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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长篇作品(3)

普罗米修斯从天上为人类窃取了火种,并把手艺和技术传授给人类,使他们获得幸福。这一举动激怒了宙斯,他采取最残忍的手段进行报复。宙斯把普罗米修斯绑到高加索山的断崖上,白天让秃鹰啄食他的肝脏,到了晚上又使它重新长好,使普罗米修斯陷入永无休止的痛苦之中。但普罗米修斯却掌握了一个秘密,即宙斯若同海神忒提斯结婚,他们生的儿子,将埋葬宙斯。于是宙斯派遣使者麦鸠利说服普罗米修斯讲出这一秘密,作为结束对他惩罚的条件。为了使宙斯毁灭,普罗米修斯坚持不讲出这一秘密,一直忍受了三千年的苦难,才被大力士赫刺克勒斯解救出来。

诗剧共四幕。

第一幕

被绑在高加索山上的普罗米修斯,宁愿忍受痛苦,也不向宙斯的使者麦鸠利讲出预言,由此引出诗剧的基本冲突。

在高加索冰山的深谷,悬崖上绑着普罗米修斯,山脚下坐着他的两个姊妹,海神的女儿潘堤亚和伊翁涅。时间是深夜,普罗米修斯忍受着痛苦,愤怒地谴责宙斯的暴行:

且看这大地,上面繁殖着你的奴隶,

你竟然拿恐怖、怨恨和绝望,

去酬报他们的顶礼、祈祷和赞美……

为了人类的利益,为了消灭宙斯,普罗米修斯忍受了巨大的痛苦和折磨。这是他对暴虐统治的控诉:

啊,三千年不眠不睡的时辰,

每一刻全由刺心的创痛来划分,

每一刻又都长得像一年,刻刻是

酷刑和孤独,刻刻是绝望和怨恨。

他被钉在飞鸟难越的万丈悬崖,“四处是黑暗、寒冷和死静,没有花草、昆虫、野兽……”冰雪像枪一样刺心,锁链冷得咬进骨中,恶鬼利用山摇地震,使岩壁不断裂合,以此来撼动钉着普罗米修斯四肢的钉,增加他的痛苦。可他决心忍受这一切,也不取消自己对宙斯的诅咒。

山岳、泉水、空气、旋风,对普罗米修斯都表示同情。它们看到了酷刑,听到了不屈的诅咒声。大地母亲在谴责这“暗淡的国家”,但她不敢重述普罗米修斯的诅咒,怕凶暴的天帝加害于她。

宙斯的幻象显现,诗人通过两姊妹的嘴,描述了他的影象,他穿着深紫色的衣服,上面缀满星辰;他用青筋暴露的手,举着黄金的皇杖,昂视阔步,行走在云丛中。他面貌凶残、威武,“他宁愿辜负人,不愿被人辜负。”普罗米修斯责骂这幻象是“整个仙界和人类的暴君”,只要他企图毁灭人类,“只要你在天上做一天皇帝,我便一天不想安睡,一天不把头低。

普罗米修斯重复着对宙斯的诅咒:让他无尽的生命变成一件捆在身上脱卸不掉的毒袍;让他万能的威力变成使他痛苦的皇冠,像金箍把他自已的头脑缠紧;让他灵魂积满孽障和罪愆,永世痛苦、遭殃,地样久,天样长;让他的偶像当“命定的时辰”来临时现出原形,好叫人们去千年万载地指斥、嘲笑。

麦鸠利受宙斯的派遣,劝说普罗米修斯屈服。他说,孤独一人反对权威,永远不能得胜。宙斯会运用权力,给予普罗米修斯种种惨烈的迫害。他要找来地狱中专门作恶的谋士,给他制造各式各样的痛苦;把阴间最奸诈、卑污、野蛮的恶鬼,带到普罗米修斯的身边,对他进行折磨。但只要他低下傲岸的头,讲出惟有他知道的涉及宙斯命运的秘密,表示顺从,那么天帝的凶猛就会变成“温良”。

普罗米修斯的回答是斩钉截铁的:他宁愿忍受永世的惩罚和无休止的痛苦,也要等待那“时辰”的来临,毁灭统治者的宝座。他说:

……我心爱的人类,

又被他的为虎作伥的爪牙恣意蹂躏。

那个暴君一定逃不过应得的报应:

这很公平,恶人决计得不到好的结果;

……

顺从,你明明知道我万不能做到:

……它会使人类永久受到束缚,……

罪恶只是暂时高踞全能的宝座,……

我就忍受着委屈来等待……

那报应的时辰该是越加临近了……

麦鸠利先是用永世的惩罚相威胁,进而用在天上享受声色的欢乐相诱惑,但都未能动摇普罗米修斯的意志和决心。于是麦鸠利执行天帝的命令,唤出了许多恶鬼、幽灵,来加害于普罗米修斯。它们是掌管痛苦、恐惧、失望、猜忌、怨恨和洗不干净的罪恶的魔鬼。但是它们只换来了普罗米修斯的厌憎和嘲笑。

人类流的血,受到的火煎、凄惨的呻吟,普罗米修斯都能听见、看见。但还有他听不见、看不见的更为凄惨、更为隐秘的灾难。随麦鸠利来的女鬼向普罗米修斯说:人类的心灵被戳穿,用恐怖填补;伪善和习俗充塞头脑;善心没有权势,只要空流眼泪,有权势的又没有善心;聪明需要仁爱,但仁爱得不到聪明:有力量、金钱的人在同胞中都毫无情义;世上一切都一团糟。女鬼企图以此刺伤普罗米修斯的心,使他屈服。

潘堤亚关切地问普罗米修斯看到了什么,普罗米修斯说:

我看到那些名字,大自然神圣的口号,

一个个金碧辉煌地写在那里,

许多国家都环绕在它们的周围,

异口同声地呼唤着:真理、白由、博爱!

突然有一团乌烟瘴气,从天上掉落在

它们中间,于是来了纠纷、欺骗和恐惧;

暴君们都蜂涌而入,把胜利品瓜分。

普罗米修斯讲述的人间情况,正是法国大革命失败后欧洲的现实。这里,诗人巧妙地把象征性的描写同现实结合起来,使得诗剧既有坚实的生活基础又有深刻的哲理性和象征性。

大地母亲和伊翁涅、潘堤亚两姊妹看见了那飞翔着的高尚与美好的精灵之群。大地母亲让她们来安慰受难的普罗米修斯。

精灵之群歌唱善与恶的斗争,歌唱善的胜利:

智慧、公理、爱情、和平,

眼看它们挣扎着要产生……

普罗米修斯看到了缥缈的形体,他说,“除了爱,一切的希望全是空虚”。

啊,我情愿去担当那命运指派

我的职使,做人类的救星和卫士,

或是让一切都回复当初的原状:

那里不再有苦恼,也不再有失意;

大地会来安慰,上天从此不来磨难。

潘堤亚说,她看到晓星发白,普罗米修斯的爱人阿西亚在她的流放地等待。那里的山谷长满了奇花和异草,空气中、树林里和溪流边都弥漫着美妙的气息和声音。但如果你和她不在一起,这一切全会消灭。说完,第一幕告终。

第二幕

第一场高加索的山谷。这里景色幽美,阿西亚盼望着潘堤亚的来临。她好像听到潘堤亚海绿色的羽翼在绛红的晨曦中振动的声音。随着一轮红日的升起,潘堤亚飞到她身旁,给她带来了普罗米修斯的身影;阿西亚说,没有它,她将无法生存。

播堤亚对阿西亚讲述在普罗米修斯身旁做过的甜蜜的梦。她感到了他的身影,布满创痕,在天空中撒满光辉。他拥抱着潘堤亚,她感到他的血流进了她的身体;她的也流进了他的躯体:他们融化了,合为一体。

阿西亚也看见了普罗米修斯的身影。他飞■起来,到处响起他的声音:“快跟、快跟,跟我来!”阿西亚和潘堤亚手拉手紧跟上去。

第二场阿西亚和潘堤亚走进森林,到处有岩石和洞窟。诗人通过精灵之群的歌唱,描绘了她们步入的环境。她们在密不透光的森林中前进。里面是个奇异的、色彩斑斓的世界。各种颜色的花草、树木,还带有残留的露珠。

小牧羊神出场。他们要赶回去,听老牧羊神给他们讲述古老的故事和普罗米修斯的事迹。

第三场阿西亚和潘堤亚来到万山丛中一座高大岩石的顶峰。她们感叹,这就是进入冥界的宫门。

阿西亚和潘堤亚看见,下面展开的是大自然千姿万态的景象,奇美、壮观。这里有浅淡的草坪、浓密的树林,耀眼的流泉,幽深的洞穴,闲荡的彩云。在摩天的山岭上,晨曦跳出冰岩,迸发出万道金光。终年的积雪,由于太阳的光热而融化,横冲直撞地向下奔泻。

这时,她俩听到精灵之群的歌唱。她们随着歌声走向幽深的深渊,穿过幕幛和栅栏,走向地下的宫殿,那里住着一位全能的神仙。

第四场进入冥王洞府。

她俩揭开幕幛,潘堤亚看到了冥王,她描写道:

充满了权威的王座,向四面放射出

幽暗的光芒……

他无形亦无状,不见四肢,也不见

身体的轮廓,可是我们感觉到

他确实是一位活生生的神灵。

于是阿西亚向冥王发问:谁创造了世界,谁给

人类思维,谁给人间带来罪恶和悲哀?回答都是万能的上帝。

接着,阿西亚叙述天廷的变迁史,最后叙述到,普罗米修斯用智慧和力量替宙斯打倒了他的父王,取得权力和星座,并为他戴上了金冠。当时的条件只有一个:“让人类自由”。可是——

统治者常会忘掉忠信、仁爱和法律,

有了万能的力量,会忘掉切身的朋友;

宙斯现在统治了;落在人类身上的,

首先是饥荒,接着是劳苦和疾病,

争执和创伤,还有破天荒可怕的死亡;

他又把强烈的欲望、疯狂的烦恼、

虚伪的道德,送进他们空虚的心灵,

引起了相互的残杀和激烈的战争,

他们安身活命的巢穴完全被捣毁。

然后,普罗米修斯又在花草间唤醒了希望,并向人类的心灵中注入爱情,使他们分而又合,还驯服了火,并带给人类。他还带给人类钢铁和金银,深山和大海底下的奇珍、异宝。给了人类思想和语言,创造了法律,科学、音乐,使人类有了灵性,能创造奇迹。最后她说:

普罗米修斯就这般地提高了人类,

自己却被悬挂在危险山崖上,受尽了

不可逃避的痛创。

阿西亚对宙斯的控诉,恰是对人类统治者的控诉。很显然,它是影射以神圣同盟为代表的人间的暴君。

阿西亚问,宙斯的主宰是谁。冥王没有正面回答,他说:“一切供罪恶驱使的精灵都是奴隶。”阿西亚又问冥王,普罗米修斯何时会解放,回到快乐的世界?这个“命定的时辰”何时来临?冥王让她看到了奇异的景象:大地突然裂开,紫色的夜空,布满长有彩虹羽翼的飞马,这些飞马拖着神车飞奔,上面有神色仓皇的御者,却没有人的形体。

冥王指示,这些便是永生的“时辰”,其中有一个在等待阿西亚,于是她同这一个“时辰”谈话,时辰说:

我是某一命运的阴影,

……不等那边的星球降落,

和我一同上升的黑暗,

便会用无尽的夜色蒙住天上的无君的皇位。

时辰说完,阿西亚和潘堤亚到了宫门前,这里停着一辆飞车,精灵唱道:他用闪光喂马,用旋风给马当饮料,用曙光给马洗澡,他要环游月亮和星球,请两位海神的女儿跟他一道上天。

第五场车子停在雪山的云端,阿西亚和潘堤亚和时辰精灵在一起。太阳还没有上升,却光辉灿烂,使潘堤亚不敢睁眼。时辰说,这是阿西亚身上的光。神奇的力量使阿西亚显出了本相,她站在贝壳上在海面漂浮,大自然的一切都在期待着她的爱。

阿西亚对潘堤亚说:

一切的爱都是甜蜜的,

不管是人爱你或是你爱人。

它像光明一样地普遍,

它那亲切的声音从不叫人厌倦。

它使爬虫和上帝变得一律平等……

阿西亚成了宇宙间爱的化身,人们都感到她在身旁,却不知她在何方,她四处漂浮,坐着船,驶向一个人迹不到的地方。

这地方,爱是我们呼吸的空气,

风里有的是情,波涛里有的是意,

天上人间,爱都混合在一起。

他们驶向“老年”、“中年”、“青年”、“婴儿时代”,回到死亡,回到诞生,来到了人间的天堂;楼台的顶上百花齐放,人的周身发出灿烂夺目的金光。

雪莱在这里发挥了《伊斯兰的起义》中的思想。少女代表爱,爱是解决人世纷争的惟一有力武器。少女乘船,从罪恶的人世驶向理想的境地。上面表现的景象,是回到产生纷争之前的人类理想世界。那里,爱使一切变得美丽、高尚、灿烂。

第三幂

第一场天廷。宙斯坐在皇座上,海神忒堤斯和众神围聚在他身边。宙斯得意忘形,诉说着自己与忒堤斯的结合,他们生出了第二代,他是更强者,可以替他们永保天廷的统治权。

宙斯说:

我从此是权高无上,位极至尊,

万物一切都已向我屈服,

只剩下人类的心灵,

像没有熄灭的火焰,

黑腾腾怨气冲天。……

一阵阵叛乱的叫嚣,

可能使我们的邃古的帝国发生动摇……

他又说,他的儿于“时辰”,即将在冥王的空虚的皇座上继位,然后乘着车子,来到天廷,帮助他镇压人类的反抗。

正当宙斯感到地位巩固,得意非常时,他听到了儿子“时辰”的车轮声。

“时辰”出现了,它没有形体,来去无踪,所有的人都会感到它的存在和威力。他比宙斯更强大,但惟有他是宙斯的掘墓人。普罗米修斯为了人类,藏在心中的预言就是宙斯和忒堤斯所生之子将铲除宙斯。他为了统治者的宝座不至于永恒,才忍受了非人能忍受的三千年苦难。宙斯终于陷入了命运的安排,新的冥王“时辰”乘车来到天廷,结束了宙斯的统治。

“时辰”对宙斯说:

别把你的霹雳举起来,

你下台以后,

天上决不再需要

也决不再听任第二个暴君逞威肆虐……

这里表现了诗人的理想。雪莱相信,暴虐的统治再强大,也休想征服人心,暴君将会被消灭。历史发展的抽象的“必然性”,被诗人形象化为“时辰”的精灵,它无形体,但有任谁也不可抗拒的威力。

亩斯发誓要与“时辰”同归于尽,像鹰和蛇相搏斗,双双沉入大海底。但他却终于自己迷迷糊糊往下沉,头顶压上了一团乌云。

第二场日神和海神在一条大河口相见,诉说着宙斯的失败和天地获得解放的愉快情景。

日神说,当“时辰”和宙斯战斗时,他掌管的太阳都吓得失色。宙斯的惶恐的眼睛,射出两道凶光,划破了黑暗,落进无底深渊。

海神描绘了胜利后的景象。她再也看不到血迹,听不到呻吟。到处是光明,到处有歌声和温柔的语言。大海充满自由,小海神们在相互道贺。

第三场高加索的山崖。阿西亚、潘堤亚和“时辰”精灵一同乘车来到普罗米修斯身旁。大力土赫刺克勒斯为普罗米修斯松绑。普罗米修斯从危崖上走下,伊翁涅、大地母亲、众精灵环绕着普罗米修斯。

赫刺克勒斯把普罗米修斯称作“最光荣的神灵”和“智慧、勇敢和受尽折磨的爱”的化身。

普罗米修斯充满胜利的喜悦。他感谢妻子和姊妹们在他受难时给他的安慰和照顾。他从此要永远不和她们分离,要用爱在人类多情的心头探求秘密。普罗米修斯让伊翁涅把海神在他和阿西亚结婚时送的礼物“法螺”取来送给“时辰”,让他用它吹起伟大的音乐散满人间。

大地母亲和普罗米修斯拥抱,说她曾因为不忍目睹普罗米修斯的受难而发了疯,灵魂里充满了怨气,谁要闻到也会疯狂。今天,消灭了宙斯的统治,那股怨气变成了紫罗兰的芬芳,充溢在整个的空间。大地上各种花草争芳斗艳,到处是一片欢乐、幸福的景象。她指出,用爱和希望的火炬引导,让他们同普罗米修斯一起飞越大洋和陆地,飞到一个壮美的庙宇;它的旁边,就是天造地设的洞府,那里是理想的居所。

第四场普罗米修斯、阿西亚、大地母亲、潘堤亚、伊翁涅,在洞府前的森林中,描绘着自己的所见、所闻。这里的一切,充满了欢乐和解放后的万紫千红景象。“时辰精灵”回来了,讲述在人间漫游所见,唱出了诗人的理想。他走到“人烟稠密的地方”,看到许多皇座上都没有了皇帝。人们一同走路,简直像神仙。他们不再相互谄媚,相互残杀。人们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仇恨、绝望的神情,也不必再把“爱和希望”的火花,踩成灰烬。尤其是女人,都真诚、美丽、温柔、仁慈;没有骄做、嫉妒和痛苦,只有爱情带来的甜蜜。而人间那些人神共愤的丑恶形象——它们是魔王宙斯用各种各样名义幻变的化身——它们野蛮、黑暗、可惜又可怖;它们给世界带去了鲜血和失望,而把爱拖上祭坛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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