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莫宁端着粥进屋,发现没有人连忙跑了出来,在院门口的河边发现了人,“你怎么出来了。”
“娘,在屋里闷久了……”我循着声音转身,晚风吹来淡淡茉莉花香,伸出去的手被握进一个宽厚的大掌中,隔着纱布,微紧的触感让我嘶了一声,“疼。”
那人松了松,扶着我慢慢向前走。
手摸到了娘,“我没事,天天在屋里坐着,很无聊。”
我拍拍他,“阿丑哥,你不用这么紧张,我虽然瞎了,但是四肢不残,耳朵不聋。”
“那还不是我们家阿丑紧张你。”
娘扶着我另一边胳膊,“别看我们阿丑不会说话,但是人真是长得俊俏,心眼也好。”
我低下头,“我不记得了。”
一时无话,娘又爽朗的笑着说,“这有什么关系,你只是从山上摔下来,暂时失忆了,总会想起来的。”
“嗯。”停下来,转向阿丑,手慢慢摸上他的脸,细细描绘着眉眼的轮廓,“摸着就很俊俏,阿丑哥,我要是一辈子都看不见,你就一辈子当我的眼睛。”
手感觉到他在点头。
娘说:“快进屋吃完早饭,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我说:“从醒来这半个月,看这么多大夫,还是没用,别看了。”
阿丑握着我胳膊的手紧了紧,我知道他这是在告诉我他不会放弃。
娘说:“不看怎么成,眼睛到什么时候才能好。”
我说:“大夫不是说是被瘴气熏到了,可能过几天就好了。”
娘叹口气,“你阿丑哥,不放心不是,说来你也是为了我这把老骨头上山采药弄成这样,不治怎么行,你还年轻。”
“大夫,怎么样?我的眼能治好吗。”
大夫诊过脉,翻开我的眼皮看看,“能感受到光吗。”
我摇摇头,娘问:“大夫,能治好吗。”
大夫边收拾药箱边说,“能治是能治,只不过……”
阿丑过来搂住我的肩,娘急忙道,“只要能治好,多少钱都没问题。”
大夫说:“不是钱的问题,她这种失明能治却又不能治。”
娘说:“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能治又不能治,你给个准话啊。”
“她是被山中的瘴气蒙了眼才导致的失明,华佗所著的《青囊书》有记载,这种失明只能用于针灸,在四白穴,睛明穴分别扎入一分一毫,一分二毫,一分三毫,一分四毫的深度,用换穴的方法导出瘴气,方可复明。”
大夫顿了顿,“可惜,老夫行医这么多年对于这针灸一分还能理解,这一毫几毫的实在不能理解,并不会用啊。”
娘问:“那世上可有人会。”
“有。”大夫回答的干脆,“大兴有一位姑娘,医术甚是了得,老夫有幸目睹过她开的药方,真可谓能起死回生,而且法子都是失传已久的秘方。”
“那位姑娘叫什么,我们去了可能找到?”
“不一定,那姑娘虽然医术俱佳,但心狠手辣,大兴中人都闻之色变,你们就是找到了她也不一定帮你们治。”大夫摇摇头,叹息,“可惜一身好医术,怎么会没有一颗善心呢,这世道,唉……”
屋里一阵沉默,大夫起身要走,娘又问,“大夫,那我儿这失忆什么时候能好?”
大夫停下来,“我检查过这姑娘的头部,没有瘀伤,失忆应该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或者是恐怖的事导致的,等时间缓缓说不定就好了。”
听到这儿,我说:“大夫,您刚刚说的分毫,一毫难道不是十分之一分吗?”
“对呀。”大夫恍然大悟,“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姑娘这样说,老夫倒是顿时明白了。”
娘问:“那现在大夫是否可以给我儿治眼了呢。”
大夫沉吟,“这个,等老夫回去练练手,从前针灸都是几分几分的扎,这一毫还是先试试,换穴,还是换眼镜上的穴位可不是小事,错一点就永远都瞎了。”
“那好,大夫,您回去试,改明儿我让我们家阿丑再去请您。”娘欢喜的送走大夫。
阿丑从刚才就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的搂着我,我靠在他怀里,“阿丑哥,你怎么了。”
他的手抚上我的头发拍拍我的背,示意该睡觉了。
正值二月,春寒料峭,外面偶尔传来一两声鸦叫,他替我掖了掖被子,走出去。
睁开眼,望着门,等了好久,他也没推门回来,我推开身上的被子,跑到窗边。
年前的冬天一直不太冷,终于赶在冬天的尾巴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不一会儿就在地上落了一层,是,我能看见了,回到床边将一切打理好,抽出发间的木簪,放在床上,推开门走入风雪中。
下雪天最适合离别,雪花会不知疲倦的掩埋一切足迹和不舍。
“谢谢你的阿丑哥,都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