灵力”!但无论龙爪峰后来走的道路如何的偏激,两派毕竟归属同宗,使来的术式也是大同小异。虽然两派均是矢口否认。
是以伊阙稍一留心,便看出两张红网之间的差异。
出自欧阳恺之手的红网色泽,介于赤橙之间,红线跟水息灵力边缘夹了点几不可见的轻黄;而出自羽长戈之手的红网,却是全然一派朱红,红线跟水息灵力间泾渭分明,甚而说朱红是在狠狠压制着米白,这张红网外的水息灵力较之欧阳恺的那张要略薄上一薄。
虽说看出了两张红网间的细微差异,但这毕竟起源于欧阳恺、羽长戈两人术式的不同,于参透梳洗岛解阵妙谛并无多少助益。
伊阙正待再要细细辩上一辩,却只听绿鬓娘子凛然道:“羽长戈!住手!”声音中带着怒意,大有不可侵犯之意。伊阙被绿鬓娘子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后背一冷,目光上移,但见出自羽长戈之手的红网比先前收紧了不少,为其缚住的那只风精灵羽翅狂乱煽动,随时可能散亡。
为绿鬓娘子一喝,羽长戈只得悻悻撒手,撤离对红网的控制。绿鬓娘子一旦重新获得掌控,红网立时舒张,那只拼死挣扎的风精灵也重新回复了宁定。
又过得数息,缚住风精灵的红网缩成一根红线,返回施术人指尖。两只风精灵脱得禁锢,展动羽翅,环绕着风户姬,游荡周转。
绿鬓娘子止息术式,向羽长戈寒声问道:“你冒然动手,可知风精灵爆体的下场?”
当日神魔渊内,神鸟紫凤召出的的两只风精灵爆体的威力是众所周知的,但羽长戈依然不屑的道:“即便如此近的距离,一只小小飞鸟,却还伤我不得。”
绿鬓娘子冷言相向道:“阁下身怀龙爪峰无上功法,自然不惧一只幻化出的扁毛畜生。”忌申武牢适时接口道:“但我等凡夫俗子只怕要在风精灵的爆体下灰飞烟灭了。”
羽长戈好整以暇的弹弹手指,哼道:“我却不知莽苍岭大弟子竟是羸弱至此。”
“让羽师哥见笑了。”忌申武牢性子坚忍,杀人如割草芥,但他最容不得别人依着自己也留个光头,虽然羽长戈的光头并非学样,虽然他自个儿的光头学自父亲。
绿鬓娘子道:“既是如此,这解阵之法我要变上一变了。”
“又变!”羽长戈倏然望来,虎目圆睁,沉声道:“如何变?”
伊阙、忌申武牢坐到水柱前。忌申武牢道:“我却不关心边或不变,这劳什子神兵,我莽苍岭是不在乎的。绿鬓娘子,我只说一句话,你要变就变,但休要拖延我等。龙荒山原尚有蛮兽作乱,你最好尽快的解了阵法,若等到我断塞关隘失守,便是齐集七件神兵,这满天生灵也休想活得一个。”
伊阙阴阳怪气的道:“明明惯使阴晦手段,偏偏无耻乐于标榜。”
“兄台这十六字评语倒极为恰切。莽苍岭记下了。”忌申武牢却是懒怠于作无谓的口角之争。
伊阙虽看着瘦骨嶙峋,面色惨白,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着病相,但这个书生打扮的朝音崖大弟子说起话来,盎然之意竟不输于羽长戈:“你记住最好。嘿,谁知你莽苍岭蛰伏极西千余年,是真的在跟蛮兽鏖战,还是在借着抗拒蛮兽的幌子故弄玄虚呢?”
辱及门派,忌申武牢没有像平常修士那样勃然大怒或者拔剑相向,只是淡淡道:“我莽苍岭行事,但求心意,你说好就是好,你说恶就是恶,没两样。”
探查完风精灵蕴藏灵力,绿鬓娘子盘算了一下,说道:“吵完了就过来坐下。”
四人围绕绿鬓娘子坐下,按照她所说,分别抵住她肩部后背四处大穴,缓缓度入灵力。
绿鬓娘子导引四类灵力,结合体内水息灵力,十指纷飞,结出一个个手印。最后一个手印完成,绿鬓娘子单掌刺入面前水柱,约莫一炷香时间,“哗啦”一声,水柱炸散,碎成一片雨珠。
第一根水柱崩散,余下的八根水柱位置一分,仍旧围成一个距离相等的圆,只是八根水柱汇聚落下的中央那根水柱细了些,别的没有变化。绿鬓娘子手掌再次结印,再次刺入水柱,这次时间长了些,大概一个时辰,第二根水柱碎成一片雨。
绿鬓娘子吁口气,好整以暇的道:“先歇一歇,再解下根水柱。”
羽长戈却没这般好气性,苦着一张大脸道:“第二根水柱便耗时一个时辰,接下来的还了得!”
“我早说过,此阵破解,历时一月。急是急不来的。”绿鬓娘子不咸不淡的点了一句。
破掉第二根水柱,用时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下来,身体虚弱的伊阙便有些煎熬了,一张苍白的脸上透着异样的潮红,断断续续的咳了两下,忍住下一声咳,问道:“绿鬓娘子,解阵可否能快上一些?”
绿鬓娘子摇头,否认。
欧阳恺抻抻脖子,跃上一株钻天杨,躺在一根枝桠上,耳中传来羽长戈不满的抱怨,心头做着盘算。
梳洗岛位于汾州以南无望深海中,千余年来一味苦修,极少与大陆上别派接触,各派之间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战更是避之不及,生怕卷入其中。便是五百年前天下各派英杰闯入香雪洞那一役,梳洗岛也仅派了长老一辈的数位绝顶人物聊作表示,并未精英尽出。倘若此战后,梳洗岛有心于天下霸主,不是不可以与龙爪峰一较长短。
想到这里,欧阳恺忍不住喟叹一句:“妇人毕竟是妇人,终究没有男儿图霸天下的雄心。”如此一来,风户姬身上的赤苏羽,绿鬓娘子是没有觊觎心的,但话又不能说满,终须留一分防备。但至少,想要她对龙爪峰作梗,阻止羽长戈夺得赤苏羽,梳洗岛是指望不上的。
再说莽苍岭,欧阳恺扫了一眼杀气盈身的忌申武牢,却有些拿不准了。莽苍岭一派恶名远播天下,对己待人均是狠辣到极致阴险到极致,一旦下了杀手,必然是斩草除根的那种,与蛮兽无二。莽苍岭虽然也是七大派之一,但因为长期与龙荒山原内的蛮兽作战,年年死伤惨重,得不到蓄锐般的静心苦修,派中高手可谓鲜少。当然这得除去可怕的香雪洞,没人会轻视这个一人一派。
倘若第一件神兵出世,莽苍岭便明着争抢,此后不单要同凶残的蛮兽厮杀,更要戒备龙爪峰随时发起的攻讦,殊为不智。就算莽苍岭将蛮兽性子学了个十足,但也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如果说在解阵时使使坏捣捣鬼的话,想来莽苍岭是有十分兴致的。
作为龙爪峰最为忠实的鹰爪,朝音崖想也不要想。看来龙爪峰跟赤苏羽擦肩而过,简直难于登天,更何况还不能教人看出是百蛮山在搅浑。
欧阳恺心中思忖着,无意间看到困于阵中的风户姬,心中一动:“神魔渊一晤,风户家的大小姐英姿之气,巾帼不让须眉,她对时机的决断掌控丝毫不亚于自己。虽然误中了梅零落计谋,失陷于‘一分流水’,但若说未留后手任人宰割,是无论如何不能的。假若当真如此,她风户姬也称不得风户姬。”
躺在枝桠上的欧阳恺,看似惫懒无所求,但却在最短的时间分析时局,掌握住最为有利的一面,决定了下一步走向。所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既定了下一步,欧阳恺便不作无谓担心,拼尽全力施为便是,成败由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