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诩道:“我军撤退一线天要塞时当在整个要塞洒遍火油,火油必洒均匀,因为多则易被发现,少则引火不燃,再在火油之上洒一些硝石,这样不易被敌军发现。撤军之时不可撤得太快,也不应退得太慢,当且撤且战,要让凉军主将觉察我军的士气犹在,只是敌他凉军不过才让出要塞。凉军主将断然被胜仗所麻痹,见我军士气尚存,定不会引兵追杀。天黑之后我军便可悉数挥师回战,待至弩车和投石车射程范围内,全军齐朝一线天要塞放火箭,引燃火油,火烧凉军。”
丁一潇与李君然均叫大好。
而陈玄感则神情不大自然,道:“火烧凉军是好,可一线天要塞岂不就毁于一旦了?那么后面大批凉军攻来,我军又该凭借什么来抵挡凉军?”
丁一潇道:“是啊!要塞都毁了,凉军岂不是就无险可挡了?”
陈诩面带微笑,反问道:“将军可还曾记得自己是怎样破的凉军吗?”
陈玄感一战成名的计策就是用抛石机强攻两侧山壁,导致山体横腰折断,山裂石崩,大败董璜的十八万凉军。如今陈诩又提及此事,明显也是想用此计给凉军来一个旧景重现。
陈玄感击节大悦,道:“先生好计策,我军火烧凉军之时,凉军碍于火势凶猛,断然不敢救援。待到火势稍作停歇,我军进入要塞,以抛石机猛击两侧山壁,一线天山石本就松散,再被数万石弹猛击,顿时又是旧景重现!好!好!好毒的计策!”
陈诩并未因陈玄感的赞赏而骄傲,依旧悠悠自得的细品炎酒,徐徐放下杯子,道:“我军俱以火攻、石攻凉军,凉军固然损失惨重,此时我军即可反击,趁势将凉军赶回凉国的一线天关口,凉军号称八十万大军,实则至多四十万,被我军两败之后,余存下来的凉军不过二十万左右残兵,而我军则有十数万精锐之师。凉国区区二十万兵力,用来守国足以,而再次出兵则是极不现实。如此,一线天要塞之急解矣!”
陈玄感心嘱:刚才是自己太小觑陈诩,没想到陈诩居然有如此高才,这火烧要塞破凉军之毒计是自己万万也不能想到的,陈诩虽是纸上谈兵,但却句句在理。
陈玄感面带愧色,举杯赔罪道:“方才是玄感小觑子言,我当罚酒一杯,以表罪过,望子言先生见谅!”
陈诩见陈玄感知错便认,毫无狡辩,当下对陈玄感心中暗赞,甚是认可。
但陈诩却未表现出来,而是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道:“无妨无妨。”
旋即又道:“我夏国兵力共三十五万,五万保卫首都锦官城,二十万分于一线天要塞,十万固守壶关。诩闻之,壶关守将是一员名曰武恬的年轻小将,这武恬从小饱读兵书,实战经验多,年纪轻轻就被授予了将军军职,但武恬尤其可提的便是他的守城之能,曾以四万之兵固守壶关,硬是没能让卫国十万大军逾越壶关,现今他统兵十万,凭借壶关之雄险,纵使他卫国数十万大军来袭又何妨?”
陈玄感道:“我与这武恬也有过一面之交,还有些关系在,家父也常道武恬善守他不及也,原来武恬果真善守,也不枉他是当今武尉之子了。若照子言所说,此次夏国之险也就解了,那我也不用回锦官城请君上出兵了?”
陈诩摇头说道:“不可,诩虽将战略制定,然则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其中指不定还有什么变故呢!将军还是理应回都请援最为保险。”
陈玄感以为然,为之信服,当即高呼客栈伙计呈上文房四宝。
此时已是丑时鸡鸣,伙计早就睡了多时,听到陈玄感呼唤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呈上笔墨纸砚。
陈玄感也懒得跟他计较,研好墨汁,提笔挥毫直下,须臾,一篇楷体书信即成。大体内容就是把陈诩刚刚所献的计策稍加改做写了进去,轻轻一吹,碳墨尽干,然后小心翼翼地装入信封,涂上火漆。
陈玄感这时有点后悔未允杨易或黄成随行,此时传递书信的人也没有,只得厚着脸皮向丁一潇说道:“一潇,此次我并未带一兵一卒,还要劳烦你将这封书信送至一线天要塞我父亲陈穆手上,此信十万火急,关乎我西夏存亡,天明之后,便可起程。这次就劳烦一潇了,我代一线天要塞全体将士和夏国百万苍天向一潇跪谢了!”
说罢,陈玄感手捧书信,单膝跪地。
丁一潇接过书信,忙将陈玄感扶起,急道:“使不得!使不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丁某身为夏人,理应为夏国出力,保家卫国自然是义不容辞!陈兄放心,丁某定会将此信亲自送与定国侯手上,陈兄莫要再言谢!否则我可就生气了!”
陈玄感听罢,心中大为感动,这就是朋友!这就是兄弟!当你有困难的时候第一个冲到你面前,替你排忧解难,还不允你对他说声谢谢。有此等朋友,夫复何求?
陈玄感拍拍丁一潇的肩膀,暗自记下了今日的话。
陈玄感眼中闪过一道泪光,铿锵有力地道:“若以后一潇有任何困难,皆可找我,我定会全力以赴!”
丁一潇释然笑道:“那感情好呀!”
李君然见状,忙道:“那我呢?我能做些什么?”
陈玄感和丁一潇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回去好好养伤!”
李君然见没自己的份儿,端起酒杯喝了个精光,愤愤的说道:“回去就回去,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陈玄感三人见罢,无一不是捧腹大笑。
盘桓半刻,陈诩听得陈玄感的谈吐分外儒雅,且又不失大气,言语中颇有内涵,隐隐还有一丝上位者之势。
看着剑眉杏眼,谈笑风生的陈玄感,陈诩心中又暗赞好一张标致的脸,纵使多数女子的眼睛也不及他漂亮。
陈玄感心里也是对陈诩的才能更加赞赏,不知不觉中早已从“先生”改唤成了“子言”,两人关系无疑又近了一步。
四人再次举杯畅饮。
陈诩放下酒杯,两只亮目直视陈玄感,肃声说道:“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是以百年前华夏九州改州易国,正所谓天下分久必合,九国始终是要统一的,不知将军有何想法?”
陈玄感心中一凛,心道:这莫非是子言在试探我的心到底有多广?以子言之能,若是竭力辅佐自己,以自己胆识和子言才能的定能闯出一番事业,到时候兴许封侯拜相自然也不在话下。但如果子言是要让自己举兵造反,这……这恐怕有违家训啊!父亲受恩于君上,对王族姬氏忠心耿耿,自己倘若造反,第一个饶恕不了的就是父亲。
陈玄感既不想让父亲为难,又不想错过陈诩,是以不由得沉思起来。
丁一潇和李君然似乎也听出了陈诩的意思,陈诩这是在问陈玄感的雄心有多大,说白了就是考验陈玄感的野心有多大,言外之意就是要陈玄感举兵造反,自我闯出一片天地。
丁一潇和李君然均晓其中之凶险,若是成了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则是身败名裂,性命不保,甚至还是累其家人。
遂即,客房之内丁一潇和李君然皆看向低头沉思的陈玄感,看他如何抉择,而陈诩则是悠哉美哉的品着美酒,吃着牛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陈玄感现在心里极其矛盾,徘徊于理想与忠孝之间。
屋内暖和如春,窗外却寒风大作,白雪纷飞,一阵冷风带着雪花袭进屋内,炉上之火因风而扑腾欲灭,就在炉火将灭之时,陈诩却用双手护住火炉,焰火登时又猛燃了起来,煮着铜壶内的炎酒“咕咕”直响。
陈玄感心下一横,一拍桌案,起身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想当初夏王姬氏还不是改州为国,背叛皇帝,自立为王,可说是不逆造反,也可说是时势造英雄,使他成为了一代明君,从此才有了姬氏百年的西夏大业。姬氏五十岁尚有雄心壮志,我陈玄感年纪轻轻,自幼饱读百书,又为何不可?”
陈诩放下竹筷,神情严肃,道:“诩今深夜打扰将军,自是为听此话而来。诩曾学得天象之法,前日里观西北紫微星色泽黯淡,而一颗将星冉冉升起,光亮异常,是以西夏君王不日必定驾崩,将军则可趁势起兵,夺得大权。”
陈玄感若有所思,心想:如此最好不过,只要君上驾崩归西,父亲便没了忠心的对象,到时候我发动政变,也不至于父子反目成仇。
陈玄感向陈诩深深鞠了一躬,尊敬的说道:“若玄感能得子言,天下亦可定也!”
陈诩大为感动,忙回了一礼,作揖道:“诩,敢不从命?从此必竭尽毕生所学,一心一意辅佐主公统一九国,为主公效微薄之力!”
陈玄感登时上前将陈诩的双手紧紧握住,两人面对相视,目光之中迸射出炽热的火花,那是对万千人里得知己的欣慰,更是对理想大业的美好憧憬!
丁一潇和李君然在一旁也替两人暗自高兴,丁一潇平生只好****多见,只想把整个华夏的所有事物都了如指掌,明于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回去之后加倍努力发展情报系统,将这一愿望落实,以后也能帮到陈玄感。
李君然心里则是在想,回到师门后先苦行修炼,再广收门徒,倾全派之力尽早灭掉无量宫这颗江湖毒瘤,再击败野心勃勃的独孤九天及其圣火教,使江湖恢复平静,社稷得以安康。
其实李君然在说独孤九天野心勃勃的同时,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若没有野心,他也不会立誓剿灭无量宫和圣火教了,可以说,李君然和陈玄感虽各涉领域不同,但皆具有一个相同的特征,那就是拥有一颗壮志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