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辉在鸭绿江巡查两天,便顺路前往狩猎场,恩荣为了处理之前堆积下来的王后的事情,也忙得不可开交。恩荣还重新开始了学习,也继续练习剑术。虽然教自己的人不是甄良,一开始不能很认真,但是新的老师也是武艺相当高强的武士,所以跟着学习也没感觉有什么不满。到了下午,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之后,恩荣拖着疲倦的身子返回积云殿,在路上看见了甄良的身影。恩荣便高兴地朝着甄良小跑过去。
“甄良!”
甄良看到叫着自己名字朝自己跑来的恩荣,温厚地笑了起来,单膝下跪恭敬地给恩荣行礼。恩荣在接受完他的行礼之后,握着他的手让他起来。
“这段时间怎么一次也没来看我?”
“微臣惶恐。微臣由于被各种事情纠缠,都没能进宫来。还请王后见谅。”
“甄良过得好就好,没有你在,你都不知道我多无聊。可是我也不能只为了自己,就要求你再做回护卫武士,真是可惜啊。”
甄良仔细地看着好久没能见面的王后。自古以来,陷入爱河的女人都会变得更加的漂亮,王后现在似乎也比起以前更漂亮了。但是现在再也不能见王后了。不是……是不应该见了。
“娘娘。”
“甄良,有什么话你就说。不是,我们进屋去慢慢聊。”
“不了。微臣有话跟娘娘说。说完就该走了。”
“什么话?”
恩荣不知道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甄良好像要去远方似的,再看着他的眼睛,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但是眼里的笑意中却隐含着悲伤。
“微臣,要去北魏了。”
“北魏?那里可不是高句丽不是吗?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因为北魏和高句丽是友好往来关系,所以很多高句丽的人为了修行都前去北魏,还有高句丽人在北魏做高官的,因此,高句丽和北魏维持着友好的关系。
“去那地方做尚书公的护卫武士。想去更大的地方学习更多的东西。”
“但是那地方也太远了不是吗?不要去,甄良。”
虽然恩荣把甄良当哥哥,但是他却没把恩荣当妹妹看,而是把她当作了自己一片赤诚丹心喜欢的女人,现在为了结束自己的这段感情,他决心要到一个她看不到的地方去。
“已经下定决心要去了,东西也都整理好了。今天……晚上就出发。”
“哪里有这样的?都没跟我说一声,就来告诉我今晚要走了。”
“微臣惶恐,娘娘。请受微臣一拜。”
甄良再次慢慢地屈膝,朝恩荣行最后的礼。真的不想去。只想一辈子看着,只是看着她就好,但是自己现在却不得不放下她,前往别的国家,这是鼓起好大的勇气才下的决定。因为现在她已经和国王在一起了,再也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如果不是国王,就算自己要被砍上一百次脑袋,他也不会躲着她,逃到别的地方去。可现在,即使杀了国王,王后也不会属于自己。她的心已经给了国王,所以自己是不可能再得到她的心了,因此也只好离开。
“娘娘,最后,请给微臣做祝圣吧?”
“但是甄良……你不是知道吗?我的祝圣只对陛下有作用,所以即使我给你做祝圣,也是没有作用的啊。”
“不,我想要娘娘的祝圣,请给我做吧。”
恩荣虽然知道没有用,但因为是即将远行的甄良恳切的请求,便把手放到了他的头上,给他做了祝圣。他在武辉受磨难打仗的时候,总是陪在武辉身边,是坚挺的顶梁柱……对自己,也总是不顾他自己的性命安危,忠心地守护着自己……
“请一定要健健康康,不要生病,不要受伤,遇上好姻缘,子孙代代繁荣昌盛……还有,希望有一天能够回到我身边守护我……”
甄良因为恩荣声音哽咽的话语,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但是他强忍着泪水站了起来,勉强地挤开一个明朗的微笑。他担心哪怕自己落下一滴眼泪,王后也要心疼不已,所以他勉强自己,不让自己的脚步有所颤抖。
“微臣,这就告退。娘娘……您一定要安享天年,幸福一生。”
“甄良,你知道的?我的护卫武士只有甄良一个人,还有……”
恩荣握着甄良因为常常握剑而变得粗糙的手。
“你就是我的哥哥……你要记住不要忘了啊。还要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甄良的心如被撕裂般疼痛,看着王后那如星星一般美丽的眼睛,还有那招人喜欢的褐色头发,自己可以忘记这样的她而活下去吗?为了百姓强忍住手掌被割裂的坚强的王后,经常勉励自己的年幼的王后,自己真的可以忘记她而活下去吗?不,不会忘记。虽然与她有缘无份,自己只能退让,但是和她在一起的记忆,哪怕直到自己死去的那天为止,都会被自己一直珍藏起来。
“是,娘娘……也请记住微臣的话。希望娘娘永远记得就算是死也会守护着娘娘的甄良。”
恩荣不仅不能相信总是给自己依赖的甄良要离开的事实,而且心里还非常的难受。曾经以为他们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在待在一起。甄良虽然万分不舍,但最后还是放开了王后纤细的手。自己和王后之间那微弱的缘分,现在终于是被自己完全割断了。
“微臣告退。”
寥落的霞光映着甄良离去的背影。恩荣感觉到非常的孤单,定定地看着甄良的背影,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来找王后的雅珍看到恩荣这副样子,担心地问道:
“娘娘,为什么哭了?”
“甄良说要去北魏了,来跟我道别,我好难过。他给了我那么多的支持和帮助,而我只能给他做没有作用的祝圣。”
恩荣呆呆地看着甄良消失的方向悄悄地落泪,雅珍看着这样的恩荣,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狠下心肠。好戏现在才开始。
“原来是那样。娘娘为何不去吹吹风,顺便转换一下心情。”
“吹风?”
恩荣和雅珍乘坐的马车停了在以前和武辉一起划船的江边。恩荣从马车上下来,迎着凉爽的江风,欢乐地笑了起来。
“呵呵!陛下如果知道我来这里的江边的话,马上就会追过来的。”
雅珍并没有听到恩荣的话,她只是焦急地看着江的对面。按照约定,时间是十五的月亮升起来的时候。雅珍不停地用舌头舔着干燥的嘴唇,眼睛不安地转动着。因为手在发抖,所以她把手交握藏在衣袖里,害怕别人听到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额头都渗出了汗水。和如此紧张的雅珍所不同的是,好久没有如此自由的恩荣,朝着侍女们摆放的坐垫方向轻轻地移动着脚步。
打猎真是让人满足。顺着风,武辉飞出箭,投出枪,不停地追赶禽兽们。随从们也在敲锣打鼓,吆喝着、驱赶着禽兽们,而武辉可是百发百中。当箭飞出的那瞬间,他感受着手里紧绷和抖动的感觉,心里热血沸腾。由于国王接二连三抓捕到了猎物,随从们都尖叫欢呼起来,整个树林都被震动着。武辉感觉差不多,就收手了,然后命令随从们自行去打猎。武士们一接到国王的命令,便飞快地朝树林的深处奔去。
武辉跃下马,看着今天捕捉到的老虎。这是非常大的一只的母老虎。自己除了老虎,还捕捉到了貂和两只梅花鹿。高句丽的冬天不仅长还很寒冷,今天捉到的貂可以剥下它的皮,用来制作王后冬天戴的帽子。武辉心想王后肯定会喜欢,心情也变得很好,回到自己的帐篷,放下箭筒和箭。汗水浸湿的身子很黏乎,正想脱掉上衣,突然回头一看。
嘣!
刚才还完好无损的弓弦突然就断了。看着断了的弓弦,武辉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不安。
“娘娘,这些孩子也都很热,就让她们玩水吧?”
听了雅珍的话,看到侍女们因为服侍自己和雅珍,脸热得通红,还在认真地摇着扇子。恩荣马上命令侍女们都去玩水,侍女们虽然有点惶恐,但也都欢乐地下到水里玩耍起来。护卫武士也因为穿着多层衣服,在闷热的夏夜里,汗水不断地流下。雅珍看到他们这样,也都劝他们去玩水。
“你们也去,去泡一下冰凉的水。”
“不用,娘娘。我们没关系,娘娘别操心。”
对雅珍的劝诱,武士严肃地拒绝说不可以那样做,继续坚守着岗位。现在还剩下两个人,要怎样才能支开她们呢?即使不那样,现在因为不安感,屁股坐不踏实。虽然她们会听从王后的命令,但是想到如果他们一会儿看到江里冒出来的东西的话,肯定会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因此雅珍改变了主意,觉得不能叫他们去玩水。恩荣看到武士因为要守护自己而热得不行,便对他们下令道:
“不是还有我吗?不要去太远,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就可以了,我会守护着惠妃,你们赶紧去吧。”
“不,王后娘娘。我们没关系。”
“怎么可以违抗王后娘娘的命令呢?快去吧。”
听到雅珍这样说,护卫武士们没有办法,便离开了座位。摇着扇子的恩荣看到周围都没人了,便下定决心要对雅珍说出一直想说的话。这段时间为了整理堆积的事情,所以都抽不出时间来,再加上心理上没有做好准备,所以就一天一天推迟着没有说。
“雅珍,我不能遵守约定,又回来了。对不起。请你理解我。”
“不,王后怎么能跟身份卑贱的臣妾说对不起呢。王后别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如此容易变心,我真不知道陛下的心里会有我。早知道我就不会跟雅珍做出那样的约定。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们和睦相处吧。我虽然天生愚钝,但是雅珍你很善良,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的。拜托了。”
虽然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听到王后亲口说出武辉心里有她这样的话,雅珍还是肝肠寸断般痛苦,感觉浑身又痛又冷,就像赤身投入冬天寒冷的河水里一样。王后温暖的话竟像冰锥一样刺痛她脆弱的心。
“是,娘娘。我会那样做的。我们也把脚浸入江水里吧?您没觉得很热吗?”
“真要那样吗?”
冰凉的江水划过脚丫子,心情瞬间变好了很多。脱下布袜子的脚就像得到了解放一样,在水里畅快地踢来踢去,双手抓住裙角欢快地在水里嬉戏。侍女和护卫武士们也在打水仗。恩荣觉得这才是风华正茂的男女们应该有的生活,她微笑着转身向后,叫了雅珍:
“快过来,很凉快的!”
但是,雅珍却突然下跪请求道:
“娘娘,请恕罪,请娘娘恕罪。”
“雅珍,为什么突然这样?”
恩荣被雅珍突如其来的行动吓到了,她看着雅珍,没有注意江水里正悄悄形成了一个小漩涡。小得像点一样的小漩涡悄无声息地正在慢慢扩张着。
“我这么做会被下地狱的。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呜呜。”
“到底怎么了?雅珍!”
恩荣的心疯狂地跳动着,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惧感袭来,紧张感就像被冰冷的水从头浇到到脚将她团团包围。她艰难地转过头向后看,江上剧烈兴起的漩涡正向她靠近。
“不!”
恩荣本能地认为那是时间之门正在向她敞开。但是这地方与自己落入高句丽的地方一点关系也没有,也没看到金黄色的花,怎么回事!并且雅珍为什么要让自己饶恕她?得先逃离这里,得在江水把自己吞噬之前,赶紧!可是,脚却无法移动。
“雅珍!你到底做了什么!”
“请赐死臣妾吧,娘娘,请您赐死臣妾。如果不这样,武辉不会回心转意的,如果不这样,我无法守护住我的爱人!”
恩荣看着声嘶力竭的雅珍,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所有的事情都是雅珍的阴谋。虽然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但是,说要一起来江边,再把侍女和护卫武士支开,打开时间之门,并且让我现在无法动弹,都是雅珍所为。羸弱的雅珍怎么能做到这样!愚笨单纯的雅珍怎么能做到这样!
“快把我放了!马上!你忘记我是谁了吗?我可是高句丽的王后!好大的胆子!”
江山响起了恩荣刺耳的呐喊声,正在打水仗的护卫武士和侍女们听到了恩荣的呐喊,他们看向王后。在王后身后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勃然兴起,而惠嫔却跪倒在王后面前。瞬间,他们想起了国王曾下令不准王后到江边来,原来这是国王不想让王后通过江水回去原来生活的地方才下的命令。
“娘娘!”
护卫武士和侍女们一边喊着恩荣,一边逆江水而行要去解救恩荣。雅珍看到这一幕,便起身假装要往江里走去。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以后就没有人可以证明王后的消失与自己无关的证据了,所以上演了一场令人憎恨的闹剧。另一边却一直催促恩荣快回去。
“请您回去吧。娘娘即使没有武辉,也能拥有一切好好的活下去,但是,对于愚笨的臣妾来说,武辉就是臣妾的全部啊。求求您,回到您原来生活的地方去吧。”
“雅珍!”
这是恩荣的最后一声呐喊。一瞬间,巨大的漩涡在眨眼间把恩荣完全吞噬。雅珍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瑟瑟发抖,瘫倒在地上。将恩荣吞噬的漩涡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消失殆尽,恩荣的护卫武士和侍女们惊慌的呼喊着恩荣,他们的声音响彻在黑暗的江面上。
“娘娘!王后娘娘!”
太后慌忙移驾积云殿。居然说王后失踪了。不,应该是说再次回去了。一进到房里,就看到瑟瑟发抖的雅珍,太后吼道:
“怎么回事!王后怎么了?”
“娘娘……王后娘娘说要出去吹吹风,所以臣妾就跟着出去了……王后把护卫武士和侍女们都支开后,便进入江里,念起了咒文,不一会,江上便狂风大作。臣妾恳求王后娘娘别这样……但是王后娘娘还是说要回去……”
“什么?”
在太后如闪电般的训斥下,雅珍伏倒在地上抽泣着。为自己闯下的大祸感到十分害怕,已经一脚踏进黑暗中的自己再也坚持不住了。
“请杀了臣妾吧,呜呜,都是臣妾的错。”
“别吵了!闭嘴!”
雅珍不顾太后的训斥,继续哭泣着,不知道太后会怎么处理这件事,雅珍的心里快要崩溃了。国王要是知道了这件事的话,定会深深地伤害到国王的心。百般疼惜王后的国王怎么能接受得了这个事实!为什么王后要回去!
“呜呜!”
太后两颊泛红,手撑着后劲,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要倒在地上,惊慌地雅珍一把住太后,喊道:
“娘娘!娘娘!来人啊!快去请御医!”
失去了主人的积云堂,也失去了主人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其他的人声音,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