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百年之后,想传位给风叹。可他毕竟只有十四岁,你的众多兄长们对朕的这个皇位虎视眈眈,朕怎能放心让他们辅佐风叹。至于你母后一族,你母后性格刚烈,她活着时倒还能镇住你舅舅他们,但若她也离世,这一切,怕是难测啊。风吟,朕如今唯一放心的人,就是你了,你……”
“父皇!”任风吟打断了任恒恪的话,想了想道:“为何是风叹,吟儿一直以为,会是大哥的。”
“风杭么?”任恒恪愣了愣,微微一笑:“朕本以为,聪慧如吟儿,是最能明白朕的心思的。”
任风吟听着任恒恪这话,有些迷惑,皱了皱眉头,却是在心头细细思索起来。她和风杭相差十岁,感情一向是很好的。小的时候也是,什么事都会想到大哥。但是,这皇位它,毕竟不是儿戏。大哥有能力有才华,有抱负有志向,像极了当年的父皇。可是他这心,太容易被儿女情长所扰。任风吟心头一沉,父皇是怕,若是有朝一日他为博红颜一笑,颠覆了央鹤国几百年的家业么?
“我倒是喜欢大哥这样的男子。”
一个秋庭让他的风杭心碎欲裂,一个东方让他的吟儿远走边塞,他们这兄妹俩,在这‘情’字上,真是不知道随了谁。任恒恪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轻声叹道:“皇家儿女,应将家国天下视为己任,哪有那么多谈论儿女情长的心思!”
“父皇莫要再说了。反正吟儿就是喜欢有情有义的人,若是吟儿要嫁人,那人便得全心全意对我,什么家国天下什么江山如画,全都不如我重要。”
“尽说一些小女儿话。”任恒恪无奈的笑着,“还是怪朕这些年太爱你了。风叹继位后,你便是以长公主身份监国的人,怎能再这样单纯下去?”
“父皇,确定是风叹了么?”
“你是在忧虑风杭会有所不满吗?”
“我觉得父皇真过分,让吟儿夹在长兄和幼弟之间进退两难。您就是另立别的哥哥也好嘛,干嘛一定要在母后的两个儿子里挑选呢?!”
“这就是朕要跟你说的。”任恒恪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吟儿,紫华殿的匾额之后,朕没有写上任何人的名字,就是怕被风叹的哪个哥哥先行看见,在篡改朕的遗愿后,对风叹心有隔阂加害于他。所以,吟儿,不管是谁登上帝位,你都一定要保风叹平安。”
父皇倒真是看重风叹,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的五个哥哥,大哥容易为情所困;二哥有勇无谋,根本无法管理一个帝国;三哥心胸狭隘并无帝王之相;四哥更不必说,整个一个酸腐文人;五哥心思太深,还真是怕他哪一天把自己和国家都给算计了。只有风叹,年纪虽小,却稳重淡定,心系天下百姓,最像父皇。可是他如今年岁尚小,不像他的兄长们,早已布下重局将皇位视为囊中物,父皇就算想立他为帝,怕也是难上加难。所以,不管他们把这国家折腾成什么样,她都是要替父皇保住这央鹤国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吟儿明白。”任风吟点点头,静静地把这重任深深印进了心里。
“恩,朕也有些乏了,你就先退下吧,记住今天朕跟你说的话。”
“吟儿谨记。”
“还有……”
“什么?”
“朕的吟儿,定能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不论家国天下不论江山如画,此生有你便已足矣。”任恒恪抬起手,用他那宽厚温暖的手掌抚了抚唯一的女儿的头发,似是把一辈子的爱都融在了里面。
任风吟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是她和任恒恪此生最后的一次对话。
当天夜里,央鹤国史上最伟大的皇帝之一,便这样永远地去了。
次日,任风杭派人取出紫华殿匾额后的密旨,宣告天下,先帝已将帝位传给皇长子任风杭。这一结果仿佛是众望所归,文武百官及天下百姓,无不高呼万岁。任风吟在殿外远远地看着那一袭明黄衣冠踏上他心心念念的位置,默默地垂下了眼。
父皇果然神机妙算。而她,从这一日开始,则是要守护着父皇的遗愿,好好地保护风叹。
先帝驾崩,各地长官无不赶至任安奔丧,这一日的朱雀门,熙熙攘攘。
任风吟和任风叹站在城门之上,任北风呼啸。任风叹性子冷,从小就不爱搭理人,却偏偏喜欢粘着姐姐,任风吟拉着他去哪他便跟着去哪,简直就像个贴身侍卫一般。南宫皇后曾笑言,这姐弟两一热一冷,性格互补,难怪能如此亲密。
“姐姐是在等东方少将军吗?”
任风吟闻言一愣,看着如今竟已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弟弟,“噗嗤”一笑拍了拍他的额头道:“小孩子瞎说什么呢?”
“如果不是,干嘛要大冷天的拉着我来城门上吹冷风。”
“我,我喜欢吹风你有意见?!”
“我不喜欢。”任风叹不满地看了任风吟一眼:“姐姐想要吹风就自己吹好了,我可回宫去了。”
“任风叹!我看见他了!”
任风吟一席麻衣站在城楼上,远远地便看见了那策马而来的英俊身影。她惊呼了一声,立刻抛下身边的弟弟,疾步像城门下奔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