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熹看来,儿童必须学习和掌握的“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爱亲敬畏隆师之道”方面的伦理道德皆蕴藏于儒家经典之中。他在《朱文公文集》中说:“道之在天下,其实原于天命之性,而行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间。其文则出于圣人之手,而存于《易》、《书》、《诗》、《礼》、《乐》、《春秋》孔孟氏之籍。”他认为,儒家经典是小学教育的基本内容。
在朱熹平生编写的大量著述中,儿童用书占有很大的比重。如《论语训蒙口义》、《易学启蒙》、《小学》、《四书集注》、《童蒙须知》等,都是他亲自编写的儿童读物。其中,《小学》一书尤为著名。
《小学》分内外篇,共六卷。内篇有《主教》、《明伦》、《敬身》、《稽古》等四卷,外篇有《嘉言》和《善行》两卷。全书以儒家的道德理念作为准绳,采撷儒家经典中尤其是礼书中的文句编连而成,主要是介绍一些最基本、最浅显的道理。《小学》面世之后,被列入学官,受到全社会的重视,在士大夫和民间广为流传。这本书在明朝传入朝鲜,经过著名学者金宏弼等的提倡,备受儒林的推崇,认为这是淑世教民最切要的著作。后来,《小学》又被政府指定为朝鲜学校教育的基本教材,屡屡翻刻印行,广颁于国中。
朱熹认为,对儿童的教育,大道理一定不能多,那些东西孩子理解不了,重要的是要求他怎么做。所以,他的另一本名作《童蒙须知》重在规范儿童的行为。全书分为衣服冠履、语言步趋、洒扫涓洁、读书写文字、杂细事宜等五部分,按“夫童蒙之学,始于衣服冠履,次及语言步趋,次及洒扫涓洁,次及读书写文字,及有杂细事宜”的顺序来编排五章,逻辑性和指导性很强。
学其事,穷其理
朱熹认为,教育应根据年龄、阶段不同而采取不同的教育方法。
古代传统教育中的教育阶段划分只有“大学”和“小学”。在朱熹以前,划分它们的原则基本上有两个,即从年龄阶段上来划分(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和从心理成熟阶段上来划分(如《白虎通德论》)。这两个划分原则都被朱熹吸收进自己的学说,不过,朱熹剔除了这两个划分原则里所包含的知识教育内容,而只是从人的道德发展的角度来进行论证。
朱熹在他的《大学章句序》里说,上古时候的学制,分为“小学”、“大学”两个阶段。从王公以下一直到庶人的子弟,八岁开始入小学,学习洒扫、应对、进退等等比较简单的礼节,以及礼、乐、射、御、书、数方面的基础知识。到了十五岁的时候,从天子到元子、众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的嫡子,以及庶民子弟中的学业优秀者,要入大学,学习穷理、正心、修己、治人的学问。朱熹认为,小学和大学是古人为学的两个阶段,两者的分工是“小学是学其事,大学是穷其理”。
按照朱熹的看法,在小学教育阶段,只需要教给儿童怎么样去做,而无需告诉他们为什么应该这么做。比如,对待朋友应该诚实,只需要让儿童按照这条准则去做就行了。但在大学阶段,就不是如此,而需要让人明白为什么应该这么做,比如对待朋友为什么应该诚实,又如何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诚实。
朱熹之所以要进行这样的划分,是因为有些道理是小学阶段的儿童所不能理解的,只有到人“有识”(具有自我判断的能力)之后,才能够理解它们。从这一点来说,朱熹对大小学教育阶段的划分,在精神实质上是以儿童的心理成熟程度为依据的。
尽管有教育程度上有所不同,但这并不意味着小学与大学是完全无关的两个阶段。恰恰相反,在朱熹看来,小学乃是大学的基础,而且小学的功夫做得深,大学就愈能够取得成效。远古的人因为在小孩子的时候学得好,就已经具备了圣贤的坯模,只是没有圣贤那么多“识见”,所以长大后再入大学学习,以“长许多识见”。而如今的人之所以不如古人,根本的原因,就是缺了小学的一段功夫。
朱熹的这些教育思想,对现在教育仍是具有借鉴意义的。
书院的言行规范
在古代,为培养弟子学徒的馆舍专门制定相应的言行守则,是很普遍的。如管子的《弟子职》就是一例。它由管子根据当时官、私讲学的经验写成,规定了学生应该遵守的学习和生活纪律,内容详尽全面,对学生们的言行起到了很好的规范、教育作用,也促进了他们的学习。
朱熹的教育实践和经验十分丰富。他曾经在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讲学,还创办寒泉、竹林等精舍,弟子数以百计。他也十分注重用儒家的礼来规范学生的行为和思想。
朱熹认为,古代圣贤教人为学的目的,“莫非使之讲明义理,以修其身,然后推己及人。非徒欲其务记览、为词章,以钓声名、取利禄而已也”。他不满于当时许多书院学规的浅陋,不能得古人深意。所以,他“特取凡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大端,条列如右而揭诸楣间”,要求学生“相与讲明遵守而责之于身”,这便是朱熹亲手制定的《白鹿洞书院学规》: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教之目)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为学之序)
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修身之要)
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处事之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接物之要)
这个简短的学规,集儒家经典思想于一身。首先,它提出了教育的根本任务,是让学生明确封建纲常的“义理”,并把它见之于身心修养,以达到人人自觉维护封建统治的最终目的。其次,它要求学生按学、问、思、辨的“为学之序”去“穷理”、“笃行”。再次,它指明了修身、处事、接物之要,作为实际生活与思想教育的准绳。总的来说,它要人们知道封建伦理是“天理”,人性就是此理在人身上的察赋,封建道德伦理是永恒的神圣的,人们必须循此为学。
为官经验
朱熹一生以治学为主,其间断断续续有过一些为官经历,最高曾作过四十多天的帝王师。在腐朽飘摇的南宋,朱熹置身于学问,朝廷屡诏不应,而一旦出去为官,便恪尽职守,刚正不阿,力求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为官之德
古人早已发现,官员的道德水准直接关系到国家的安危存亡。《左传》指出:“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宠贿彰也。”《后汉书》也说:“治乱之要,其本在吏。”为此,历代有远见的政治家和思想家都先后提出了大量官德规范,以之制约官员言行。
朱熹一生宦海沉浮,对官德之感更是深刻。他提出了不少颇有价值的官德思想和主张。
(1)凡事公道的近民思想
朱熹深受儒家重民传统的影响,对当时官员普遍缺乏爱民惠民之心、大多“漠然无意于民”的现实甚为不满。他明确主张“为守令,第一是民事为重”,“平易近民,为政之本”。要求当官者把庶民百姓的利益放在首位,“奉法爱民,不求闻达。”
在封建官场,假公济私、以权谋私、循私舞弊是相当普遍的。朱熹以其切身体会说道:“大抵近年习俗,凡事不欲以大公至正之道显然行之,而每区区委曲于私恩小惠之际。”对此,朱熹指出:“官无大小,凡事只是一个公。若公时,做得来也精采。便若小官,人也望风畏服。若不公,便是宰相,做来做去,也只得个没下梢。”
具体而言,一是在用人问题上不可“徇私容情”,“凡所论荐,皆必稽诸公论”;二是在处理政务时要保持“至公至诚之心”,不可上下相瞒,“唯务私己吝权”;三是在对待国家财产时要公私分明,不可“把为自家私恩”。
(2)爱养民力的亲民思想
朱熹认为,官员要使百姓拥护自己,首先就要做到“临民以宽”,注意爱养民力,存恤百姓,减轻对他们的剥削。
他针对当时一些人打着宽政的旗号,尸位素餐,荒于政事,甚至惑于“阴德”之论,不敢大胆惩处害民之徒的情况,明确指出:“救弊之道,在今日极是要严。不严,如何得实惠及此等细民。”要使老百姓真正得到实惠,就必须严格管理,严肃法纪,严惩害群之马,把“临民以宽”与为政以严统一起来。
(3)律己清廉的守本思想
朱熹认为,清廉、勤勉和谨慎是为官的“本分”。朱熹对清廉的要求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不能贪财,二是重视自守。
朱熹认为,“仕宦只是廉勤自守,进退迟速自有时节,切不可起妄念也。”这当然不是“教人求退”,“只是要得依本分,识廉耻,不敢自炫自鬻,以求知求进耳”,重要的在于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而不是计较个人的荣辱得失。
(4)恪尽职守的敬业思想
朱熹特别强调,官员应尽职敬业,他主张“一日立乎其位,则一日业乎其官”,并对几种不良官风提出了尖锐批评。
一是“不见吏民”。当时相当一部分官员为图省事,“以不见吏民,不治事为得策”,对百姓的呼声不理不睬,以致“民有冤抑,无处伸诉”。朱熹认为这种官员是“不仁之人”,已丧失了最起码的怜悯之心。
二是“不肯任事”。一些官员懒惰成习,苟且偷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朱熹批评说:“天下事所以终做不成者,只是坏于懒与私而已!懒,则士大夫不肯任事。有一样底说,我只认做三年官了去,谁能闲理会得闲事,闲讨烦恼!我不理会,也得好好做官去。”
三是办事拖拉。朱熹针对当时官府往往文案积压,许多事情久拖不决的情况,主张一日了毕一日事。他说:“当官文书簿历,须逐日结押,不可拖下。”
四是贪图享乐。朱熹说:“今之仕宦不能尽心尽职者,是无那‘先其事而后其食’底心。”当官的首先想到的不是尽力职事,处理公务,而是如何吃喝玩乐,这与孔子“敬其事而后其食”的古训背道而驰。
朱熹还认为:“官所不比乡居,凡百动有利害,诸事切宜畏谨也。”要求为政者处处谨慎从事,“凡事须仔细体察,思量到人所思量不到处,防备到人所防备不到处,方得无事”。
发展农业生产
中国古代历朝以农为本,积极提倡发展农业,这对古代农耕文明的发展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作为一个政客文人,朱熹也将农业生产置于核心地位。
南宋时战争频发,外辱内困,社会动荡不安,财政极度匮乏。朱熹深有感慨。他在《朱子文集》卷十六中说:“民情嗷嗷,日甚一日,不独下户之食,而士子宦族第三等人户,有自然陈愿予乞丐之列者,验其形骸,诚非得已,兼自秋来卖田拆屋,斫伐桑柘,鬻妻子,贷耕牛,无所不至,不较价之甚贱,而以得售为幸。典质则库户无钱,举贷则上户无力,艺业者技无所用,营运者贷无所售。鱼是螺蚌久已竭泽,野菜草根取掘又尽,百万生齿,饥困支离,朝不谋夕……号呼宛转,所在成群,见之使人酸辛,怵惕不忍正视其死之者,盖亦不少”。这是朱熹对南宋社会百万生灵,饥困难当,宛转呼号悲惨景象的真实写照。
民不聊生的惨状激起了朱熹的无限忧思。为此,他提出了“窃惟民生之本在食,足食之本在农,此自然之理也”的主张,并明确指出关于农业管理的五条具体做法:其一,兴修陂塘水利;其二,改造土壤和改进种植方法,其三,严禁宰杀耕牛;其四,注意农时季节;其五,因地制宜,多种经营。提出了重农业、防流移、修荒政的思想。
朱熹将农业生产看作人们生活和封建社会赖以存在的物质基础。他说:“生民之本,足食为先,是以国家务农重谷,使凡州县守倅皆以劝农为职。”
显然,朱熹的这种思想是颇有见地的,它继承了中国古代“民以食为天”的传统思想。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并非如时人泛泛而谈,而是在深入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了一系列有针对性的农业管理基本思想。
朱熹认为,官吏虽然不在于直接参加农业生产,但是组织和管理生产当是应尽职责。他指出:“当职久处田间,习知樯事,兹忝郡寄职在劝农,窃见本军已是地瘠税重,民间又不协力耕种,耘耨卤莽灭裂,……所以土脉疏浅,草盛苗稀,雨泽稍愆,便见荒歉,皆缘长吏劝课不勤,使之至此。”在朱熹看来,百姓耕种不勤,耘耨不细,田间管理不善,苗稀草盛,此等责任应归咎于州县官吏“劝课不勤”,没有尽到应有之责。
朱熹的这些思想充分体现了他忧国忧民、辩证的观念,以及实事求是的精神,对促进农业的发展具有积极作用,为农业发展和社会稳定作出了一定的贡献。
财政管理与经济发展
财政赋税与经济发展是国家的生命线,关乎国家的生死存亡。然而,南宋的财政状况实为难堪。
朱熹曾在《语类》中作出了这样的分析:“今上下匮乏,势须先正经界,赋入既正,总见数目,量入为出,罢去冗费,而悉除无名之赋,方能救百姓于汤火中,若不认百姓为自家百姓,便不恤。”此分析应该说是颇有见地的,“罢冗费,悉除无名之赋”,可谓是一针见血,抓住了当时社会的要害问题,也反映了他对国家对族的强烈忧患意识。
那么,朱熹的财政与经济观点又是怎样的呢?
主要有四个方面:(1)主张“薄赋”,“省赋”,反对“重敛”;(2)主张“务本”,“节用”,反对开支无度;(3)主张“赈民”,“减赋”,致力革除弊政;(4)主张加强货币流通,反对铜钱外流。
朱熹的财政管理思想有利于增加国家财政收入,减轻人民的赋税负担,稳定人民生活,恢复农业生产和社会秩序。朱熹关于轻赋役、苏民力的主张,对农民多少有些好处。尤其他始终把简省赋役与稳定农村生产秩序紧紧联在一起,这不能不说他比当时一般封建统治者具有更深远的眼光。
朱熹说,每当他看到百姓破产流亡和读到唐代诗人韦应物的诗句“身多疾病思田里,道有流亡愧俸钱”时,“未偿不低徊愧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