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4月29日,日军在上海虹口公园召开大会,庆祝“一·二八”淞沪战争胜利,中国军民得知这一消息后个个恨得咬牙切齿。王亚樵联络流亡在上海的韩国革命党人安昌浩,在会场主席台下放置“暖水瓶”定时炸弹,连台带人轰至半空,当场炸死日本陆军大将白川义则,炸断日本公使重光葵的一条腿,摔死日租界商会会长岗村洋勇,日酋共死伤13人,一举雪了国耻。此外,日本海军第三舰队旗舰“出云”号在浦东被炸,也是出自王亚樵的手笔。
面对王亚樵这个敢置生死于度外的暗杀组织,杜月笙一再告诫自己的徒众:“千万别惹王老九的人。”
杜月笙有个徒弟叫张延龄,是张啸林的侄子。有一次,张延龄带人接管了一艘“江安”号轮船,已经出钱把这条船装饰一新,没想到,原船主李国杰“一女两嫁”,同时许诺把这条船送给王亚樵。于是,张延龄手下的人与王亚樵的“斧头帮”发生冲突。
王亚樵聚集500名弟兄,高声说道:“想当年,我们手提斧头,杀得上海滩的瘪三们屁都夹着放。如今那帮乌合之众敢伤我兄弟,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到码头上武力接管‘江安’号,有胆量的跟我走!”众人齐声呐喊:“跟九爷走,打烂杜月笙的狗头!”
杜月笙闻报连连叫苦,他只带一名保镖赶到江边,满脸含笑会见王亚樵,答应完整交出“江安”号,还送给“王九哥”的弟兄们一只手提箱,里面有几根金条,其余都是现洋。
这一次,王亚樵要威胁张学良,杜月笙答复两条:“第一,张学良已经决心痛改前非,正在医生的帮助下戒毒,保证在一个月之内离开上海。第二,张学良是我的朋友,你若伤害他,你我之间只好全力相拼,搞得两败俱伤。”王亚樵一听,同意让张学良限期离开上海。
王亚樵拒绝蒋介石的拉拢,坚持反蒋,遂与戴笠反目成仇,后来他终于死于戴笠之手。
控商会代售航空券
上海经济发展有所恢复之后,杜月笙又开始在工商界扩展自己的势力,第一个目标竟然是掌控上海市商会的实权。此时的上海有“五大团体”,按照权威性和影响力来排列,依次为:上海市商会,上海市地方协会(杜月笙此时是副会长),上海市银行公会,上海市钱业公会,上海市航业公会。由于上海是中国的商都,所以上海市商会排在首位,举足轻重。
自1927年国民政府定都南京以来,上海市商会已经有过三任会长,都是根基极深的人物。第一任会长是曾国藩的外孙聂云台(副会长是杜月笙的好友秦润卿),第二任会长是中国通商银行董事长傅筱庵,现在的第三任会长是沪上元老虞洽卿。杜月笙毕竟是白相人出身,要攫取这一团体的实权,谈何容易。
杜月笙打出的第一张牌是征服王晓籁。
王晓籁秀才出身,满腹诗书,在上层社会分量十足,与上海大多数资本家、银行家、工商巨子都有来往。1926年,他曾经以沪商代表的身份专程赴广州,晋见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王晓籁现任闸北商会会长,是虞洽卿的心腹肱股。
角逐是从渔市场开始的。1933年春天,国民政府实业部与上海市政府合资筹办一个渔市场,想要减少鱼交易的中间环节,平抑鱼价,增加政府收入。经虞洽卿极力推荐,王晓籁被任命为上海渔市场筹备主任,接下来就成为渔市场首任总经理。
上海渔市场建在杨树浦复兴岛,配备有冷藏库等先进设备,可令王晓籁没想到的是,渔民们就是不把鱼虾拿到这个渔市场来交易,新市场成了空摆设。
以前,上海渔民打鱼,一律交给渔行收购,大中小渔行控制鱼价、辗转出售、层层盘剥,很多人在幕后获利。现在政府要垄断渔市场,无疑会断了一些中间商的财路,这些人就在暗中给新市场的使用设置障碍、制造麻烦。
渔民们宁愿多受盘剥也不去新市场,与渔行经纪人的误导、干扰和阻挠有很大关系,杜月笙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早在1925年,杜月笙就曾与渔商们一起组织过“敦和公所”,后改为水鲜渔行业公会,杜月笙任该会主任委员。1931年,国民政府实业部组织江浙渔行业公会,也由杜月笙任主任委员。所以,当时上海及江浙各码头的渔行经纪人,给杜月笙递过门生帖子的有很多。
王晓籁当了几天渔市场总经理,连鱼腥味都没有闻到,无奈之下,他只好找虞洽卿请求辞职。虞洽卿问谁可接任,王晓籁没好气地说:“杜月笙!”不久,时任政府实业部部长的吴鼎昌就托人带信给杜月笙,希望他出任渔市场总经理。
“我应该出来帮政府挺一挺。”杜月笙说,“造好渔市场,如果不使用就太可惜了。”接下来,杜月笙又开出两项条件:第一,请王晓籁留下来继续担任经理,自己愿意从旁协助。第二,有饭大家吃,政府让出一部分股份给原来的渔行经纪人,或者聘用原来的渔行经纪人做渔市场的职工。吴鼎昌答应了这两项条件。
实业部和上海市政府将渔市场改为官商合办的公司,资本额定为200万元。杜月笙投资9万,成为董事长,他再聘请王晓籁任总经理。此后,那些业务熟练的渔行经纪人转过来给渔市场出力,渔市场的经营越来越好。王晓籁喜出望外,心悦诚服,他和杜月笙推心置腹,一天比一天更接近。杜月笙平时太忙,他介绍自己的门徒唐承宗到渔市场担任常务董事。
杜月笙打出的第二张牌是拉拢骆清华。
上海市商会虽由虞洽卿领衔,但实际出谋划策的是被称为“绍兴师爷”的总干事骆清华。骆清华还与王延松组织成立“商社”。王延松是市商会常务董事,也是国民党上海市党部派驻市商会的代表。所以,“商社”对市商会有重要影响。
杜月笙派自己的得意门生、心腹干将陆京士去联系骆清华。骆清华和杜月笙促膝长谈,相见恨晚,转而成为杜月笙的第一流军师。
虞洽卿眼见王晓籁、骆清华都倒向杜月笙,自己感到力不从心,就想引退,于是,市商会积极筹备会长改选事宜。
杜公馆的智囊团聚在一起,商讨杜先生参与竞选的方针,杜月笙本人却出人意料地说:“这一届市商会会长,我想推举王晓籁兄出来做。”
众人莫名其妙,纷纷提出疑问。杜月笙又说一句:“他做,等于我做!”
杜月笙不愿亲自出任市商会会长是有原因的:其一,上海上流社会的人们门第观念极强,对每个人的出身特别在意,终究对白相人出身的杜月笙有些成见,更愿意与王晓籁打交道;其二,杜月笙主动后退一步,与元老虞洽卿的关系就不会弄僵;其三,能够进一步拉拢王晓籁。
通过杜月笙的帮助,王晓籁果真当选为上海市商会会长。王晓籁得此恩惠,对杜月笙更加言听计从,市商会的实权终于落到了杜月笙的手里。
尽管杜月笙运用计策在工商、金融界扩大势力,但在30年代初的几年里,他逐渐退出鸦片与赌博两个行业,经济状况十分拮据,曾经背上几百万元的债,每年过年的时候必定焦头烂额,可谓“年关一到双脚直跳”。在此时期,他从宋子文那里得到一个美差。
1933年,国民政府行政院副院长兼财政部部长宋子文赴美国请求贷款,恰在此时,中国国内有识之士呼吁加强国防力量购买飞机,提出“航空救国”的口号。于是,宋子文就想在国内发行“航空奖券”,他向上海发来电报,请上海买办杨志雄找一个代理人。
杨志雄向宋子文推荐杜月笙,宋子文回电照准。承办航空奖券是一件稳赚钞票的事情,杜月笙高兴万分,请杨志雄帮忙筹备,成立了一个“大运公司”,杜月笙自任董事长,聘用金廷荪担任经理,每次开奖时都邀请已经担任财政部次长的张寿镛监督摇彩。
出售彩票的事情本来进行得很顺利,可是,由于金廷荪过于照顾手下人的情面,中间有段时间竟然出现亏空,幸好杨志雄及时帮助整顿,这才重新走上正轨。
奖券出售完毕的时候,除了上交财政部的利润以外,大运公司也赚了两三百万元,扣除各项费用和人员津贴,余额仍然不少,杜月笙分得红利20万元。
金廷荪担心钱一到杜月笙手里很快又会用光,于是就替杜月笙做长远打算,用这20万元,在杜美路70号三鑫公司仓库旧址,为杜月笙造了一幢美仑美奂的旅馆式房屋,杜月笙把这套房子租出去吃租金。1949年解放前夕,杜月笙逃往香港,这套房子竟然卖了45万元美金,一直让杜月笙用到晚年。金廷荪也分得红利5万元,他从师父黄金荣那里盘来了黄金大戏院。
杜月笙虽然得了利益,但他并不是一个只想“发国难财”的人,后来他经济状况好转时,确实响应“航空救国”的号召,买了两架法国教练机送给上海飞行社。这两架飞机取名“月文”号和“月辉”号,望着飞机上的“月”字,杜月笙十分欣慰,笑逐颜开。
得到财政部如此关照,杜月笙对宋子文感恩不尽。1933年8月宋子文从美国归来,途经上海,杜月笙竭诚欢迎,竟然动员各界召开“上海市民欢迎大会”,他自己担任大会主席,并且亲自致欢迎辞。
杜月笙毕竟欠缺文化底子,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赞颂吃洋面包长大的宋子文,在斟酌词句时可下了大工夫。好几个人给他写演讲稿,他看了都不满意,最后还是陈群替他写的那篇被选中。杜月笙提前在家里演练10天,把这篇既通俗又能登大雅之堂的文稿背诵熟练。
杜月笙还把停靠轮船的大达码头整修一新,在四周围上铁栅栏。宋子文抵达上海那天,码头上充满肃然恭敬的气氛。宋子文上岸后又来到盛大的欢迎会场,面对杜月笙兴师动众之举,宋子文心花怒放,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