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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定国安邦我第一(2)

汉王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天,这天他缩在王座上,好像患了大病,忽听人报:“萧丞相回来了!”喜得他从座上一蹦而起,等萧何尘头垢面进屋时,刘邦的无名火突然冲出来,他拍打着案几大骂:“你身为丞相,怎能不辞而别,擅离职守?”

“时者难得而易失也,又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臣为汉王及时追回一员大将也!”

“莫要胡说!近期先后逃亡的将军不下数十,都未见你追,今日莫非托词?”

“不对,臣追的韩信乃玉中和氏、人中枭雄!只因不得其位,故不显其能,不尽其才!譬如骐骥负重必不如牛啊!”萧何差点没说你刘邦老守在泗水亭长职事上又有什么作为呢?当然他不能也不敢这么说。不过刘邦并非常人,这层未尽之言似乎也领会了,于是低头默想片刻道:“我军将才舍此竟无第二人了吗?”

“没有第二个了!汉王如果安心在南郑过一辈子,那么有他不多,缺他不少。如果您有心争夺天下,没他可绝对不行!”萧何严肃认真的神情与他一贯的作风为这番话更添加了分量。

此时一名亲兵进屋报告:“汉王,曹将军又喝醉了,仗剑要杀人呢!”刘邦手一摆说:“知道了!”

曹参从来沉着老练,刘邦与他相交二三十年,没见他酗过酒、闹过事。自从到了南郑,整个人都变了。刘邦知道曹参之所以这样是他老娘和妻儿无法团聚造成的,要知道,他可是个有名的孝子啊!由曹参,他又想起自己的娇妻、幼子,越发感到回师关中是刻不容缓的事了,于是同意召见韩信,拜他为大将。

萧何谏道:“汉王您平日就不拘细节,怠慢臣下。这回要拜大将,韩信也不是个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物。如果您都不尊重他,叫他如何率兵统将?”

汉王见他说得在理,便问当依何礼。

萧何建议仿吴王阖闾拜孙武为将之仪式。先有礼官卜得吉日,于城郊筑坛,汉王斋戒三日,沐浴薰香,恰届吉期。

于是,拜将之日,文武百官四更起身,打扮整齐,随丞相萧何导引宫前,候汉王起驾。汉王这一日也冠冕堂皇,五更出宫登车。由执事前导,一行人浩浩荡荡直抵拜将坛下。其时正好旭日东升,氤氲雾气渐渐消散。

当雅乐奏响,汉王按音律缓步登坛。接着萧丞相手捧符印随王而上,另有郎中持斧钺稍后跟之。汉王伫立坛前,只见坛下将军们金盔铁甲,意气风发;战士们铁阵环列,戎行整齐,更有那旌旗猎响,甲仗生威,在阳光下构成了一幅绚丽多彩的图画。

这时汉王也兴奋了起来,他手一抬,示意丞相代宣王命。萧何向前一步,他先高声道:“请大将登坛!”一语刚毕,只见应声而出的是一个年轻的身影,他挺拔、刚劲、充满生机。但他的出现,令全场都感惊异、困惑,而一群身经百战的勇将也大为不解,甚至也有人觉得所拜不当。

且不说这些人如何思想,但见韩信登坛北向而立,乐师们奏起了喜乐,铙钹响亮、鼓角呜鸣。

待乐声停下,礼官宣仪。先由汉王亲授大将金印、兵符,再授斧钺执事。韩信拜伏而受,一时自觉千言万语哽塞在喉,恨不得有几条命拿来报答汉王的知遇之恩。底下一干人等见了是又羡慕,又嫉妒。

汉王是拿定主意不回头的人,他似乎瞧透了众将之心,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提高声音宣谕道:“今日授印,天地可鉴。韩信为将,统率三军,如有不从,可自行军令。韩大将当善察孤意,除暴安良,匡扶王业,同拯神州。”众人一听,无不悚然。

接下来就是新帅宣言。只见韩信高视阔步,立于坛前,身姿挺拔地对天起誓道:“下臣韩信何德何能,得汉王知遇大恩!诸将听分明:我自即日起,半年内不能带三军出南郑、定三秦,则愿缴印受罚。而凡有不听命者,无论何人,定当军法严惩。言必信、行必果、明赏罚,乃立军建功之诀,众遵行之,共创不世之功业,以报效汉王!”

这番响当当的话,不仅使底下万众肃然起敬,就是刘邦、萧何也感骇然。因为在他们看来,半年内出南郑、定三秦,犹如痴人说梦一般!

回到城里,汉王便速邀韩信进宫细谈。

他先问如何能出汉中、定三秦?韩信先是笑了笑,然后请求笔墨,在绢上挥笔写了几个字。汉王接过一看,不禁也放声笑了起来。原来上边写的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与张良分手时给他出的“明烧栈道,暗算三秦”的主意大同小异,只是韩信的更具体了,当即便对这位新大将刮目相看。

再往下谈,汉王又问韩信三秦何时可定?

韩信道:“秦卒二十万被坑,用他们的白骨换来了三降王的地位,秦人安能不恨?汉王约法三章,秦人至今引为美谈,民心如是,安能不得?我军突至陈仓,出奇不意,又安能不胜?”

刘邦见韩信款款而谈,自己被难得头痛多时的大事,被他几句话就分析透了,十分佩服。他又问争天下之事,韩信将刘、项二人作了对比,指出项羽四条必败的原因:逞匹夫之勇,不足与大谋;有妇人之仁,不足与成大事;专杀戮、拒良谋,不足与收民心;违先约、逐义帝、分不均,不足以树威信。项羽有此四必败,汉王则有此四必胜,还怕得不到天下吗?

如此,韩信的一番话,句句务实,听得刘邦是窃喜不已,他对韩信更产生了一种相见恨晚之情。

【自污名节】

萧何计诛韩信之后,刘邦对萧何是更加恩宠,除对萧何加封外,还派了一名都尉率500名兵士作相国的护卫,真是封邑进爵,圣眷日隆。不仅如此,众宾客还纷纷登门向他道贺,喜气盈庭,萧何也非常高兴。

这天,萧何为了庆贺便在府中摆起了酒席,一时间喜气洋洋,很是热闹。突然有一个名叫召平的门客,却身着素衣白履,昂然进来吊丧。

见此状,萧何大怒,说道:“你喝醉了吗?”

这位名叫召平的人,原是秦朝的东陵侯。秦亡后隐居郭外家中种瓜,味极甘美,时人故号东陵瓜。萧何入关,闻知贤名,招至幕下,每有行事,便找他计议,获益匪浅。今天,他见萧何仍未领会他的意思,便说:“公勿喜乐,从此后患无穷矣!”

萧何不解,问道:“我进位丞相,宠眷逾分,且我遇事小心谨慎,未敢稍有疏虞,君何出此言?”召平说道:“主上南征北伐,亲冒矢石。而公安居都中,不与战阵,反得加封食邑,我揣度主上之意,恐在疑公。公不见淮阴侯韩信的下场吗?”萧何一听,恍然大悟,猛然惊出一身冷汗。

第二天早晨,萧何便急匆匆入朝面圣,力辞封邑,并拿出许多家财,拨入国库,移作军需。汉帝刘邦果然十分高兴,奖励有加。

英布谋反,刘邦亲自率兵征讨。他身在前方,每次萧何派人输送军粮到前方时,刘邦都要问:“萧相国在长安做什么?”使者回答,萧相国爱民如子,除办军需以外,无非是做些安抚、体恤百姓的事。刘邦听后,总是默不作声。来使回报萧何,萧何亦未识汉帝何意。

一日,萧何偶尔问及门客,一门客说:“公不久要满门抄斩了。”萧何大骇,忙问其故。那门客接着说:“公位到百官之首,还有什么职位可以再封给您呢?况且您一入关就深得百姓的爱戴,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百姓都拥护您,您还再想尽方法为民办事,以此安抚百姓。现在皇上所以几次问您的起居动向,就是害怕您借助关中的民望有什么不轨行动啊!试想,一旦您乘虚号召,闭关自守,岂非将皇上置于进不能战,退无可归的境地?如今您何不贱价强买民间田宅,故意让百姓骂您、怨恨您,制造些坏名声,这样皇上一看您也不得民心了,才会对您放心。”萧何长叹一声,说:“我怎么能去剥削百姓,做贪官污吏呢!”门客说:“您真是对别人明白,对自己糊涂啊!”

萧何何尝不明白,对于一般的小官吏,汉帝并不怕他们有野心。所以一有贪赃枉法行为,必遭严惩。对于自己这样的大臣,汉帝主要是防止他们有野心,对于贪赃枉法那些小事,反不足轻重了。

于是,萧何为了释去主上的疑忌,保全自己,不得已违心地开始做起了那些侵夺民间财物的坏事,以此来自污名节。不久,萧何的所作所为就真的被人密报给了刘邦,而刘邦听后,果然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并不查问。

当刘邦从前线凯旋归来时,百姓拦路上书,控告萧相国强夺、贱买民间田宅,价值数千万。刘邦回到长安后,萧何去见他时,刘邦笑着把百姓的上书交给萧何,意味深长地说:“你身为相国,竟然也和百姓争利!你就是这样“利民”啊?你自己向百姓谢罪去吧!”刘邦表面上让萧何向百姓认错,补偿田价,可内心里却暗自高兴,对萧何的怀疑也逐渐消失。

镇国家、抚百姓的萧何,违心地干了侵害百姓利益的事情,心中很不安,总想找机会补偿百姓。不久,萧何看到长安一带耕地狭小,百姓缺衣少食,可是天子的上林苑中却有许多闲着的荒地用来放养禽兽。萧何觉得太浪费了,便上奏请皇上把这些荒地分给百姓去耕种,收了庄稼留下禾秆照样可以供养禽兽。汉帝刘邦当时正在病中,见此奏章,又恨萧何取悦于民,一怒之下,下令将萧何逮捕入狱。满朝文武以为萧何必犯了大逆不道之罪,怕连累自己,都不敢替他申辩。

此时有一个名叫王卫尉的人,平日素敬萧何的为人,在侍卫刘邦时顺便向刘邦探问:“萧相国犯了什么大罪?”

刘邦余怒未消,道:“休要提他?提起他朕就生气。当年李斯为秦相时,做了好事都归君主,出了差错就揽在自己身上。现在萧何受了商人的许多贿赂,竟要求我开放上林苑给百姓耕种,这分明是想取悦于民,自己得个好名声吗?不知道把我看成是什么样的君主了!”

王卫尉闻言奏道:“陛下未免错疑丞相了。臣闻百姓足,君王自然也就丰足了,相国为民兴利,化无益为有益,正是丞相调和阴阳应做的分内之事。民间百姓感激,断不会感激丞相一人,因为有这样的良相,必是贤明之君主选用的。还有一层,丞相如果有野心,当年陛下在外征战数年,他那时候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坐踞关中,何至反以区区御苑,示好百姓,而去收买人心呢?”

王卫尉偷眼看了一下,见刘邦在认真地听,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前秦灭亡,正因君臣猜忌,才给了陛下机会。陛下若疑忌萧丞相,不但浅视了萧何,也看轻了陛下自己呀。”

刘邦听了之后,心里虽然不大高兴,但想想王卫尉的话毕竟有些道理,于是挥挥手,当天就命人放了萧何。

萧何当时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见刘邦开恩释放了他,更是诚惶诚恐,谨慎恭敬。虽然因为全身带上刑具,害得他手足麻木,连路都快走不动了,而且蓬头赤足,污秽不堪,但又不敢回府沐浴再朝拜天子,只得这样上殿谢恩。

刘邦见萧何如此狼狈,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安抚萧何道:“相国不必多礼!这次的事,原是相国为民请愿,我不允许。我不过是夏桀、商纣那样的无道天子罢了,而你却是个贤德的丞相。我之所以关押相国,就是要让百姓知道你的贤能和我的过失啊!”

萧何深谋远虑、慧眼识才,帮助刘邦平定天下,被誉为“汉初三杰”,在刘邦得到天下以后,又不惜自污名节来消除皇帝的猜忌。在刘邦死后,他继续忠心耿耿地辅助惠帝治理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临死荐贤,显示出不计私怨的高风亮节,值得后人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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