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说要来?”
武辉满是期待地看着派去看望的内官,内官的表情一脸的为难,低下头,老老实实地交代道:
“那个……陛下,娘娘玉体欠安……所以……”
内官吞吞吐吐,不能连贯回答,武辉突然站起身来,用手拍着桌子,咆哮道:
“快说!快!”
“娘娘说不来了。”
“什么?”
每次都说不来,听都听烦的武辉耷拉下肩膀。自从那天晚上之后,虽然已经好几天过去了,但是武辉还是无法靠近王后的身边。武辉虽然能够理解恩荣因为遭到自己那样不公的对待以及遭受到各种侮辱而生气,但是她为了自己而抛弃父母回到自己身边,她怎么能这样。恩荣在去见正在恢复中的母后娘娘和去见甄良那家伙的时候,她就不生病了,总是在自己要去看她的时候,她就说生病。换作是以前,他一定会大声咆哮,骂她大胆,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那样子对她了。
自己因为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给无罪的她造成太多的伤害。把她当成罪人一样,任意地践踏她,训斥她怀了甄良的孩子,冤枉她对雅珍施妖术,在下人们面前拽着她的手腕,力度大得将她的手腕都拽得淤青起来,还将她拖来拖来。还有恩铃!虽然她并没有因此而心生妒忌,但是怎么说她也是女人啊。为了遵守再也不会独自离开的约定,在她竭尽全力回到自己身边的期间,自己却离她那么遥远,因为自己和雅珍的孩子的事实,让她深受打击。在自己看到她因为上火而恶心干呕的瞬间,自己竟然昏了头,被妒忌蒙蔽了双眼,疯了似的对她说出难听的话,生气地责问她是怀了谁的野种。可是当恩荣亲眼看到恩铃存在的时候,她的心情又会怎么样呢?武辉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询问起恩荣现在的状况:
“那么,她是躺在床上吗?”
“不是,她出去见尚书公的臣子了。”
“什么!”
武辉再次雷鸣般地咆哮起来,内官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吓得脸色煞白。
自从武辉知道恩荣的真实情况之后,没几天就将甄良从牢里放出来,武辉指定让他住在宫里的一住所里养伤。恩荣在得到解除幽禁的当天就去跑去看望甄良,给他疮痍满目的身子做治疗,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一天肯定要去一次,亲自看护他。甄良拿出接到命令回来的那天帮恩荣整理好的行李,从行李里掏出恩荣回到王宫那天摘下的项链。
“我帮你把行李整理好了,这是你的项链。”
恩荣戴上项链,打开项链坠子。恩荣看到自己和父母在一起,笑得很灿烂的模样,不由得扑哧笑了。真是无法相信,自己还能有这样无忧无虑欢笑的日子。甄良对沉浸在照片里的恩荣最后一次恳切地劝说道:
“你再考虑考虑吧。你在这里是不可能幸福的,你还不了解国王吗?他那强大的占有欲会要了你的命的。我们去北魏吧,去那里过平凡的生活。”
甄良的话里,隐含着把武辉抛下,接受他的意思。恩荣因为他的话,慢慢地抬起头,紧接着轻轻地摇了摇头,承认自己无法那样做。
“哥哥,你还不知道国王?如果我们去到北魏,他也会追到北魏去,即使跑得再远,他也会追过去的。即使遭遇了那样狠毒的折磨,我还是选择留在那个人的身边,这样的我看来很愚蠢很幼稚吧?但是,那还能怎么办,我已经是武辉的人。虽然那个人对我很不好,让我哭,让我受伤,但是只要看到他的脸,我就马上忘记的这些,像个傻瓜一样,我能怎么办……”
“所以我才那样说啊!你也要得到爱才能活下去啊。那样做的话,你活不不下啊!”
“我需要那个人,因为喜欢他。”
最终还是自己不愿意听到的话。甄良也明白了,幼稚的恩荣除了武辉,就再也看不见别人了,她的心只爱他。所以就算说要带她走她也不会答应,就算带她走了,她还是一定会在某天回到他的身边。
武辉得知恩荣不来找自己而是去看望甄良了,便一气之下追了过去。武辉正在外面偷听着两人的对话,这样的行为虽然很不君子,但是恩荣的话却让他的心怦怦直跳,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之前还在想,如果她永远讨厌自己,那可怎么办,虽然因此而睡眠不足,但是现在还能听到她说爱自己,听到如此令他感动的告白,心里一阵发热。
“这段时间,非常感谢哥哥的照顾和关爱。”
“我……还是不行啊。”
恩荣温柔地拒绝着,气馁的甄良笑了笑,第一次对恩荣说出自己对她纯粹的爱慕之情。
“在国王叫你做我的主人的时候,我就迷恋上你了,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我的心还砰砰地跳,真的在考虑让你成为我的内人,真是大胆了。在你被国王拖走的时候,我就心存希望。如果国王将你弄疼弄哭,我就会考虑让你跟我一起逃亡,抛下国王。虽然知道只是些没用的想法。”
恩荣知道,如果跟甄良说希望他能遇见更好的人、过幸福的生活,这其实是对他的侮辱。
恩荣最后通过小小声地喃喃自语来结束了自己和甄良的情缘。
“我是非常幸运的女人,可以得到哥哥如此的珍爱。我也真是个坏女人,只是一味地接受,却不知道回报……是吧?”
“我能拥有这样的回忆就已经感觉很幸福了。第一次希望能和某个人做同样的梦,能看到她美丽的笑容,那样就足够了。”
甄良到最后还希望她的心里能牢牢地记住自己的存在,轻轻地对着她笑。恩荣的心里很沉重,就像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这样的男子,遇上那样的初恋,但并没有因此而遗失微笑。
恩荣拒绝了甄良纯真的心,迈着沉重的步子前往太后殿问安。梳理好头发,精神抖擞的太后笑容可掬地握着她的双手,见到她来,太后很开心。
“快来。”
“母后,您看来心情很好啊。”
“这样整理头发,感觉好像年轻了一岁。之前生病,头发都没打理,乱七八糟的很不满意,现在洗干净重新整理后,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太后恢复了生病之前的笑容,也像以前一样化妆,恩荣为太后感到高兴,平静地笑着。太后想知道王后和儿子之间的关系是否能有所进展。
“现在还没有原谅国王吗?”
恩荣虽然决心留在他的身边,但是他对自己狠毒的所作所为并不能轻易就忘记。面对小心翼翼询问的太后,她还是无法开口说些什么。太后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
“我是个贪心的人。我听说了国王对王后的所作所为之后,都不知道有多震惊。他那样地羞辱你,我已经没脸见你了。但是王后……”
“是,娘娘。”
“国王对王后是真心的,这一点谁也不能怀疑。国王年纪轻轻就登上王位,遭遇了太多人的算计,所以他无法轻易信人,这也是他最大的缺点啊。如果稍微一松懈,就会性命不保。身为国王的他,不懂得如何放宽心。那也是因为他陷进了王后的爱情里,心生妒忌才会对王后做了那样的事。”
如果不和武辉生活在一起的话,那么自己就算要原谅他一百次也可以。但是自己还要生下他的孩子,要帮助他成为明君。所以现在必须让他承受一下痛苦,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这样的事,要改正无法让人饶恕的坏毛病才行。所以对太后诚恳的请求,恩荣依然无法回答。不管怎么请求,恩荣都不能爽快地回答,太后使出了最后的办法。
“是因为恩铃吗?”
“不是的,娘娘。”
虽然极力否认,但是如果说没有一点介意,那是骗人的。恩铃被武辉抱在怀里卖乖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了恩荣的脑海里。和自己不同,那孩子像雅珍那样听话乖巧,那多么的可爱啊?我没有小孩,他的小孩……
“我知道不说那事也可以。我都知道。先王也是有众多后宫,虽然知道他宠爱我,但是只要是他在别的地方睡的那天,我就会心生妒忌,撕扯着被子。哈哈!”
在太后这样毫不掩饰的告白之后,刚才还紧闭着嘴的恩荣,轻轻地笑起声来。
“你知道吧?恩铃公主的名字是从你的名字里取字的,那是因为思念王后你。”
这真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恩铃?恩荣?这样看来,两个名字的音韵还真的很相似。思念我吗?真的是因为那样所以给公主起这样的名字吗?恩荣一点点心软下来,忘记了时间,和太后越聊越开心,慢慢地笑声也大了起来,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压抑也终于得到释放。
恩荣在和太后开心地聊天之后,看到太后已经睡下,便返回积云殿。在积云殿门前恩荣看到武辉正带着随从站在那里。恩荣若无其事从旁边快速地走过,装作没有看见他一样,进了屋里。武辉的额角青筋直冒。不管自己再怎么做错,都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连马车也没有进,冻得鼻子通红,她就那样自己进去了?武辉就像被箭射中的野猪似的,紧忙跟在恩荣后面走了进去。恩荣很清楚自己现在是握着主动权的那个人,所以对跟着自己进来的武辉,她并不理会,只是躺倒在床上盖上被子。
“臣妾困倦疲乏,身子不好,请您回去处理国事吧。如果不想那样,就去找惠妃。请您出去。”
本该说些求饶道歉的话,但却什么也不说把人玩弄于鼓掌间的恩荣惹恼了武辉,但是他用力控制住,没有爆发出来,而是再次温柔地请求道:
“你起来,我知道你在装病,你就起来吧。”
“不是装病,是重病。不是,是我懒得起来,您就去找惠妃吧。马上就要天黑了,你快去和她翻云覆雨吧。”
恩荣好像说得还不解气,并不怕自己会惹恼他,只管叫他去找像狐狸一样的惠妃,然后转过身去。武辉强压下马上就要爆发的脾气,摆动着胳膊。
“要去看雪吗?现在马上就要下起来……”
这实质是在邀请,他摇晃着不为所动的恩荣的肩膀,恳切地邀请道。
“要出宫去看吗?”
“我对雪早已厌烦了。最近几天不都是一直大雪纷飞的吗?为什么非要出宫去看雪?你的兴趣也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又让人觉得可笑。哼!”
“嗬!”
离开这里后,你就忘了我的脾气有多暴躁吗?不要再让我回忆起来。武辉倒吸了一口冷气,勉强压制住怒火,接着说道:
“我会做更加让人可笑的事,你等着吧。来人啊!”
“是,陛下。”
“你马上宣御医,告诉御医,在我离开期间给王后治治病。要是在我回来时,王后那吵吵嚷嚷的病没有治好的话,就摘了御医的脑袋。”
内官马上离开去请御医,武辉头也不回地,转身掀起一阵风便离开了。恩荣感到背后袭来一阵寒气,恩荣没有起身,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背,坐起来嘟囔道:
“反正是耍小脾气,你就再多问一次嘛。就再多问一次,我就答应了。心烦,真是的。”
恩铃用手支着下巴,呆呆地望着给自己读书的母亲。
“母后您变得很奇怪。也不笑,也不戴美丽的头饰,也不化妆。而且父王也不来找母后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雅珍为了给掩护自己罪名的王后赎罪,不梳头也不化妆。和预想的一样,王后一回来,武辉就不来找自己了。但是,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雅珍读完书,把书合上后,把恩铃叫到了床榻前,说道:
“公主,现在睡觉吧,快过来。”
“母后,父王呢?”
“父王很忙,现在不能像以前一样总是能和公主一起玩了。你现在也已经六岁了,不能再缠着父王陪你玩了,要像个大人一样。”
“为什么呢?”
“必须要这么做,你必须这么做。”
雅珍放弃了武辉,只想和恩铃在这僻静的地方安静地生活下去。她抱着恩铃,躺在床上,现在只有恩铃能抚慰她冰冷的心。
按照时间服了药而渐渐入睡了的恩荣,在真儿的一阵咋呼声中,睁开了眼。
“什么事呀?怎么这么吵?着火了吗?”
“娘娘,快到外面去看看吧,快呀。”
真儿马上给穿着寝衣的恩荣披上长袍,穿上鞋子。真儿就像煽动着翅膀的麻雀一样,咋咋呼呼地,恩荣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匆忙地打开门朝外面看了看,眼前的事物让恩荣瞪大了眼睛。一个巨大的雪人坚挺地站在积云殿的前院,这肯定是武辉干的好事,除了武辉,还能有谁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哎哟我的天呐,这人到底是有多幼稚啊?
恩荣正在为武辉荒唐的行动而咋舌之时,雪人的背后出现了武辉的身影。武辉的身上沾满了雪,几乎分不清武辉是雪人,还是雪人是武辉。武辉看到恩荣难为情的表情,害羞地微笑着,问道:
“喜欢吗?”
虽然很幼稚,但是看到如此诚心的武辉,怎么会不喜欢呢?但是,恩荣尽量藏起满意的表情,嘟囔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我怎么清理那堆雪呀?反正……”
恩荣只扔下这句话便倏地转身回到了房里。慌张的武辉气冲冲地追了进去,真儿为了准备酒桌也跑了进去。今天国王和王后娘娘需要上酒桌。王后娘娘并没有嘟嘟囔囔说些讨厌的话,看来今天她会原谅国王的。
“起来!”
恩荣听到了武辉的叫唤,但却还是一动不动。随后,武辉便掀起被子,一把抓住恩荣的手臂,把恩荣扯了起来。武辉的手十分冰冷,身体也不自觉地在发抖。
“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