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是一种围绕在我们身边,我们却无法解释的现象。生命本身则是奇迹中的奇迹。”
——乔治·萧伯纳·萧
“不可能也可能成为可能。”
——罗伯特·H·舒勒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虽然还不能彻底睁开眼睛,也仍然完全搞不清方向,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在医院。我活下来了!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心中充满喜悦,身体的疼痛也被抛到九霄云外。我的视线有限,但能看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我第一件事就是招呼看护我的护士,喃喃地跟护士说我想吐。她和另一个护士将我移到床的另一侧,我吐了一口血出来。
我来略作回顾,告诉你们我昏迷在仓库里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以及我是怎样来到重症监护室的。这些事情记录在审判时的证词和其他公开文件里,因为我也是通过这些渠道才获知的。直到今天,我都想不起来这些事情,从身处仓库的最后时刻到在医院里醒来,我的记忆出现了断层。
大概凌晨两点的时候,他们把我带到了我的车上,卢戈、他的跟班、德尔加多以及值夜班的友好先生都在车上。友好先生是司机,这就是他所保证的决不允许任何坏事发生在我身上,真是疯话连篇。他们把我的车开到了一个离熟食店很近的地方,位于迈阿密多拉地区的34大街和79大道交界处。这儿是他们干坏事的绝佳场所,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什么车辆来往,尤其是凌晨的时候。这个地方周围大多都是仓库,说来也奇怪,这里距戴德县警察总局仅仅只有大概一英里的距离。
他们撞毁了我那辆崭新的1994年出的丰田4-Runner,伪造成车以每小时五到十英里的速度撞到电线杆上的车祸现场。我在仓库里时就听到他们开车走之前对车进行破坏的声音,他们企图造成一种假象,使车祸现场看起来比这种低速撞击电线杆事故要严重得多。他们将失去意识的我拖到驾驶座上,伪造成我正在开车的样子,还在车上和我身上浇上汽油,并放了一瓶丙烷在后备箱里。他们点燃了汽车,回到自己车里观看,准备亲眼目睹一场人肉烧烤和汽车燃烧爆炸时的烟火秀。
值得一提的是,我对那天晚上完全没有记忆,据我所知,我当时失去了意识。不知怎么地,我从车里逃了出来,像一个醉汉,东倒西歪。当我从燃烧着的汽车中爬出来,出现在街上时,他们都惊呆了,气急败坏地要再置我于死地。卢戈习惯性地狂吼乱叫起来,嚷嚷道:“撞他!撞他!”于是他们决定撞死我。
他们撞倒了我,我毫无防备,更不用说有闪躲之力了。卢戈还在叫喊,这次他喊道:“再撞!再撞!”他们倒了个车,又撞了上来。他们想确保我活不了,就又倒车,第三次撞了上来。但这时,老天对我开了眼,突然有一辆车开了过来,他们害怕被人看见,赶紧逃之夭夭。他们认为无论如何我都活不成了,撞第三次只是为了保险起见。
有人看见了燃烧的汽车,叫来了消防队和急救人员。他们到达的时候,我的车已经成为一团燃烧的火焰,而我则昏迷在车旁。我先是被送往海亚里1的帕克兰纪念医院,但因伤势过重,他们治不了,所以又转院到杰克逊纪念医院,这家医院有创伤中心。
他们想把我的死伪造成车祸,原因很简单,我在仓库里签署的其中一份文件就是我的保单受益人更改申请书,该申请书将受益人由我妻子改成了卢戈的前妻莉莲·托雷斯。通过把我的死伪造成看起来像是因精神不正常或烂醉而把车开到了电线杆上,他们就能从保单中获得两百万美元。我敢肯定,那天晚上他们一定认为我必死无疑,从而得意忘形地大肆庆祝了一番。但不幸的是,他们得意得太早了。
我躺在医院的术后恢复室里,望着自己的身体,注意到肚子上从胸膛到阴毛处有一道拉链一样的伤疤,像用订书器一样的针脚缝了起来,一共有五十四针。我浑身上下插满了导管,其中还有一个导管连着阴茎,看来我逃不脱只能尿在各种容器里的命运了。最初几分钟的疼痛难以描述,我真的不想再去回忆。护士不停地过来,擦掉我眼睛里黏糊糊的分泌物,润湿我那像硬纸板一样干燥的嘴唇。
她走到床尾,说:“动动脚趾,让我看看。”
这是我生命中最恐惧的时刻,我两只脚的脚趾都动不了。
她淡淡地说:“你经历了一场严重的车祸,脊柱错位了,流失了大量脊髓液,医生考虑有瘫痪的可能。”
我想大哭一场,可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我幸运地活了下来,现在却被告知瘫痪,放我一马吧!难道非要祸不单行吗?
我努力发出声音,却只能喃喃地说:“我还受了什么伤?”
她说:“你的膀胱上部憋坏了,脾脏损坏,盆骨骨折。”
我全身上下,包括胳膊、双腿和臀部,都有大量擦伤、割伤和烧伤,但跟其他伤病比起来,这些就太轻微了,几乎无关痛痒。我经历了六个小时的手术,他们把我像哈密瓜一样切开,看看有多少重要器官被损坏、无法正常工作。现在我回想起来,感到自己非常幸运。当时,我对发生的事情还茫然不知,只觉得自己像是刚从绞肉机里出来。
我对护士喃喃地说:“我没有发生车祸,那是蓄意谋杀,我被绑架了。”就这样,我开始向别人诉说我的故事,并争取让他们信任我,但这并不容易。
我猜她一定以为我因为注入体内的吗啡而精神错乱了,便走开了,不再理我。
我到医院的时候没人知道我的名字,我没有身份证,也没有钱。是的,他们打算把我烧死在车里之前,就拿走了我身上的180美元,故事从那儿就开始了。我对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浑然不觉,仅此一点就该引起怀疑。有哪个人会发生车祸之后一点身份信息也查不到呢?同样,也没人对这一点感到奇怪。我真不知道医院里搞麻醉的是谁,到底是医生还是我。我知道在迈阿密发生过奇怪的事情,但事情得有多奇怪,才能让人注意到呢?鲜红的旗帜在警示着,却没有人察觉到,也没有人想到应该采取些措施。
护士回来了,再次让我动动脚趾,终于,左脚的脚趾能动了。这让我长舒了一口气。右脚的脚趾还是没法动弹,但我知道,给点刺激应该就能动了。她不断地用湿毛巾擦着我的眼睛,我看起来一定像一只浣熊,当然不包括身上的伤口和还在流血的眼睛。这些反常的状况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也许她已经见过太多像我这样的人,也许她仅仅是做好本分工作,对其它都视而不见,漠不关心。
我喃喃地对她说:“我要跟我的律师谈谈,我是绑架案的受害者。”你好,快去报警。没人理会,也没人关心。
我提了很多次要和律师谈话的要求,终于得到了回复。我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吉恩,估计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因为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之前,我还给他打了两个电话,告诉他我所谓的婚姻问题,说我要跟新的女朋友私奔。现在,我却又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我之前是给绑架了,还差点被那帮家伙杀了。不过,他说他会来医院的。我让他打电话给我姐姐,告诉她发生了什么,还有我在哪里。我不知道几点了,甚至不知道这是哪一天。护士把电话拿走了,说他们等会儿要给我做一个核磁共振扫描,判断我脊柱损伤的程度。之后,他们会把我送进普通病房。
吉恩来探望我的时候,我还待在术后休息室里。我把发生的事情大致告诉了他,他一定以为我因为药物而精神错乱了,但我不怪他。他给我妻子和姐姐都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后来姐姐告诉我,吉恩给她打电话说:“你弟弟在医院,疯了一样地说他被绑架了。”我不会责怪任何认为我疯了的人,因为我所说的确实极为少见。我知道要让别人相信我和帮助我绝非易事,但是起码总会有人为以防万一而报个警吧。然而,没人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