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难过的时候花儿都褪了色,你在哭的时候上天都替你伤心。
身下的颠簸让我睁开了眼,旁边凑上来一个陌生的脸孔,“姑娘,你醒了。”
她扶起我坐起身,不大的车厢挤了四五个年纪相仿的姑娘,每个都是满脸泪痕。
拉了拉身上还没有完全干的衣服,“这是哪儿?”
有位姑娘听到,拿袖子抹起泪,哭哭啼啼,“我们这是在马车上。”
扶我起来的那个姑娘显得冷静,说:“我们都是被人牙子拐来的。”
人伢子是什么,我皱了皱眉,“算了,我要下车。”
旁边的姑娘拉我的袖子,“姑娘,别白费力气了,逃不了的。”
推开她,掀开车帘,对赶车的两个车夫道,“停车,我要下车。”
外面还在下着大雨,车夫披着蓑衣,斗笠下双眼浑浊,扭头,“姑娘,上了我们的车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下来的。”
旁边的人同样打扮说话露出一口黄牙,“我刚才搜过你的身了,什么也没有,你还别想着走了,等我们把你卖个好价钱,就自由了。”
“卖我?呵。”我冷笑,接着一脚把他踢下车,“我说了,停车。”
赶车的车夫见同伴被踢下车,勒了马,向我扑来,“好你个小丫头,看大爷先教训教训你。”
我侧身让他扑了空,趁机跳下马车,大雨顷刻浇透全身。
“老二,你没事吧。”摔下马车的人一身泥水扶着马车问道。
马车上的人应道,“没事,大爷我就不信弄不过一个小丫头,让后面的人都过来。”
车下的人摸一把脸上的泥水,向车后吆喝,“大爷养你们不是让你们看戏的,还不过来。”
半天无人应答,车后那有什么什么人。
拖着步子向前,我要回天宝山,回天宝山,就当从来没有下来过,感觉到背后有风袭来,回身抬手掐住就近一人的脖子,踢开另一边举刀过来的人,雨水打得睁不开眼,“这是哪儿。”
“我,我,这是邕州附近。”手下的人哆哆嗦嗦,“女侠饶命,女侠饶命,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天宝山怎么走。”
“我我,不知道啊。”紧了紧手,眼角瞥见旁边的人举刀砍来,转了一个身,大刀没入手里的人的身体,死不瞑目的瞪大双眼慢慢倒下。
我松了手,慢慢走近余下的一个人,放轻声音,“说,天宝山在哪怎么走。”
“小的真不知道,真不知道。”他坐在地上一边后退,一边掏出身上的银子捧到前面,“女侠,这是我所有的钱了,都给你,都给你,你别再过来了,你……”
飞来的石头直击他的喉咙,打断了他的话。
“谁!出……”我转向石头飞来的地方,来不及说话,肩上一麻。
再次醒来,雨终于停了,已经在天宝山山下。站起身,是天宝山,忍住将要奔涌而出的泪水,擦擦脸,我回来了,迈步走进满山浓重的不辨来路的白雾中,到处的灌木和树刺划破衣服,不是看不清路,是根本没有路。
走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在原地打转,我跪下朝山中大喊,“师父,清清回来了,恳求进山。”说完重重磕下一头。
“不肖徒清清恳求师父开路。”
“师父,我知道错了。”
“我不该下山,师父,你让我进山。”每说一句便磕下一头。
白雾中传来叹息,“清清,你这是何苦。”
师父终于肯应我了,“师父,我回来了,为什么没有路,你让进去。”
“路就在脚下,是你的心被雾迷住了,看不见路。”
“不,是没有路,这山我闭着眼都能走。”
我摇头,用手拨开面前的杂木,向前跑,“为何现在没有路,为什么不让我回去。”
“唉……”又是一声叹息,“你忘了你下山前立下的誓言。”
“对,我立了誓,我说了会带都哥一起回来了的。”我停下来,看着满手划伤的鲜血,“可,可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我带不回他,我要回来,我要回来。”
我用力拔掉挡在面前的杂草荆棘,“不是我的错,不是,是他不要我了。”
面前出现化缘白色的僧袍,扑到前面急忙抓住,“师父,他不要我了。”
“万物造化,为师亦无能为力。”化缘站着一动不动,目光看着前方,“清清,天宝山不是你的避难所,倘若你带不回成都,你也回不来了。”
手中的僧袍眨眼化成一团白雾,至始至终什么也没抓住,“我不信,天宝山是我的家,凭什么我不能回家。”
轰隆隆,轰隆隆,电闪雷鸣,在四周打下一个个黑坑,天宝山只有昼夜,不会变天,没有四季。淡绿色的瘴气腐蚀的眼睛不能视物,再不能前进一步,我仰头看紫光割开的天空,张开双臂,最后一眼是山上滚下的大石汹汹的向我滚来。
世间有多少流水,不管你多喜欢,它一样会流走。何必执着,过去种种如梦,是谁叫醒了我睡在天宝山上的梦,也来叫醒我尘世间的梦。
(天宝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