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礼吃过早饭之后,慢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用右手搬一个凳子,坐在书柜前,顺手从书架上拿一本书翻了翻,不知为什么又放了回去,就在这个时候,高荣丽从厨房里端一杯开水送了过来。
“你怎么不看书了,放回去干什么呢?”高荣丽看着张士礼,然后将那杯水放到书柜上莞尔一笑说。
“心里有事,看不进去。”张士礼说完后,摸一下杯子,被烫得马上将手收了回来。
“看你那傻样……杯子里的水是刚刚倒进去的,能不烫人吗!”高荣丽看着张士礼“咯咯”笑着说。“没把你烫坏吧?”
“有点疼”。张士礼陪着笑说。
“心里有事就不能跟我说说吗?”高荣丽看着张士礼的面部表情道。
“跟你说也没用,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何以见得?”
“我这次是带着重要任务回来的,这你是知道的,主要是动员咱们三家子一带的适龄青年参加游击大队。他们愿不愿意参加到游击大队这个队伍里,到现在我心里没底儿。我在想,用什么样的方法让这些适龄青年心甘情愿地参加游击大队,主要从思想工作入手,让他们明白游击大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是为谁服务的,就像你爸前儿个晚上喝酒时说的那样,从自家人做起,带头参加游击队伍,只有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人走进游击大队这个队伍里来,你说你能帮上什么忙?”
高荣丽对刚才丈夫说的那番话一知半解。她心想:“从自家人做起?张家也没有符合参加游击大队条件的人选呐!难道女人也可以参加游击大队?张家的女人就自个儿跟小姑子张英美,再没有别人啦……”于是,她带着惊异的表情问道:“女人也可以参加游击大队吗?”
“怎么不可以……可以,太可以了。”张士礼抿了一口烫嘴的水,完后将那杯水放到书柜上,反问道:“这还有什么奇怪的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高荣丽连声否定说。“我是说,女人也能上战场跟敌人打仗吗?”看起来,她对外边的世界知道的甚少,不,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她根本不知道日本帝国主义制造了“九一八”奉天事变和“七七”卢沟桥事变,在蒋介石不积极抵抗的情况下,东三省沦陷了,她更不知道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全国上下在几年前就掀起了抗日热潮。也难怪,让一个没有文化知识、三门不出四户的农家妇女知道国家大事,在当时来说那是不现实的。
“不但能,而且还能带领军队打仗呢,并且还能打得敌人屁滚尿流,落花流水,闻风丧胆……”张士礼一本正经地说。
“真有这样的女人?”高荣丽半信半疑。
“咱俩我还能骗你吗!”张士礼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说:“中国共产党里边有这样的女人,党代表跟我们讲过,我现在记不住名字了……算了,我还是给你讲个历史上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吧,当时她父亲年岁已高,身体虚弱,力不从心……因此她女扮男装,带领军队跟敌人作战,结果给敌人打得溃不成军、屁滚尿流、一败涂地,最后凯旋而归……在我国的历史上传为佳话。像这样的例子很多,还有穆桂英、樊梨花……”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英美也去参加游击大队,那咱爸谁来管呐?”
“我的意思不是非让你们参加游击大队,让你们帮我做宣传动员工作,比如说,有的男人愿意参加游击大队,老婆或者母亲扯后腿,你们可以做思想工作吗,总比男人做思想工作效果好,这样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你刚才不是说过,跟我说没用,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吗?”
“我主要是考验考验你,看你能不能从心里帮我的忙……”
高荣丽终于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但始终没弄明白“从自家做起”的内涵,于是又问:“我和英美不能参加游击大队,难道让咱爸去参加游击队不成?”
张士礼笑了,说:“看你想到哪儿去了,参加游击大队,那是要跟小鼻子打仗的,钻森林、翻高山,过河流,跟敌人周旋这是常有的事,有时可能日行百里,像咱爸这个年纪的人,哪能吃得消这些苦呢?”
“要你这么说,那咱家再没有人能参加游击大队啦?”高荣丽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丈夫话里的弦外之音。
“咱们家怎么就没有别人了呢?”张士礼看着妻子那溪水般、睁得圆圆的、闪着光亮的、本来是双眼皮的眼睛现在却变成了单眼皮。他用右手食指刮了一下妻子的鼻子,笑着说:“我的漂亮的老婆,纯粹是一头笨拙的可爱的小猪……你别忘了,我们这疙瘩叫三家子,宗、张、高是一家人,现在除了咱们张家之外,不还有宗、高两家吗?”
“我们高家不是我爸做工作吗?”高荣丽反问道。
“那是在酒桌上说的话,到现在可能早就忘到脑门后了。”张士礼说
说到这里,高荣丽终于明白丈夫话里的意图了,于是大笑起来,完后用双手轻轻敲打着丈夫的后背说:“你真坏,你真坏,就作弄你这个傻老婆……有什么话就港口扛木头直来直去呗,何必拐弯抹角呢,害得我废了不少脑筋。”说完,高荣丽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身体贴在丈夫的后背,之后双手搂住丈夫的脖子,隆起的前胸贴在丈夫的头上。此时,张士礼确实忘记了左胳膊上还有伤,站起来一转身,双手用力搂住妻子,结果用力过猛,伤口抻坏了,“哎呀”一声松了手,龇牙咧嘴,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她心痛地摩挲着丈夫的伤口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后悔地说:“都怪我……疼得厉害吗?”
张士礼忍着疼痛强装笑脸说:“不算疼,没事,不算疼……你不用担心。”
“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刚才那个样子……也不能害得你遭这份罪。”高荣丽一边道歉一边轻轻地抚摸着丈夫的伤处。过了一会儿,她用手轻轻地揩去他额头上的汗珠,并看着他的脸低声说:“现在还疼吗?”
“比刚才好多了。”张士礼微笑着说。
从表情上看,张士礼比方才平静多子,高荣丽提醒说:“以后可要注意,千万不能再抻着了,抻坏了不光是自个儿遭罪,伤口还不愿好呢!”
张士礼微笑着点点头,表示今后注意就是了。
高荣丽看着丈夫的样子也笑了起来,并把话转入到正题上,说:“夫君的事就是我的事,今儿个我就抽时间回家一趟,提醒我爸做我那些哥哥弟弟们的思想工作,我爸肯定跟那天晚上说的一样,支持他们哥六个参加游击大队。你想想,他老人家性格开朗,思想也不那么保守,前儿个晚上他在咱们家喝酒时,就特别赞同你参加游击大队,我想他老人家回去不能不宣传这方面的东西,今儿个我再回去敲敲边鼓,让咱爸在旁边再加把火……我想,这事从自家做起准能成。”
就在这时,张宝发走了进来,说:“士礼,你大姐和你大姐夫来了。”
张士礼和高荣丽跟着张宝发来到了东屋,一见面张迎春就关心地问弟弟,说:“士礼,伤口还疼吗?”
张士礼看着大姐笑了笑说:“现在不疼了,就是感觉有一点发胀。”
“现在不疼了,要那么说昨儿个夜里疼得厉害啦?”
“半夜时,有那么一段时间疼得挺厉害,其它时间没觉得怎么疼。”
张迎春瞥一眼高荣丽,然后对弟弟笑着说:“看看你,都出去一个来月了,回来时不加小心还被狼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得不要紧,不光是你自个儿遭罪,害得我们大家也心里不安,同时苦了弟妹不说,还耽误了我们张家抱孙子的大事,这责任就在士礼你身上了,这事可不能怪弟妹呀!”
张迎春的话刚一说完,在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不过笑得方式各有不同。张宝发在这些孩子面前听到这话心里高兴,但只能在心里笑,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宗福田只是微微一笑,不细心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在笑还是在哭,只能看见他用袖头偷偷揩掉笑出来的眼泪。
自从宗福田走进这个屋里到现在,一直没开口说话,只是在看到张士礼时点头一笑,算是见面说话了。他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遇到什么事情都铭记在心中,往往表现在实际行动上,不愿意用语言表达,感情也不易外露——这可能是心理学上所说的内向性格吧!可他的妻子张迎春跟他的性格迥异,有什么事情既默默记在心里,又表现在行动上,更表现在那张嘴上,仿佛不说出来心里就像堵着一块什么硬东西似的难受。虽说这两口子的性格迥然不同,但相处的相当和睦,结婚这么些年来,从未因为什么事情拌过嘴,就是红脸的时候也很少见到——这可能是夫妻性格互补的结果吧?为此,宗贵才经常在乡亲们面前夸奖儿子和儿媳妇。就是宗贵才不夸奖的话,三家子的人心里都明镜似的,暗暗佩服宗贵才一家人的和睦,因此在人们心目中被树立为家庭和睦的典范,自然也受到人们的敬慕了。前天晚上他们俩口子踏着大雪回家后,孩子宗春刚已经在爷爷宗贵才的东屋炕上睡着了,只好抱回自己的房间,然后放被子熄灯睡觉了……张迎春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心里始终挂念着弟弟的伤口,一是在这大冬天里,怕给弟弟伤口冻坏,二是弟弟伤的不是个正地方,肯定会耽误夫妻间的那点事;她盼望高荣丽能早一点怀上孕,生个大胖下子,给张家传宗接代,了却父亲他老人家那个心愿,不然,她不会今天吃过早饭抱着孩子又赶到了娘家。
张迎春摸着弟弟的伤口处,说:“伤得这么厉害,千万不能干重活,不然抻坏了伤口,这寒冬数九的,冻坏了伤口不愿意好。”她转过身来对张宝发说:“爸,家里有什么体力活你就言语一声,叫福田过来帮着干,千万不能让弟弟去干了……”
“有什么活,我可以……可以帮老爷干,帮舅舅干。”宗春刚被爸爸放到炕上后,一直聚精会神地鼓捣着以前宗福田给儿子做得尜尜儿,谁走进这个屋子里他根本没注意,不知为什么刚才母亲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冒出了上边这句话。
宗春刚的话刚一说完,便引起全屋子里的人大笑起来,因此,大家谈话的焦点难免要落在这个孩子身上。
张士礼格外喜欢这个外甥,不光是因为外甥长得眉清目秀,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个子比同龄人高出一头,而且小嘴还特别甜,看见舅舅就舅舅长舅舅短的……每次张士礼看见他之后,都要抱在怀里用嘴使劲儿亲一亲他那白皙的瓜子形的小脸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愉快。
张迎春指着张士礼对儿子说:“春刚,你看他是谁?”
“舅舅……”宗春刚一眼看到了张士礼,高兴极了,从炕上急忙站起来,将手里的尜尜儿撇到一边,向舅舅的怀里扑过来。
张士礼张开右臂,还没来得及抱一抱外甥,就被手疾眼快的张迎春抢先抱在怀里,宗春刚显然是生气了,小嘴嘟嘟着,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这样做。
“春刚,在家时妈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让舅舅把你抱在他怀里,因为你舅舅的胳膊受伤了——刚才妈妈怕你扑到舅舅怀里,给舅舅的伤口抻坏了……”
“舅舅受伤了,是谁给打的,我给舅舅报仇。”宗春刚不太连贯地说,说着说着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摆出一副打仗的架式。
宗春刚的举动又引起全屋子里的人一阵大笑。
张宝发和高荣丽笑得前仰后合,并连连称赞这孩子聪明伶俐会说话,连平时很少开口说话的张英美,用袖头揩着眼角的泪花说:“这孩子真讨人喜爱。”
张士礼用右手小心翼翼接过宗春刚,没等去亲吻外甥,却被他那双灵巧的小手紧紧搂住脖子,抢先亲一口舅舅的脸蛋,完后问舅舅,说:“舅舅,你哪疙瘩受伤啦?”
“左胳膊。”张士礼吻了一口外甥的小脸蛋后笑着说。
宗春刚直视着舅舅,仿佛大家都在糊弄他,因为他没看见伤口。他不高兴地说:“骗人,骗人,大人还会骗人。”
“你说舅舅还会骗人吗?”张士礼笑着有意这么问一句。
“不骗人,我怎么没看见你哪疙瘩出血呢?”宗春刚生气地反问道。
张士礼把他送到张迎春怀里,解开袄扣,脱下左胳膊的棉袄,露出包扎的胳膊,尽管用白纱布包扎那么多层,但是被血渍渗透的斑斑血迹还清晰可见。
宗春刚两眼呆滞滞地看着那伤口处,眼圈里露出晶莹的泪珠。他咬牙切齿地说:“谁给舅舅打成这样,怎么这么狠,告诉我,我给舅舅报仇。”
“不是谁给打的,是被狼咬了一口,你能给舅舅报上这个仇吗?”张迎春特意把那个“狼”字的音量提得高高的,看儿子有什么反应。
“狼……”宗春刚听到这个“狼”字,心特别恐惧,吓得小脸变得苍白。他没看过狼是什么样子,不知道狼是什么怪物。在他每次不顺心发脾气谁也哄不好的时候,不是妈妈就是爷爷总会吓唬他说:“你再哭,狼来了会把你叼走吃掉的……”每当听到这话,不知为什么,他会立刻停止哭泣——因此,他对狼这种动物有一种特殊的恐惧心理。
“士礼哥,你在家吗?”就在这个时候,外边来了五六个小青年,走在前边那个下嘴唇左侧长着一棵黑痣的人推开房门问道,打断了宗春刚下面要说的话。
“在家啦!”高荣丽走出屋门回答道。“你们有事吗?”
“没……没什么事。”那个长着黑痣的人回答道。“听说他受伤了,我们特意来看看他。”
此时,张士礼也走出来笑着说:“你们来了,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士礼哥,你什么时候跟我们说话都这么客气……”仍然是那个长着黑痣的人说。
“他们是——”高荣丽确实不认识来的这几个人,意思是想让丈夫给她介绍一下。
“噢,这事怨我,媳妇,我来给介绍一下。”张士礼边用手指着边介绍说:“他们是刘家屯老刘家老哥几个的儿子,你不认识他们,他们的父亲你肯定认识,每年春节前都来咱们家让我给写春联。”他瞅瞅来的那几个人接着说:“老哥几个今年没来,怕是大前天下得那场雪路滑不好走的原故吧,今儿个打发你们小哥几个来啦,是不?”
他们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士礼哥,听人说,你被狼咬伤了,不知伤得重不重,我爸他们老哥几个非常惦记,要不是这么大的雪,他们老哥几个就亲自来看你了。这不,给我们小哥几个打发来,非得让我们亲眼看看你的伤势严重不严重,回去以后好向他们汇报,否则他们心里没底儿,总是记挂着。”那个长着黑痣的人双眼直视着张士礼,仿佛在找他受伤部位似的——这个人姓刘名凤林,是刘家屯刘老四的大儿子,在他们小哥几个当中,他是核心人物。
“伤得不重。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张士礼右手一比划,然后接着说:“风林啊,快,你领你们小哥几个快到西屋去,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聊。”
于是,这几个小伙子跟着张士礼来到了西屋。来者一方面是关心张士礼的伤情,另一方面是让张士礼写春联。他们担心,假如他伤势严重,就不能让他给写春联了,那只好花上几个钱到老爷庙市场去买了。
写春联,这对张士礼来说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盘。到他家让他写春联的人越多,他心里越高兴,因为他坐在家里就能做他们的思想政治工作,就能宣传游击大队抗日救国的思想,就能动员他们参加游击大队……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就不愁完不成党代表交给他的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张士礼有声有色地向来者讲起日本鬼子侵占中国领土及实行的“三光”政策。之后他说:“现在我们的同胞兄弟姐妹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如果我们不起来跟他们斗争,我们就要成亡国奴了。”他举了杜牧在《泊秦淮》里“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诗句。并解释说:“那是诗人以唱为生的女子不知亡国恨的曲笔,来谴责当时那些有军国大权、无亡国之恨的达官贵人沉湎酒色的荒淫腐朽——也就是说,现在蒋介右及其领导的国民党军队,还有那些不爱国的地主老财们,跟当年那些达官贵人没有两样——一旦亡国,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就要受更大的苦,遭更大的罪,我们的子孙后代过的就更不是人过的日子啦……我们不能就这样眼巴巴看着我们的大好河山被小鼻子践踏、蹂躏,我们要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跟共产党走,把小鼻子从我们的土地上赶出去!”同时他向大家介绍了中国共产党成立的经过和发展经历及带领中国人民抗战的情况。他最后说:“中国共产党是为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打天下的,目的是推翻压在我们头上的一切敌人,让我们当家做主人,过上好日子。现在看来,阻碍我们翻身求解放,不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的头号敌人就是小鼻子,这一点不用我说,大家都比我清楚,去年冬天小鼻子进我们三家子的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共产党领导下的游击队则不然,处处想着咱们这些穷苦人,处处为咱们这些穷苦人某利益,是咱们这些穷苦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是组织咱们这些穷苦人团结起来把小鼻子赶回老家的指路明灯……如果你们要是参加了游击大队,那么对外边发生的事情知道的就更多了……”
——以上这些话都是张士礼从大个子那里学到的,尽管说的不够透彻,解释的不够完整,但对于听者而言,确实从中得到一些有益的东西,并且受到一定的教育和启发,因此,听者都坚定了参加游击大队的信心。
在听的过程中,刘凤林听得最认真。他目不转睛地、聚精会神地听着,就像一个守纪律的小学生在听课一样,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认真向教师请教。他最后表示自己愿意参加游击大队,回去后还要做其他人的思想工作。大家看着刘风林主动要求参加游击大队,也纷纷表示心甘情愿地参加游击大队,为穷苦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看到大家都愿意参加游击大队,张士礼的心情自然是高兴了。他又跟大家聊了一阵子游击大队里的一些情况之后,便坐在书柜旁的马杌子上,铺上他们拿来的那些写对联的红纸,拿起一支毛笔,聚精会神地写起春联来。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春联写好了,末了,在送他们走出院门的时候对大家说:“希望你们再有机会到家作客……后会有期,再见。”
“以后不能少来麻烦你的,士礼哥!”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不要送了,天气这么冷,千万要注意伤口啊,别冻坏了……不要送了,快回去吧!”
“回去后,别忘了替我给你们几个长辈带个好。”
“记住啦,快回去吧!”
张士礼站在大门前,一直等到那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雪地里,他才转过身来,然后向凤凰山望去,被大自然装饰的凤凰山上那些美丽的景致所吸引。他喃喃自语道:“太美了,可惜呀,这样的大好河山让小鼻子践踏的不成个样子喽……”
“你在那叨咕些什么,不赶快回家去,把伤口冻坏了看谁遭罪!”此时,高荣丽从院子里走出来不高兴地说。
“没事,我身上穿得是你亲手做得新棉袄,伤口是不会冻坏的。”张士礼看着妻子笑着说。
“什么冻不坏冻不坏的,冻坏就晚了。”高荣丽说着用双手扶着丈夫的右胳膊,怕路滑丈夫不小心摔倒,摔坏了伤口。
“妹夫,妹夫……等一会儿,我有事跟你说!”就在张士礼和高荣丽已经回到院子当中的时候,高发福老远就看见了,一边跑一边扯开嗓门喊道。
他俩听出来是四哥的声音,于是停住了脚步,将身子转过来,等待四哥到来。
“四哥,看给你累得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有什么急事把你急成这个样子啊?”还没等高发福跑到近前时,高荣丽就急不可待地问道。
“咱爸……咱爸让我来告诉你们,让你们下午过去吃饭,全家人到一起聚聚,好在一起乐哈乐哈……”高发福气喘着粗气回答道。
“咱爸……咱爸这是什么意思?这不年不节的,算是吃哪门子饭呢……”高荣丽有些奇怪地说。
“没什么意思,就是我昨儿个上山打了十只野鸡,让你们去吃野鸡肉。”
“四哥,你真行,还真没少打呀!”张士礼笑着说。
“泰山不是堆的,亚拉葫芦不是勒的,牛皮不是吹的,打野鸡那玩意对我来说,那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这你是知道的……”高发福说完也笑了起来。
“得了得了,四哥,你在我们面前不吹不行吗……我当是什么事呢,给你急成这个样子。好了好了,我们回去跟老爷子打声招呼就去,说不定先到家还能帮上什么忙呢。”听说有野鸡肉吃,高荣丽确实着急了。
“看我这脑袋瓜子……”高发福说到这里敲敲自己的头说:“你不提起老爷子这茬口,我还真给忘啦!咱爸说了,让张叔和英美妹子也去。”
“老爷子去不去我不知道,英美肯定是不会去的,这一点我敢打保票。”高荣丽说。
“有什么不能去的?”
“你还不知道,自从那年她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就不愿见外人。”高荣丽看着四哥说。
“咱们都是家里人,没有一个外人。”高发福解释道,生怕落一个人回去挨老爷子说。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英美她是肯定是不会去的,至于老爷子去不去,我们回家商量商量再说吧。”高荣丽说。
“那我走了,我还得到老爷庙去买些猪肉,顺便打一壶酒回来。”说完,高发福拎着那只大酒壶出了大门,径直往老爷庙方向走去。
张士礼和高荣丽回到家里,把刚才的事跟张宝发说了一遍,张宝发摆摆手说:“我不去,英美更不会去。我去了,咱们家那头猪谁去喂它呀?”
“爸——,英美不是在家了吗,让她去喂?”高荣丽哀求道。
“不行,她喂我不放心。”张宝发又补充说:“你们去吧,告诉老亲家,就说他的心意我跟英美领了。”
这两口子拗不过老爷子,只好向高长福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