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是大哥的错,大哥不应该只考虑自己,从来不考虑你的感受。”任风杭顿了顿,“你也知道,大哥年长你十岁,总觉得你还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谁知道,时光如梭,我们风吟已经是个大丫头了。”任风杭伸手揉了揉任风吟的脑袋:“原谅大哥吧,你若真心喜欢东方无傲,大哥必然不会阻拦,如今你也到了可以指婚的年纪,东方家是我们央鹤国自开国以来的忠义世家,配我们风吟也不算委屈你。”
“风吟?”见她半天没有理睬他,任风杭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大哥,其实你只要这样好好跟我说话,我一定不会跟你闹脾气的。可是……你……每一次……次……都好凶,呜,好凶。”任风吟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起来:“你每一次写信只知道骂人家,从来都不问我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受过什么委屈没有,还是过得很开心,只知道……只知道骂我,呜,我,真的,很难过。”
“好好好,是大哥错了。大哥对不起你。”
任风杭长叹了一口气,把任风吟揽进了怀里。这是这皇城里他唯一还会在意的人了,他怎么可以让她落泪伤心。
当年央高祖一句:“吾恐众子相杀,故不立之。”因此央鹤国建国数百年来都未曾立过太子,只有当当朝帝王病逝过后,下一任帝王才会浮于众人眼前。任风杭与众兄弟为了紫华殿匾额后面的那传位诏书勾心斗角,可即使他多年谋划,韬光养晦,那匾额后面的名字,始终是他在登上皇位的路上一道无法跨越的横沟。
任恒恪膝下共有六子,任风杭为正宫皇后所生,既为嫡又为长,加之文武双全,在兄弟中一直深受任恒恪和满朝文武的青睐。然而,本朝南宫皇后共育有三位皇家后代,除了任风杭和任风吟以外,还有一个小儿子,任风叹幼年早熟,年仅八岁便出口成章,熟读兵书,其聪颖程度令朝野震惊,而母爱幼弟,任风杭失去了母亲南宫氏一族的重要支持,在幼弟逐渐长成的压力下步步为营,实属艰难不易。
其实任风吟一直觉得,这些年任风杭变了好多。
他以前,很少对她生气。任风吟不去太傅那里上课,不去师傅那里练武功,不去南宫皇后那里跟苏嬷嬷学乐理,他都会帮着任风吟撒谎逃避的,再加上父皇又爱她,所以小时候根本就是插科打诨混过来的。任风吟想着,头慢慢地垂了下去。可是,自从秋庭姐姐她,被父皇选入宫后,大哥,大哥……似乎整个人都变了。
任风吟的眼前仿佛都升起了一层薄雾,七八年前的事都能被她想起来。
那一次烂醉如泥的任风杭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房间里趴着睡觉的任风吟,顿时怒火中烧。
那是他第一次因为她偷懒翘课而生气,也是她记忆中,他第一次开口训斥她。
那天他说,任风吟,我告诉你,像你这样不学无术,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掌握自己的生活,你总有一天会被比你优秀的人抢完你身边的一切!起来,给我滚去上课!别给我撒娇赖皮,你不是特别喜欢跟着东方无傲么?!我告诉你,就像你现在这样,没有学识,没有才华,他这辈子都不会正眼看你一眼!东方无傲今年到了指婚的年纪了,宰相孟韩家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马术武功也是了得,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那年只有八岁的任风吟根本听不懂任风杭在说些什么,直到年纪渐长,当自己也逐渐明白了何为男女****之后,她才意识到,那一年的大哥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事,而那一年的自己,也在大哥的鞭笞下,脱胎换骨。
她想,大哥大概是因为这些事,所以才一直恨着父皇吧。
即使不是恨,也是因为这些事才会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坐到那个位置上去吧。只有成为了天下王者,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东西。
其实大哥的心思她都懂,她也很清楚地明白,在这皇城之中,大哥对所有人都有防备,唯独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是发自内心的关爱。他也许总是凶她,可她明白,那也是为了她好。她是他唯一的妹妹,是他在这可怖的皇城中唯一的依靠,他希望她好,希望她优秀,希望把一切最好的生活都给予她,这一切,她都懂。
任风吟看着露出鱼肚白的天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父皇的病情如何。
“大哥。”
“恩?”
“带我去看看父皇吧。”
“行。”任风杭顿了顿,轻轻地笑起来:“父皇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任风吟前脚踏进养心殿,宫人们就赶紧大声地通报道:“玉关公主到。”
玉关,是任风吟离开都城那一日,任恒恪赐她的封号。
史载:“央鹤建国百年以来,众公主中惟有玉关一人,获封地封号于出嫁之前。帝仅有玉关一女,故极爱之。玉门关,属央鹤国西北边陲重镇镇浣,央鹤与飞虎两国数年相争之地。帝何曾想,赐此地于玉关,并冠以封号,实属玉关经年命运之预兆。”
“父皇!”
仅仅三个月未见,曾经意气风发的父亲,怎么就形同枯槁了?
“陛下,是吟公主回来了啊!”
一听见任风吟的声音,卧榻许久的任恒恪几乎是一下睁开了闭着养神的眼,在贴身内侍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吟儿!”
三个月未见,任恒恪看着眼前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强打起精神抚了抚她的头:“傻丫头,怎么瘦了?”
任风吟的眼泪几乎是瞬间落下,“父皇,你才是瘦了……”
一旁的何公公见状惊了一下,急忙提醒道:“我的吟公主啊,哭不得啊哭不得,咱们央鹤国最忌讳的,便是在塌前落泪啊!”
“何炎。”
“老奴在。”
“不碍事的,反正朕命不久矣,还管他什么忌讳不忌讳的。”任恒恪抬了抬手,示意何炎不要再说下去了,他扯起疲惫的嘴角笑了笑,似是想要安慰两人。
“父皇(皇上)!”
“没事没事,何炎,你先带着宫人们下去吧,朕有话单独和风吟讲。”
“老奴遵旨。”
何炎带着众宫人们缓缓退出去,只留下任恒恪父女二人。
“哎,只怪朕当年太惯你,竟把一国公主养得如此娇气。”任恒恪叹了口气:“好了好了,都是大姑娘了,还老哭鼻子像话吗?”
任风吟抹了一把眼泪,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眸,倔强地撇了撇嘴:“我才没有老哭鼻子!”
“哎,你这个样子,让朕怎么放心把风叹交给你啊。”
“风叹?!”任风吟惊呼出声,满脸的没想到。
“是风叹啊。”任恒恪拍了拍榻沿,示意任风吟坐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