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孙琪反复在脑海里回味季秋洋和她对话时的笑容不下千万遍,导致一早起来轻微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爸爸看完早报后开始吃早餐,刚要把煎蛋送进嘴里就看到孙琪洗漱完毕坐在了饭桌前,看了看手表,“闺女,你是不是定错闹钟了,这比你平常起床早了一个半点儿啊!”
“哎呀!爸爸,你是有多久没回家啦?人家自从进入高三以来每天都是早起晚归的。”
“咱闺女有出息啦!怎么样要不要试着冲击一下爸爸当年的母校?”
“让她去人大读新闻,然后再走你的老路吗?一个女孩子可不适合成天在外地跑,”卢敏芝将煎好的火腿片摆在三个小盘里送到餐桌上,“依我说,你不如把目标定位清华北大的金融类专业,不管做什么事,把目标设得高一些,给自己留的退路少一些,才更有利于激发出自己的潜力,人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大。”
孙琪偷偷将自己盘子里挑出来的青豆全部送到爸爸盘子里。
“定目标还是多切合自己的实际情况来嘛!”爸爸一粒一粒吃着孙琪不断运过来的青豆,“总是把目标定得过高而自己的实力却又难以企及,对自己的认知定位不清极易产生挫败感,久而久之反便会逐渐丧失信心,最后反把自己的能力评估在自身实力以下。倒不如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阶梯式设定目标,一步一个脚印,循序渐进地成长。”
“你这算什么教育孩子的方法,”卢敏芝气宇轩昂地站在餐桌旁,“不要说她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了,有些人一辈子眼高手低都摸不清自己的实力,而有些人又一辈子缩手缩脚地生怕迈错了一步扎疼了脚。”
又开始了,他们两个人只要同处一片空间就绝没有安宁的时候,孙琪从不奢望能像别的家庭里一家人可以热热闹闹有说有笑地坐下来吃饭,她只求没有争吵就好。然而,不是妈妈跟爸爸吵,就是她跟妈妈冷战,孙琪有时真的怀疑是不是他们父女俩上辈子作孽欠了妈妈一屁股债。
孙琪提了书包,捏起火腿片,夺门而出,将讨厌的争吵声甩在门后。
门上绘的三只白鹅默默望着孙琪跑进电梯的背影。
孙琪刚进电梯,刘老太婆牵着她那条说灰不灰说白不白的凯恩梗紧随其后,孙琪下意识地缩到了电梯一角。
眼睛几乎被毛遮住的凯恩梗凑到孙琪脚边嗅来嗅去,接着将前爪搭在了孙琪的小腿上。
“啊!”吓得孙琪尖叫一声,把手中的火腿片也给抖掉了,凯恩梗立马扑在了火腿片上狼吞虎咽。
“你喊什么呀!可把我给惊着了!”刘老太婆皱起她那两条刚刚画好的柳叶眉,揉着心口窝儿。
“它突然趴在我腿上!”孙琪心说你家狗还惊着我了呢。
“这么可爱的小宝贝碰你一下怎么了,它这是表达对你的喜欢,是不是啊,宝贝?”刘老太婆揪一揪另一头埋头吃火腿片的凯恩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表达喜欢的方式至少不应该让对方感到困扰吧,它这分明就是骚扰,咬到人了可怎么办?”
“我家小宝贝儿特别乖,怎么会咬人呢?”
终于,电梯到达一层了。
“您这条小脏狗那么乖巧,怎么还到处在小区路边、绿化带里随地大小便,一点教养都没有;我拜托您以后把遛狗绳弄短一些,别任着它那黑黢黢的鼻子到处乱拱别人的鞋和裤子,有没有细菌,有没有病毒,脏不脏啊?觉着它可爱的,只有您罢了!”
孙琪撂下话后撒腿就跑,这样刘老太婆说什么她也听不见了,况且刘老太婆万一放狗咬人就麻烦了。
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心中畅快无比。
吵完嘴后肚子就饿了,从书包里掏出一条芝士威化饼,撕开包装袋,一口要下了大半条,突然最后边的大牙像是过了高压电一样,疼得孙琪把嘴里的威化饼全部吐到了垃圾箱里,她捂着半边脸原地站了好久,那种活生生割肉的疼痛才有所缓解。
一整个上午孙琪肚子里一直在咕噜噜哀嚎,胃酸不时地腐蚀一下她的胃壁,中午扛到了午饭点儿,孙琪毫不犹豫地给自己打了两大盘肉菜。
祁晓雁睁大眼睛盯着孙琪面前的红烧肉和咖喱鸡,“琪琪,你吃得完吗?”
“那当然,我快要饿得不省人事了!”说着孙琪就挑起了一大块红烧肉送进了嘴里,“哎呦!”孙琪把红烧肉吐在纸巾里,捧起了半边脸,五官狰狞如麻花般拧巴。
“你怎么啦?”祁晓雁看到孙琪额头直冒大汗,不禁吓了一跳。
孙琪疼得无法开口说话了,只是捧着半边脸。
“牙疼?”
“嗯!”孙琪轻轻应了一声,怕声带的颤动会引发下一次被电流通过的剧痛。
“去医务室看看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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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开始疼的?”陈医生将座椅调低,使照灯正好可以打在孙琪空腔内部。
“今天早上。”
“张嘴!”陈医生用镊子慢慢夹了一下孙琪的几颗大牙,并没有任何松动,“这儿疼?”
“嗯!”陈医生镊子碰到的牙槽后方又开始猛地疼起来了。
“怎么开哭起来了?”陈医生摘下口罩,关上照灯,给孙琪接了一杯温水,“漱漱口。”
“太疼了!”孙琪揩掉眼角溢出的泪水。
“你这是开始长‘聪明牙’了!”
“智齿?”祁晓雁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孙琪,却恰巧迎面撞上了陈医生向她点头微笑,一不小心把递给孙琪的纸巾塞到了孙琪端着的水杯里。
“你干什么呀,晓雁?”
“我以为这是你伸过来的手嘛!”祁晓雁慌慌张张地从水杯里捏出已经完全浸湿的软塌塌纸巾。
“倒掉那杯水吧!”陈医生重新拿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水端给孙琪。
“陈医生,我需要疼多久啊?”
“如果四颗智齿全部长全且位置正当没有妨碍到其他牙齿的话,大概总共需要两年之久。”
“也就是说我这两年每天都要在痛苦和煎熬中度过,不能吃东西了?”孙琪霎时间有种当年第一次来大姨妈,而且每个月都要留很多血的幻灭感。
“哈哈哈哈,当然不是,有可能只长一两颗智齿就不再长了,也有可能长个一两颗过几年之后再长一两颗,智齿露出来之后没有引发炎症的话,就不会再疼了;现在智齿被牙龈包裹住,它正在努力地‘发芽’,所以你才会觉得痛,但是还是可以正常吃东西的,尽量不要吃过硬的东西,咀嚼时稍微避开生长智齿的地方。”
“苍天呐,大地呐,您老人家行行好,保佑我的智齿早日破土而出吧!”
“那每个人都会长智齿吗?”祁晓雁看到孙琪这万分痛苦的状态担心地问。
“大多数人会在十六岁至三十岁左右迎来自己的智齿生长期,因为这个时期人类的心理和生理逐渐发育成熟,这颗昭示着‘智慧到来’的牙齿便叫做智齿,但是也有一部分人的智齿是在四十岁、五十岁左右才开始生长,甚至终生不长。”
“那这种人是不是比较笨?”孙琪稍感疼痛有所缓解。
“也不是!其实智齿是生物进化‘用进废退’的现象,跟阑尾一样都是人类进化遗留的产物,远古时期,人类吃的食物包括很多树皮、树根、枝茎、生肉,智齿可以帮助充分咀嚼食物,而阑尾则可以辅助消化粗纤维,后来随着人类文明的进化发展,开始食用烹煮过的五谷、肉和水果等相对精细的食物,阑尾和智齿的功能逐渐被淘汰,下颚体积变小,颌骨不再为智齿留存生长空间,所以你现在才会牙痛。”
“嗬!这还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遗物’呐!”孙琪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后槽牙龈。
“别说得这么瘆人好不好,这分明是咱们和祖先之间的纽带,传承的痕迹。”祁晓雁给孙琪擦掉嘴角的水珠。
“陈医生,你看她又开始拿文科生的清风傲骨来碾压我们理科生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该回去上下午的课了,现在一点三十八分,难道又想赖在我这儿旷课?”陈医生从抽屉里取出一盒止痛片,在盒子表面写上“一日两次,一次一片”,“你如果实在疼得受不了呢,就吃这个药,能忍则忍,尽量不要依赖这种药物。”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