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武辉原以为恩荣会敞开怀抱接受自己,没想到她只让他亲吻她,连胸都不让他摸,两人就只是单纯地抱在一起睡觉。他的胳臂被枕得都抽筋了,而恩荣从头到尾都在呼呼大睡,他有种又被她耍了的感觉,默默在心上记了一笔。为了证实他昨天的一个猜测,他让内官将恩荣回去那天,所有在现场的人全召集到了一起。所有人奉命来到御前,内官向武辉请示道:
“那天现场的护卫武士和侍女们都叫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听到消息的雅珍面色惨白。武辉将云照堂的侍女和积云殿的侍女,以及护卫武士们都叫去了大殿,看来是已经察觉出王后突然的归来背后隐藏的秘密了。只要不是王后娘娘,谁也不会疑心那天的事情跟她有关。雅珍的自我安慰,压住了心里的不安,然而直觉告诉她即将要面临危险,她又渐渐不安起来。
“真儿!真儿!”
恩荣为了去太后那里一趟,喊真儿来帮她准备,可进来的却是另一个侍女。恩荣问起真儿的行踪道:
“真儿呢?”
“大殿那有命令传来,她跟内官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大殿那要带走我宫里的人?陛下亲口吩咐让她过去的?”
“是的,娘娘。云照堂的侍女和护卫武士也被叫去了。”
“什么?”
沉浸在回忆里的恩荣,想起昨天晚上武辉说的话,一股寒意涌上心间。
“那天真的没发生别的事吗?为什么没回宫而是去了大对卢家里?你又是怎么找到大对卢家的?”
他似乎看出来了。不能由着他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必须阻止他。恩荣起身,快步向大殿走去。
“陛下,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是啊,陛下。王后娘娘让我们先打水玩儿,然后又对护卫武士说以后再一起玩水。”
问了好几遍,从当天的在场者口中说出来的话如出一辙。分明有些什么,但就是找不到。大对卢费尽心思,再度开口问道:
“你们再好好想想,那天肯定是有什么事。你们忽略的一些细枝末节也可能成为了解整个事实的钥匙。再给我仔细回想一遍当天发生的事。”
真儿现在知道恩荣是真心爱着武辉的,虽然那时她还不知晓,但她坚信王后是不会就就那样回去的人。突然,她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渐渐涌起,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她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禀告道:
“陛下……那天……
“快说。”
所有人的注意集中在真儿身上。
“先开口说让我们去玩水的不是王后娘娘,是惠妃娘娘请示王后娘娘可不可以允许我们去的。王后娘娘同意之后,我们就跑去玩水了。当王后娘娘被卷入漩涡里的时候,惠妃娘娘是离她最近的人,但是她只是跪在那里,并没有一同被卷进去。我还看到惠妃娘娘一直在说着什么话,说得王后娘娘很生气,对她大吼大叫的。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大对卢赶忙整理思绪。“王后回去时,她只看到了离她最近的惠妃?是了,只有王后回去了,才能重新独占国王的宠爱。这样说来,惠妃跟这件事有着莫大的关系。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呵呵!”
和朱允宝持有同样想法的武辉不敢相信,他摇摇头。
“不会是雅珍吧?善良得像个傻瓜一般的她怎么会!”
恩荣不顾法度,气喘吁吁跑到大殿上来的时候,已经是武辉去往云照堂之后的事了。她拖着发抖的腿,往云照堂跑去。正当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到达云照堂门前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令人战栗的怒吼,她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竟敢……瞒着我害王后?”
雅珍二话没说,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武辉。武辉气得直接将屋里的大瓷器瓶子砸到地上。
哐当当!
雅珍跪在那里,一点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是一个劲地哭。武辉像只受伤的野兽,抑制不住怒火,攥紧了拳头,将屋子砸得乱七八糟。“雅珍是怎么下得去手做这种事呢?看到落花都会伤心流泪,只知道顺从的雅珍怎么能!”哭了已有一会儿的雅珍开口道:
“我也是被逼无奈……”
“住嘴!一句话都不要说!”
武辉如同炸雷般的吼声拦住了雅珍的话。她想要武辉明白一下自己那无可奈何的心,继续说道:
“我要是能像王后娘娘一样有神力……聪敏,学问又深,还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那样受万人景仰的话,就不会弄出这样儿的事了。但是您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您不管受再严重的伤,我都不能把您治好,只能在一旁心痛、可怜而已。”
“嫉妒!你怎么敢嫉妒王后,犯下如此歹毒的罪行?”
在武辉眼里,王后是后宫的中心。他质问雅珍是不是嫉妒王后,雅珍第一次朝他喊道:
“我比王后娘娘更早呆在你身边!是您疼爱我,要把我当做你的妻子。是您说要把我推上后位的,可是我有主动说过什么,期望过什么吗?虽然我犯了杀害王后娘娘的罪,但对您,我自觉并没有做错什么。您没有遵守对我的承诺!只给了我您的身体,您的内心深处一直还在等着王后娘娘。我恨这样的你!我恨!”
武辉没想到雅珍会如此反应,他有点惊讶。雅珍跌坐在地上,用裙子捂住脸,痛哭起来。现在,所有的一切真的都结束了。她将被处以极刑中的极刑——在市场上处火刑后,割头剖腹。死,她一点都不怕。“可是恩铃要怎么办。在这一个亲人都没有的冷冰冰的皇宫,迎接那孩子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径自推开门进来的恩荣极严厉地命令跪着的雅珍起来。
“起来!”
“娘娘。”
雅珍像是猎人身边的猎物,瑟瑟发抖。恩荣不想看到她这副样子,让她快点起来。雅珍摇摇晃晃着一起身恩荣就走到武辉面前跪下,请求道:
“陛下帮她隐瞒事实吧。”
“不行。大对卢已经知道了,消息很快将在大臣们中间蔓延开来。惠妃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相应的代价。”
武辉冷若冰霜的话语让雅珍的心瞬间倒塌。“如果犯错的人是王后,他还会这么决然吗?”
“我这么求你也不行吗?”
“国有国法。”
武辉也不想亲自下令处死雅珍,但是无可避免。她是自己的女人,又是宝贝女儿的娘。他没道理这样做。可作为一国之君,不能藐视国法。因为试图杀害王后,等待她的将是最严厉的酷刑。
雅珍知道了自己必死无疑,最后她向恩荣磕了一个头,真心谢罪道:
“娘娘,您杀了我吧。我不是因为非常怨恨您才这样做的。这段时间您给我的恩深似海,我怎么能不知道呢?跟身份卑贱的我说了那么多话,处处关照我。而我居然对您做出了如此恶毒的行径,我就是死,也不能洗清我的罪孽。来世,我愿意为娘娘做牛做马,来报答今世所欠下的恩情。”
她是真心的。虽然她为了让武辉回心转意犯下了很多罪行,但是她明白王后照顾自己、疼惜自己的那份心。以自己那狭窄的心胸,是做不到像王后那样的。
恩荣很郁闷。她不能原谅雅珍的罪,但是一想到雅珍就要被处以极刑,她就生出一股强烈的不自在感。武辉作为国王,后宫发生了谋害王后的事,他按例将雅珍暂时软禁在了她自己的处所。
“惠妃你一步都不能踏出这里。即日起,废去你的妃位。商议结束后会给你下判决的。公主先送到太后那里。王后也回寝宫吧。”
“陛下,臣妾还有一些话想对惠妃讲,请陛下给臣妾一点时间。”
“现在马上回去!”
“是有关我的事。我有事想要问问惠妃,请陛下恩准。”
即使被拒绝了恩荣还是不死心,武辉知道赢过恩荣的固执是很困难的事。于是他由着恩荣去了,自己则先行离开。恩荣对雅珍道:
“坐吧。”
在恩荣的命令下,雅珍勉强从地上站起来做到了椅子上。两人都不说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让人备受煎熬,终于,挨不住的雅珍先开了口。
“我这是个恶毒的臭女人。但是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做出了这么歹毒的事。”
雅珍后悔了,嘴唇哆嗦着继续说道:
“14岁那年,爹的东家强行要了我的身子。不管是我还是我爹,都非常不愿意。我想拒绝,但是因为是东家,不敢说出口,就这样被玷污了身体。”
恩荣没料想到雅珍的过去如此艰辛,她惊讶地看着雅珍。雅珍微低着头,泪珠一颗颗滴到裙子上,样子还是那么清秀。那摸样,怎么也让人联想不到会是为了躲避一个男儿丑恶的双手而逃跑的可怜女人的形象。这可能是雅珍今生最后一次和王后谈话了,所以她将自己最羞于启齿的经历说了出来。
“陛下来东家的狩猎场打猎的时候,东家将我献给了陛下。我原本担心我不是处女,但幸好那天是我月事的最后一天……就这样遇到了武辉,得到了他无比的宠爱。我是那样迷恋着他,相信他会始终只疼爱我一人,只看着我一人。太后总骂我卑贱,说我是乡下无知村妇,有失体统。这样的呵斥也全是因为我的不足。”
“说这些来博取同情,你还真是吐露了件大事啊。”
恩荣掩饰好同情她的心,声音冷冰冰地提醒雅珍她的罪孽。头垂得更低了的雅珍接着又爆出一个惊天的秘密。
“我借助了术士的力量将娘娘送走……还杀了人。另外,恩铃的爹……是谁我也不知道。”
“公主……你是说她不是武辉的孩子?”
“帮我的斗摩占有过我的身体。有着神秘力量的术士说我和武辉之间绝不会有孩子,如果我想要孩子的话就得交出我的身体。我以为仅凭孩子就能抓住武辉的心呢……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所以妄想着等生了孩子就能让他回心转意。您杀了我吧。”
纤弱得不能再纤弱的雅珍怎么会杀了人,又瞒着武辉怀了别人的孩子?恩荣实在不能相信,她再次追问到底谁是公主的生父。
“恩铃的父亲是谁?是他吗?”
“不知道,我真的不清楚。是武辉的还是那个人的,我也不知道。”
雅珍真的不知道恩铃的父亲是谁。西域术士曾经说她和武辉不会有子女,可是恩铃一点也不像斗摩,也不像武辉。雅珍双手抱在一起,向恩荣乞求放她那个可怜的孩子一条生路。
“娘娘……只求您救救恩铃,求您不要赶走她,不要让她像我一样,成为主人的玩物,请您救救她啊,娘娘。”
这个手无缚鸡之力,被别人玩弄之后又掉落到深渊的女人恳切央求,这让恩荣心生动摇,她决定让恩铃继续以公主的身份留在宫里。做这个决定并不全是因为雅珍,为了武辉,她也得这样做。武辉一直被别人怀疑生育能力有问题,恩铃的出生消除了这种怀疑。并且,她绝对不能让“国王的女人不仅不忠贞,而且连公主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丑闻暴露出去,所以她要掩盖这一切。她也不想把那个幼小的孩子逐出宫门去重蹈她母亲的覆辙。
“娘娘……只求您救救恩铃……”
整个房里只听见雅珍的哭声,恩荣紧紧闭着嘴巴,细细思索着以后要做的事情。
武辉的内心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为了冷却自己火热的内心,他不停地喝着酒。原本就不胜酒力的他,要想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抑制住自己的火气更是件不可能的事情。雅珍变成这样似乎都是因为自己,所以他生着自己的气。而且王后已经知晓了一切,但是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他让她如此痛苦,还侮辱她,为什么她都不说呢?他再次往自己的酒杯里斟满酒想要一口饮尽。这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抓住了酒杯,阻止了他。是王后。
“别喝了,对身体不好。”
“为什么不和我说呢?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一切都是雅珍策划的?”
“臣妾不是菩萨心肠,也不是什么仙女。陛下胡乱折磨我,侮辱我的时候,我不下千次地想要说出实情,可是臣妾掩盖了那件事,不是因为我饶恕了惠妃,而是看在公主的情面上才那样做的。”
“恩铃?”
“臣妾与父母经历过了生离死别。我不想从那么小的孩子手中夺走她的母亲,让她一辈子都过着只能思念母亲的生活,不想让她和我一样,心中留有遗憾地活着。陛下,请您饶恕惠妃吧。”
恩荣抓着武辉的胳膊,真心实意地恳求着。虽然武辉也明白恩荣的真心,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能那么做。本该成为所有百姓的榜样的国王绝对不能违背法律,我总叫百姓遵守法律,如果他们不遵守,就会给他们惩罚,这样的我又怎么能包庇惠妃呢?”
“陛下!”
“退下吧,还有,我会将恩铃送到母后那里去。”
看到武辉不但没有大声喊叫,而且还平静得就如同一滩死水似的让自己退下,恩荣也明白他的心非常复杂混乱。她不再纠缠着武辉,只是嘱咐他别喝太多,随后离开了大殿。恩荣在回自己寝殿的路上,一直绞尽脑汁思索着能帮助惠妃的方法,在通过会议下判决书之前还有些时间,必须利用这段时间要找到方法。
“惠妃已经自首了,那还等什么?她谋害了王后,理应按国法处置,就按我说的做。”
“陛下所言极是,就按陛下说的做吧。”
大臣们一致同意对惠妃下斩刑。武辉已经接到了关于这个结果的通报,恩荣却请求大对卢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收回斩刑的判决,改为赐毒药。雅珍得知了这个消息,传信给恩荣表示了自己的感谢,行刑将在十天之后执行。恩荣想让雅珍和恩铃在剩下的时间内共度最后的天伦之乐,便到太后那里带回恩铃,将她送到了雅珍身边。表面看起来无比宁静的王宫之内,却有冬天的狂风在肆意呼啸着。
练武场水池里的水都快要冰冻三尺了。在这样严寒的天气下,武辉为了平息自己内心那无法冷却的火热,整个人都站在了凛冽的寒风中。天一破晓,他就要下令赐毒药给雅珍。这个结果,都是王后极力请求才换来的,不过雅珍怎么说也是他女儿的母亲,在王后的指责之下,他保证自己能够实现这件事。一想到被自己抛弃的可怜的雅珍马上就要受到惩罚,他的心如乱麻般绞在了一起。
“陛下。”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武辉背着手转身一看,恩荣觉睡了一半,没有化妆,素面朝天地披散着一头秀丽的长发走到了他跟前。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虽然我的能力有时候会失灵,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也是有预知能力的。”
“你看到我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