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暑假,小兰经常来永春家串门子,每次来的时候她总是穿上自己的旧衣服,生怕在永春哥心里造成贫富差距的感觉。对于永春而言,今年的暑假比往年要更加闷热,更加漫长难熬,因为他跟小兰不久的将来就要分开,各自给各自找对象,各过各的日子。要是搁在以前的暑假,永春妈蒸面皮子、打搅团(用玉米面做成的一种饭食,感兴趣的可以百度一下),永春总是喊小兰来家里吃饭,可是这个暑假,永春老是躲着不见小兰。
暑假一晃就结束了。小兰也回校上学了。走的前一天晚上,小兰和永春相约走在无人的玉米地畔。小兰对永春说,让他等她,等她毕业了,一起过日子。永春心里一团乱麻,心里有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他不想让小兰暑假高高兴兴地回来,而在她即将要走的时候给她泼一盆冷水,再说小兰一个人在外地念书,还没有毕业,现在跟她说他不打算跟她过日子,确实不是个时候。他打算把这事以后慢慢跟小兰解释,所以他只是像蚊子的叫声一样轻轻地嗯了一声。
由于小兰长得漂亮大方,有修养,而且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所以这几年在大学里,追求她的男生很多,但都被她一一谢绝了。其中有一个叫陈学名的同班男生,学习成绩跟小兰不差上下,人也阳光帅气,好多女孩子都想法设法主动“投怀送抱”,但他却从未移情别恋,而只钟情于小兰——经常在上课前帮小兰占靠前的座位,上晚自习帮她在图书馆占位,隔三差五约小兰去校电影院看电影,去校舞厅跳舞......。小兰对学名也有好感,但那仅仅只是停留在同学的层面上。小兰不傻,知道学名喜欢她,爱她。但是在爱情方面,小兰的心里只能容下永春哥一个人。
第一年上学临走的时候,永春哥送他的打碗碗花,她没有随手丢掉,而是把它小心翼翼地她花夹在路遥写的《平凡的世界》那本小说书中。
暑假过后不久,永春妈就开始张罗着托永春的姨妈牵线搭桥说媒,走农俗规程,交了礼钱,定在明年春节结婚。
小兰在寒假快要来的时候,课程不紧张,她就花了五十块钱在杭州丝绸市场买了一块上乘的丝绸被面,并利用空闲时间自己用绣花针在被面上秀上一些成对成双的打碗碗花。等她回了家乡,跟永春哥结婚的时候用。小兰秀花的时候,一针一线好不用心,脸上总是露出甜蜜的笑容,脑海里好像已经浮现出了她跟永春哥大喜那一天的景象。可是,小兰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永春哥已经定下亲,自己却还一直沉浸在自己幻想的幸福的喜悦之中。
在寒假即将结束的某一天,好久没有来信的永春哥,突然给她来了一封信。她欣喜若狂,急切拆开了来看。
原来永春哥告诉他,他已经跟大寨的女子定了婚,并准备春节结婚了!永春在信中给小兰宽心,并说他跟小兰只有兄妹之情,她是个大学生,应该有个门当户对的好家庭。
看到这个消息,小兰就好像立地三刻遭遇了晴天霹雳,两眼发黑,天和地都转动了起来,小兰眩晕地站也站不稳,差点昏死过去。一瞬间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真的!永春哥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了吗?永春哥那么爱我,他怎么会忍心抛下我不管,而去跟别人结婚?
她立马给她爸挂了电话,她爸告诉他永春哥确确实实要结婚了。
小兰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她彻底崩溃了,任泪水肆无忌惮在她苍白的脸蛋上奔流。她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像轻飘飘的鹅毛一样在深渊中缓慢坠落。她大声疾呼,但四周漆黑一片,空洞洞的,死一般地寂静、恐怖。周围根本没有人,也没有人听见她的呼喊。她的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甚至感觉到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她独自一人深夜在校园里像脱离了肉体的孤魂野魄一样,找不到归宿之地,四处游荡。不知何时,天上淅淅沥沥飘下起了小雨,而且雨下个不停,唯恐小兰的泪水不足以冲刷她心中的伤痛一样。此时,万念俱灰的小兰好像根本就没有觉察已经下雨了。她沿着校园的小径,继续游走。她不知在校园晃荡了多少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了宿舍。
最信任的永春哥给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把她折磨的几乎不成了人样。她食欲锐减,不到半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近乎虚脱,浑身困乏无力,就像得了一场大病。
她时常表情木然,眼神空洞,精神恍惚,很少与人来往,独自一人背着书包,无精打采地找一个僻静的教室打发时间。虽说是上自习,但是看完了书,也不知道自己记下或掌握了什么内容。
尽管如此,谢小兰还是强忍着痛苦,她没有她那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告诉任何人。
寒假来了,大多数同学都已经欢欢喜喜得回家过年去了。小兰却丝毫没有回家的打算,到现在连火车票都没有预定!要是搁在往年,放假当天,她就一刻不停得坐上火车回老家了。
而今年,她就如坠冰窟,世上的一切都好像与自己无关,生活也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