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静看着儿子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真像他爸。”顾卫忠笑道:“当然像他爸了,像别人就不对了嘛。”赵文静脸一红,看了眼顾卫忠,说:“顾老师也学会开玩笑了。”顾卫忠看着她,说:“文静,其实你还很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为什么不考虑再找一个,组成新的家庭?家里多个男人,你的压力就轻一点。”赵文静沉默了一会,说:“倒是有街坊邻居和环卫站的同事跟我提过这事,要帮我做媒,可我带着个儿子,经济条件又不好,以后也不想再生,条件好的哪会看上我?一般的都要求结婚后再生一个,有年纪大的可以接受我和儿子,可我不想找个五、六十岁的,再说了,我担心阳阳会不开心,后爸对人孩子好的毕竟不多。”顾卫忠点点头:“我理解。你经济上有困难就对我说,这点忙我还是能帮上的。”赵文静说:“顾老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暂时我们还过得去。”顾卫忠说:“那好,我们学校马上要放学了,要不你等会儿,我下班后开车送你和赵阳回去。”赵文静说:“谢谢,不用了,我还要回趟环卫站。”
赵文静走了,顾卫忠望着她的背影,心底有些感慨。这是一个多好的女人,可命运不济,使她的生活磕磕碰碰。他想到了自己的家庭,虽然妻子是个女强人,但少了份女性的温柔,假如自己家离婚了,金雪芳对欣欣会有赵文静对赵阳那么好吗?哪怕自己也做不到赵文静那样对孩子无微不至地关怀。唉,单亲家庭的孩子,缺少父母的关爱,容易出事,社会上的一些问题少年,有不少就来自于单亲家庭,这已经成为一种社会现象了。
顾卫忠开车回家的路上,姑妈静云打来了电话。开车途中,接电话不方便,他就没接,但姑妈打了一遍又一遍,他担心有什么急事,就把车靠路边停好,接通了电话。静云着急的语气说:“卫忠,你在哪儿?”顾卫忠说:“我在路上,姑妈,什么事你说。”静云说:“黑皮两天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我担心他去报复那个打他的黑车司机,你帮我找找他,叫他别干傻事。”顾卫忠说:“他的人际关系我不熟,抽空我去他停车的地方问问,姑妈,你别担心,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静云说:“哎,他太冲动,做事不经大脑,我怕他闯祸。”顾卫忠说:“姑妈,你想多了,黑皮现在有开车的行当,他是想学好的,你是他妈,要相信他,鼓励他,如果你都不相信他,他会自暴自弃的。”
顾卫忠去菜场买了许多菜,丈母娘打过电话,说今天晚上到。他回到家,刚把车停好,姑妈又打电话来了。静云告诉他,黑皮回家了,原来这两天他被人包车,跑了个长途,手机没电了,怪不得联系不上,哎,他不知道家里有多担心他,也不给家里说一声,急死人了。顾卫忠安慰道:“回来就好,我说他现在学好了你还不信,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鲁莽了。姑妈,雪芳的爸妈今天要来,我不跟你多说了。”静云听顾卫忠说金雪芳的父母要来,气愤地说:“雪芳的父母想来就来,我哥哥嫂嫂就来不得,真不把别人的父母当父母看。卫忠,你自己心中要有数,父母供你读书,是勒紧裤腰带省下来的钱,你要记得孝敬。”顾卫忠不愿听这些,说:“我想不通,婆媳也是一家人,为什么不好好相处?我想过些天带欣欣回老家走走。”静云一百个赞成,说:“这是对的,反正一个男人不能什么都听老婆的,要看什么事。就这样,我挂了。”
顾卫忠从车内拎出几个马夹袋,无非是鸡鸭鱼肉和蔬菜之类。他刚转身,只见岳母樊老太正在门口站着,满脸堆笑地看着他。顾卫忠招呼道:“妈,你们到啦,我还以为你们晚上到呢,快到里面坐,我给你们做晚饭。”樊老太从他手里接过手提袋,说:“想给你一个惊喜。我们是中午到的,雪芳从车站把我们接到这里又赶到公司去了,不过,马上就会到家,我打了电话。晚饭我已经做好了,等你们回来一起吃。我们在的时候,你就不用买菜做饭了,家务活归我们。”顾卫忠难为情地说:“那怎么好呢,你们是客人。”她有点神秘地说:“我们是有备而来,我想你也知道大概的意思,有什么心里话只管说出来,不要憋着,我来作主。”“没什么样事,妈,你多虑了。”顾卫忠不想让丈母娘掺和进来,金雪芳还没提过分手,现在让别人知道,有可能让隐藏的病灶提前爆发。
顾卫忠和樊老太站在门口聊了一会儿就进了客厅,见金雪芳的父亲金大钟架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便说:“爸,你好。”金大钟大腹便便,稀疏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向脑后,宽脸高鼻,嘴大眼小,听见女婿问好,便把挡住半边脸的报纸放下,努力睁大眼睛说:“哦,卫忠回来了,近来还好吧。”顾卫忠回答:“好,一切都好,就是忙了点。爸的身体还好吧。”金大钟说:“好得很,能吃能睡。雪芳还没有回来,我肚子都咕咕叫了。”顾卫忠说:“她在公司忙,可能回来会晚点。”樊老太说:“她平时都那么晚回来么?我待会儿说说她,公司是白天忙的,晚上就得按时回家,这样才像个家。”
樊老太话音刚落,就听得院子里停车的声音,金雪芳走了进来:“爸,妈,我回来啦。”樊老太一指顾卫忠,说:“还有你老公呢,怎么不打招呼?”金雪芳看看顾卫忠,又看看妈,说:“妈,他又不是外人,用得着那么客气吗?”樊老太说:“夫妻俩就得客客气气,用知识分子的说法,叫相敬如宾,对吧?”金大钟帮女儿,说:“一家人客气个啥?老太婆,你别一来就数落雪芳,饭好了没?好了就开饭。”樊老太说:“好了,好了,我这就去端出来。”顾卫忠跟丈母娘进了厨房,端起一只盛放红烧肉的大碗,正要往客厅走,被樊老太伸手一拦,“你把碗放下,这不是你们男人干的事。”樊老太随后叫道,“雪芳,进来,把菜端出去。”金雪芳进来,从顾卫忠手中接过碗,笑了笑说,“有妈袒护你,你就轻松点,到客厅陪爸爸坐着。”
金大钟是副处级干部,在位时应酬多,酒量在餐桌上练出来了,以至于退休后一天要喝两顿酒。金大钟知道女婿不喝白酒,对着金雪芳说:“我不想来,你妈非要拽我来,唉,到这儿没人陪我喝酒,没劲。”金雪芳就对顾卫忠说:“卫忠,今天爸在,你就喝点白酒陪陪爸。”顾卫忠有点为难:“我没喝过白酒,怕喝醉了失礼。”金大钟说:“在你自己家里失什么礼,喝醉了就躺着呗。”顾卫忠说:“好吧,那我就喝点。”
顾卫忠拿起五粮液的酒瓶,先给老丈人面前的杯子斟满了,又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点点。金大钟端起酒杯要喝,金雪芳递给他一盒牛奶,说:“爸,空腹喝酒不好的,先喝点牛奶垫垫底。”金大钟推开她的手,说:“瞎扯,我都喝了几十年了,出过啥事没?你爸的胃是铁打的,喝了牛奶再喝酒,还有味吗?”金雪芳见爸爸不听,就把牛奶递给顾卫忠,说:“老公,牛奶你喝吧,喝牛奶养胃,还不容易醉。”顾卫忠接过牛奶,说了声“谢谢”。金大钟看看顾卫忠,笑道:“你这样喝酒不爽气,在部队里,要被战友骂孬种的。”顾卫忠笑道:“我没当过兵,体会不到那种豪爽,爸,你别见怪哦。”金雪芳也说:“爸,今天他肯陪你喝白酒,你就知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