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的,她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龙珺遥刚踏出房门,寻摸着要不要先问问帝释夜是打算在何处炼丹,可需她先去稍作准备时,便见那银发男子正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下首处站着六七个人,其中两位正是她之前见过的纪梵神君与芷舞元君,剩下的那些人应该就是碧落血海域的诸位长老了。听顾潇然说,这些长老在洪荒时期,也都是些威名赫赫的智者猛将。想起她以往见到他时,他总是独自一人。她从未见过他与众人在一起时的模样,当下不禁有些好奇,他在众人之前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竟能让四海八荒都相传碧落血海域的域主即冷漠无情又性子乖僻。她没有移步,静静的看着前方。
帝释夜此时和他平素并无太大区别,他双腿交叠,左臂倚着石桌,右手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面无表情的听着众人的汇报,时不时也会交代上一两句。他虽然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但不管他在哪里,在做什么,都会让对方不禁生出威严崇敬之感。龙珺遥弯了弯嘴角,自己这个师叔果然不是一般人。他闲雅却不怒自威,举手投足间都是清冷的味道,他到底是谁?竟能让这些洪荒名将对他唯命是从。前些时候,她托小翎带给莫轩的信,现已收到了她师父的答复:“属实,安心。”她的心是安了,可莫轩对帝释夜避而不谈的态度,却让她对这个师叔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就在她心绪翻飞之际,帝释夜则缓缓偏过头望向她。他这一望,周围众人也随着他看向龙珺遥。只见一红衣女子斜倚着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那看似如火实则清冷的女子让众人有片刻怔愣。他们自然知道这是龙族的小帝姬,是他们释尊的师侄,也知她是因陀罗果而来,可这帝姬究竟是何时搬进了域主的寝殿?这不像是域主会做的事啊!显然,这件事除了他二人,就只有纪梵同芷舞知晓。
龙珺遥没料到帝释夜居然发现了她,还招手让她过去。眼下,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她再想离开已是来不及,稍做迟疑,才向前走去。
众人见到她,都拱手一揖,道:“帝姬。”
龙珺遥也是回礼道:“诸位神君长老。”在帝释夜的示意下,她很自然的便坐到了他旁边。
这套礼节看似简短却暗含玄机,要知道,在座众人,论辈份皆长于龙珺遥,且皆为上神。而龙珺遥只是个还未渡劫的龙女,所以按理说,她应当为众人行礼才是。不过,因着她龙族帝姬的身份和龙族在四海八荒的地位,外加上她又是太极天皇-莫轩帝君的亲授爱徒,使得她的身份与辈份比一般人要高出许多,这也是为什么众人与她都只施了平礼。这些礼节她在龙族的时候没少做,现在应付起来也算得心应手,如行云流水般,无丝毫不妥。
“昨晚之后你可睡好了?”帝释夜突然冒出的这么一句话马上便把众人的思绪惊了回来。长老们你看我,我看你,在看看自家释尊,一时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龙珺遥也没有想到他当着众人的面,居然问出这么一句暧昧又容易让人误解的话来。瞧着他那一脸正经之色,她不禁又生出一丝戏谑之意。她望着帝释夜,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轻声道:“托师叔的福,我睡的甚好。”
帝释夜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便转向众人,交代道:“本君要闭关两个月,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入内苑。”
“是”众人点头称道。
“释尊”这突如其来的甜美声音,自然是出于芷舞元君口中:“既然释尊现下要闭关,不如叫珺遥帝姬搬去我那里,我们同为女子,也方便些。”
帝释夜看了她一眼,声色依旧如常:“无需,她跟着本君一起闭关。”
众人:“……”其实这也不怪众人吃惊,他们只知龙珺遥是为陀罗果而来,却并不知道帝释夜还需炼制解药,除了纪梵,所有人对此事皆是一无所知。当下,他们皆一致看向龙珺遥,想从她那里探出个究竟。可惜令人失望的是,女子脸色依旧平静如常,让众人完全琢磨不透。
龙珺遥虽不知帝释夜为何如此安排,但想来炼制钩血鸠的解药并非易事,闭关到也正常。
待众人散去,帝释夜瞥了龙珺遥一眼,缓缓开口道:“你可准备好了?”
她点点头,心想自己早在三天前就准备好了。只见帝释夜站起身,朝她伸过手来。龙珺遥有一刻迟疑,但还是把手放了上去,入手的触感坚硬温凉。
转瞬间,她猛然感到自己像是踩在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一个踉跄就要向前栽去。
帝释夜紧了紧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眼中含着隐隐笑意道:“可是站稳了?”
龙珺遥这才发现她竟是站在行云上。瞧着这速度,自然是帝释夜在驾云。她颤巍巍的往下瞧了瞧,那景色可谓是瞬息万变,一会儿是草木葱郁的苍山,一会儿是姹紫嫣红的花海。她闭了闭眼,稳了稳身子,才看向帝释夜:“师叔你还真是我行我素,珺遥受教了。”口气中有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埋怨之意。
帝释夜习惯性的挑了挑眉:“你这是在抱怨吾?”未及她回答,又道:“都这么大了,以为你早就不怕了。”看着她一副“你怎么知道我恐高”的样子,帝释夜道:“吾想知道的事,自然会知道。”
龙珺遥:“……”
半晌,她终于松开了帝释夜的手,缓缓坐在了云端,一副准备打坐入定的样子。
帝释夜挑眉:“你就不好奇吾是带你去哪里?”
龙珺遥不以为意:“师叔不是说要炼丹嘛,那自然是去炼丹的地方,没什么好好奇的,不过是换了个地方。”
帝释夜嘴角微不可察的弯了弯,温言道:“你且先休息一下,还需四个时辰才能到。”她看着男子迎风而立的轩昂背影,心里无来由的便安稳下来,缓缓闭上了双眼。
这一次,龙珺遥是被冻醒的。紧了紧身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暗红色外袍,她慢慢站起身,感觉到他们似乎是在下降。
帝释夜回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这里有些冷,你忍忍。”
落脚处是一座雪山之上,入眼便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没有一丝杂色,世间万物仿若都被掩藏在了这银色之下。龙珺遥望了望走在前面,只着贴身锦袍的男子,那高大又略显孤寂的背影好似下一瞬便会消失在这雪色中。心被莫名的揪了一下,她几步快走,追上了帝释夜。
“师叔,你不冷吗?”龙珺遥知道一般的天气对他们都无甚大碍,除非是在混沌或是上古洪荒时期留下的特殊地段,才会对他们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而她现在既然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沁骨的酷寒,想必这个地方定不简单。
“吾习惯了。”不知是否是因着天气的过,男子的声音也比往常冷冽了许多。
“那这里是?”龙珺遥一直想要把四海八荒都好好逛一逛,眼下这地方自己以前从未听说过,自然是好奇的紧。
“我们要在这里炼制解药?”
“嗯。”
“为什么是这里?”
帝释夜停了下来,瞥了一眼龙珺遥,淡淡的道:“你今天问题到是多的紧。”他顿了顿:“吾怕你最后会太热。”
“什么?”这句话说的龙珺遥一头雾水,后来在真正炼制丹药的时候,她终于亲身体会到了他话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