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潇道:“佛门讲究清心寡欲,因果报应,从某种意义上讲佛门的教义和道家有共通之处,又自有其殊胜之处。佛门主张众生平等,皆具佛性,孝养父母,奉事师长,慈悲为怀,修十善业,信愿念佛,求生极乐。佛门慧空方丈虽修为高深,门下弟子虽众,却与世无争,不可论至英雄。”
李君然将一颗花生米扔进口中,边嚼边道:“令尊葬花派掌门人葬花烈君丁香烈,为人豪爽,有头脑,修为高,但近期听闻令尊身患恶疾,不知可有此事?”
丁一潇沉凝道:“家父的确身患恶疾,雄心早不复当年,只能算作是前代英雄,算不得当世英雄啊。”
陈玄感道:“不是还有一个七雅门吗?七雅门的掌门人厉害吗?”
李君然道:“怎能不厉害?七雅门掌门人陈笑天可是个狠角色,与魔道天魔宗的宗主殷不悔并称为正魔两大顶尖强者,两人修为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也不为过。陈笑天向来为人低调,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不过其门下弟子却屈指可数。”
陈玄感奇问道:“这是为何?”
“一般修为高深的人,大多看破世俗,淡薄名利,陈笑天正是此类人也。”丁一潇抢先说道,顿了顿,又道:“陈笑天遍知古今,通晓运象,文韬武略,军政皆善,若哪诸侯国得之则天下定矣,不过陈笑天及其七雅门尚在何处都不为人知,那些诸侯君王自是找寻不到,即使找寻到了以陈笑天孤高的性格也不会出山相助。”
“殷不悔此人更是放荡不羁,喜好自由,放下若大的天魔宗留给大徒弟尹则打理,自己却云游九州,终日不见行踪,留给江湖的只是一个传说。”
陈玄感似有所悟,说道:“若这般说来,殷不悔自然也算不得英雄,那么魔道的最后一个圣火教呢?圣火教教主是谁?他能算是英雄吗?”
丁一潇摇摇花扇,双眼射出炽热的火花:“圣火教势力强大,教内信徒不下万余,遍布华夏九州,其教主姓独孤,名九天,修为高深,大有直追陈笑天与殷不悔之势,城府极深,野心勃勃,曾扬言要一统江湖,两月前的红花大会他只出了四大护法中的一个飓风护法便摘得了前三名额,由此可以看出圣火教势力之强大,独孤九天修为之高深。所以,独孤九天可以算得上当代江湖枭雄,以后二位兄弟碰到可以小心应付,此人不好对付啊。”
李君然低头不语,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在陈玄感看来,丁一潇身在江湖,见多识广,既然丁一潇能如此推崇这圣火教主独孤九天,恐怕这独孤九天修为至少也到了少有的圆满级,他陈玄感不过才区区碧胆级,在军中还算个中上高手,若拿到江湖,碰到独孤九天这类的强者,恐怕连一个照面也受不住,更别谈过招,能脱身都是大好全好了。
三人围炉而坐,煮酒当歌,举杯畅谈,外面天色早已昏沉下来,鹅毛白雪纷纷飘撒,如同天女散花似的,寒风呼啸着整个红花镇,不知这红花镇栽种的是甚么花种,竟在这寒冬腊月中也是红花朵朵,在昏黑的夜中映衬着皑皑白雪,好不漂亮,连凄凉的寒风也不由得为之欢呼。
三人越聊越是投机,趁着酒兴,毫无睡意,让伙计又上了整整一铜壶炎酒,摆上一碟花生米、两斤干牛肉、一大盘卤香驴肉和些许素制精菜当作下酒菜。
三人忽而掩面大笑,忽而沉思苦想,忽而摇头叹息,不知不觉中已过了子时,将至丑时。
“咚咚咚……”三人正举杯畅饮,忽然听闻有敲门之声,三人面面相觑。
李君然挠头嘟囔道:“这都过了子夜了,还有什么人来打扰?”
陈玄感欲起身开门,丁一潇却将他按住,道:“陈兄坐好,我去看看是谁。”
陈玄感心知丁一潇用意,丁一潇是怕万一陈玄感去开门时,门外之人突然发难,陈玄感身手不敌,遭了门道。丁一潇闯荡江湖多年,江湖经验比起陈玄感不知强上了几多,就算有人偷袭也有信心不受伤害。
丁一潇左手持百花扇,右手拿长剑,祟步走到门后,迅速用长剑挑开木门。
却观一青年端立门外,那人身形萧瘦,似乎是受了冻。苍白的脸庞,细长的眉毛,但更引人注目的则是这人的双眼,在暗淡的烛光照映射下,这人两眼似乎闪闪发光,极为有神。
丁一潇不认得此人,沉声问道:“不知公子是何许人也?半夜寻来我们的住处有何贵干?”
消瘦青年微施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在下一无名小士,敢问这位公子,这里是否住有一位姓陈名玄感封号锦衣将军的人?”
“公子请进。”丁一潇见来人不愿透露姓名,只找陈玄感,不好将他挡在门外,只好将消瘦青年迎进房内。
陈玄感在炉旁清楚听得刚才丁一潇跟消瘦青年的谈话,见来人是寻自己来的,方忙站立起来,信步朝消瘦青年走去,李君然怕陈玄感有失,也尾随其后。
陈玄感端详了消瘦青年片刻,便察觉疏识此人,原来这消瘦青年正是白天中年捕头身后的那名青年,陈玄感本未留意此人,但消瘦青年悄悄给中年捕头递言时就觉得这青年定是头脑过人,所以才暗自记下了这人的模样。
消瘦青年见陈玄感迎来,即拱手道:“锦衣将军,在下深夜来访,打扰将军了,望将军莫要责怪。”
陈玄感也未料到此人会深夜访自己,还礼微笑,道:“原来是先生,失敬失敬,先生快请入座。”
丁一潇和李君然见陈玄感认识此人,皆相继施礼。
关上房门,四人各居四方围炉落座。
陈玄感三人举杯欲敬消瘦青年,陈玄感道:“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呢!”
消瘦青年道:“在下姓陈名诩,表字子言,锦官人士,年方弱冠。”
陈玄感三人当即与陈诩碰杯满饮。
热酒下肚,陈诩的脸色也比先前好上些许,脸颊也泛起一丝红晕。
陈玄感亲自为陈诩斟酒,问道:“先生可曾读过儒家书籍?”
陈诩将手靠近火炉,暖和冰冷的双手,随口道:“读了些许,不过不爱儒学典籍,倒对兵书略懂一二。”
“哦?”陈玄感心里乐了,自己可是苦读了十年百家之书,对兵书自是相当了解,历史诸多战例在脑中可是记忆犹新。而眼前这个叫作陈诩的家伙居然敢在自己面前说什么对兵书“略懂一二”,这不是班门弄斧嘛!
当下陈玄感便道:“如今华夏大乱,群国林立,凉国遭前日之败,举全国之兵前来攻打我西夏天国,卫国大将杜玉明前几日也屯兵壶关之门,窥视我国,对我国蠢蠢欲动。是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东西皆临强国,夏国危在旦夕,还请先生赐教。”
陈诩知是陈玄感故意试探自己,也不介意,端起酒杯,轻轻细品,闭目而觉,顿感美妙,甚是享受,把两只脚也伸到火炉边暖和,竟似乎忘却了陈玄感的提问。
就这样足足过了半刻钟,丁一潇与李君然皆皱起眉头,心生不满,暗道:这士子真是放荡不羁,居然将脚都跷到了热酒的炉边,这也算了,竟只顾着自己品酒,似乎忘记了陈玄感的提问,然是好生无礼。
陈玄感以为陈诩不能作答,也不免起了轻视之心。
陈玄感刚欲出言相讥,却不料陈诩却放下了酒杯,轻脚落地。
陈诩微微一笑,道:“适才来时冷矣,故暖了一会儿身子,望诸位勿要笑话。”
李君然阴沉着脸,说道:“先生身子既然暖和了,请快回答我兄弟的问题吧。”
陈诩见李君然神色严肃,只是摇头浅笑,满带睿光的双眼直射陈玄感。
陈玄感心脏猝然一紧,心中大诧:这陈诩的眼神好是光亮,竟似能看透人心一般。
陈诩不快不慢的说道:“方才将军所问凉国与卫国来攻,我待如何?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那么诩就为将军分析一下敌我状况。”
“先说凉国,凉国前次三十万大军被定国侯和将军挫败,连西凉王世子董璜都给将军斩下头颅。此次凉国举全国之兵,正是携仇怒而来,兵锋定是锐利无比,我军若此时与之交锋,必然遭受重创,故而因避其锋芒!徐徐图之!”
陈玄感收起嘲弄之意,当即询问:“应如何避其锋芒?又该如何徐徐图之?”
陈诩道:“避其锋芒是指我军先可借一线天险要地势,固守要塞,消磨凉军锐气,此时凉军主将或谋士也许知道了我军作战意图,肯定会借优胜的兵力强攻一线天要塞。待强攻要塞时,我军亦可全军后撤,让凉军进驻进要塞。”
丁一潇与李君然均不懂军事,但一听让出要塞,放凉军进要塞,却也听懂了些许。
丁一潇蹙眉道:“让出要塞,放凉军进驻要塞,这不是狼入羊群嘛!算是什么好计策,要是凉军趁势急攻我国各郡各县怎办?”
陈诩接道:“丁少侠且听诩说,此计看似愚蠢,如狼入羊群,实则为请君入瓮,关门打狗!”
李君然夹起一粒花生米嚼下,问道:“怎么个打狗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