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戴爱莲为育才学校创办舞蹈组,成立了一个民间舞蹈采访组,决定到川西北和西康去收集藏族乐舞资料。他俩先到成都,寻求去西康的关系,同时叶浅予托人卖画,筹集旅费。最后,通过西康省政府和康戴爱莲:用脚尖踮起长情大爱藏贸易公司的双重关系他们到了康定。在康定住了一个月,戴爱莲采集到大量藏族乐舞资料,编成了《春游》和《巴安弦子》两个节目,叶浅予写成了《打箭炉日记》四万字,两人双双获得丰收。
1946年叶浅予受美国国务院之聘,赴美访问,戴爱莲反过来成为他的跟包,当他的对外联络员、翻译和画展招待员。但她开表演会时,他仍然是她的跟包,而且是乐队成员,《哑子背疯》的锣鼓点子,就由他来打锣控制节奏。
戴爱莲14岁离开老家,随母亲在伦敦学舞,1939年母亲去世后,她独自跑到香港,和叶浅予结了婚。1947年叶浅予40岁,她31岁,她思家心切,决定从美国回老家去探望父亲和二姐,也让他们见见她从祖国带来的这个老大不小的女婿。这女婿和她一样有一手吃饭本领,必要时还能做一顿祖国的美味孝敬老岳父和二姨。
戴爱莲是唯一回过祖国的舞蹈艺术家,特立尼达人民特别欢迎她,这之前不久她在纽约表演两场,特立尼达报纸一片赞扬,盼望她回来为故乡表演一场精彩节目。为了表演《春游》和《巴安弦子》,叶浅予和戴爱莲特地从纽约请来一位名叫乔治的男伴舞。演出那天,叶浅予照例只能躲在后台管服装,但为了显示戴家女婿不是一个平凡的人,他们把他在纽约展览过的画全部带来了,在戴爱莲的表演会前几天展出。岳父虽穷,还是搜罗钱柜买下了他的一幅画。
回纽约时,海关检查行李,发现戴爱莲衣箱里装的都是花花绿绿、奇形怪状的服装,以为他们是服装贩子,要他们上税。经再三说明她是舞蹈演员,这些是表演节目用的舞台服装,他们才免税通过了关卡。
1949年春北平解放,7月全国文学艺术界代表大会举行,解放区和国统区两支文艺队伍会师,成立了文学艺术联合会和各协会,叶浅予当了美协副主席,戴爱莲参加华北大学文工团,当了舞蹈组的领导。
却没料到,婚姻碰到了十年之“痒”。
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叶浅予挽留戴爱莲,他为此伤感地流过泪,甚至一生都难以释怀。他尊重现实,选择独个儿流泪,纵有千般不舍,也只得放手。1951年通过官方手续,叶浅予和戴爱莲离了婚。过了五年寂寞的单身日子,叶浅予又娶了电影明星王人美,两人的性格并不十分和谐。事实上,戴爱莲一直都翩舞在他的深情回望中。直到老年,他们的合影也有着一场夫妻、万世恩情的景象。
1956年戴爱莲和丁宁结婚,婚后不久,戴爱莲“就后悔了:我对他的性格和为人缺乏了解”。她也为这段失败的婚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文革”中,丁宁卷了戴爱莲的所有钱款逃走了。对这段荒唐的姻缘,戴爱莲感到懊悔不已。
晚年圆梦
1940年戴爱莲认识了叶浅予,看到了叶浅予的速写作品,感觉他很有才华、很了不起,崇拜他的才华和能力,而且得知他又是进步人士、《今日中国》杂志的负责人,与“保卫中国同盟”联系紧密……她觉得:“这个人有这么多的优点,我一定会爱上他!若能真正爱上他,我就能忘记了以往的一切。”
她认为应该让他了解她的过去,这样他才可能更好地帮助她。但每当她提到威利的事情,叶浅予都不想听,认为那是她个人过去的私事。在与叶浅予共同生活的十年中,她总感到他不理解自己。虽然他非常爱她,但她却没有像最初想象的那样深深爱上他。在工作中,叶浅予给了她很大的帮助。然而她却强烈地感到:“我们的心不能贴得很紧,直到最后,他也没有真正理解我内心深处的想法。我耐心等了十年,最终还是失望。”
她说她从没有真正爱过叶浅予:“我以为我爱了,但是没有,我一直忘不了威利。”而第二次婚姻,她也只是一句带过,甚至都不愿用更多的语言去描述。戴爱莲在爱情上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
“文革”时,戴爱莲总在想:威利现在生活得怎样?当初她做过他两戴爱莲:用脚尖踮起长情大爱周的模特儿,爱上他,也知道他爱上了自己。但使君有妇,他已订婚的未婚妻是个美丽的富家千金,而自己,除了有爱,还有什么能奉献给所爱的男人?她几乎像简·爱一样自尊而刚毅地离开了威利,甚至连爱的表达也隐忍了。然而,当人生的黄昏降临,她无法克制地想念着这个男人。
她写信到特立尼达岛和英国。好长时间,威利渺无音信。一直到1978年,有一位苏格兰朋友帕特里夏·威尔逊帮她找到了威利。在威利的工作室,她看到了威利为戴爱莲雕刻的头像的照片。
1979年在英国伦敦举办了“拉班百年诞辰纪念”国际会议。戴爱莲和威利在会场见面了。虽然长别四十载,但一切仿佛昨日一般。几天后,威利的夫人西蒙请两位老师和戴爱莲到她家中吃晚饭。当时威利兴奋不已。后来,威利到戴爱莲的住所来看她,他那天身穿白色西装,非常潇洒。
他俩坐在房后的花园里长谈了分离后的四十年。戴爱莲对威利说:“多少年了,我一直都无法忘记你!”
从1979年起,戴爱莲从事各种文化交流活动,几乎每年都去英国或途经英国,有机会她就去拜访威利和西蒙。在英国期间,她曾陪威利看雕塑展览,一起散步。和威利见面,她总是感到幸福和愉快。他俩有说不完的话和聊不完的事。
1993年,西蒙去世,当时戴爱莲在伦敦。
戴爱莲是个凡事极较真的“真人”。在桥牌桌上,叶浅予出错一张牌,她也非常认真。
“文革”后她听到通知可以领取三万元退赔,高兴得跳起来:“我可以去买一只枕头了。”在她这里,“天真”是一个褒义词。到老,她都是“天真烂漫”的。叶、戴两人的分手,朋友们归结为“性格关系”。也许正因此,王人美去世后,女儿叶明明想给戴妈妈和爸爸牵线,叶浅予同意了,但戴爱莲拒绝了,他们没有再续前缘。
戴爱莲明白地告诉叶明明:“我不可能再和你爸爸住到一起了。我这一辈子,一直放不下最初的那段感情,下个星期,我要去英国,陪威利度过他人生的最后一段岁月。”
此时,威利的儿子米歇尔(戴爱莲称其为“最亲的干儿子”)已来到中国。他奉父命前来接戴妈妈到英国。他告诉戴妈妈,自1994年威利独居时轻度中风,儿孙们曾试图为老人找保姆、管家,但威利都不同意,他只希望戴爱莲能和他做伴。
见到风尘仆仆赶来的戴爱莲,威利恳切地问道:“你能留下来陪伴我吗?”戴爱莲幸福地点头,选择留下来,陪伴失偶又患绝症的威利——她心目中永远年轻的初恋情人。“你真像天使一般好!”米歇尔对戴爱莲说,“你们有个开始,也有个结束。”
从这个时候起,戴爱莲公开地和威利相处,照顾他的生活。此后她一直都在他的身边。1995年,威利在戴爱莲的怀抱里充满感激地走了。
同一年,叶浅予也走了。戴爱莲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在这一年过世,前后只差几个月,且终年都是88岁。
戴爱莲感到了真正的幸福。她说她与威利是soulmates(灵魂伴侣)。
又说,他过世已经八年了,她还是强烈地想他。就是这样的想,让戴爱莲有着少女似的多情眼神,这样的眼神让人想起燕子穿越空旷原野时的无畏。
戴爱莲将威利的照片放在卧室,她一抬头,便看得见他,“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而他俩在一起的日子犹如烂漫在秋冬原野的雏菊,星星点点、斑斑驳驳地照亮了一个女人的夕阳晚景。
戴爱莲的确是“为了爱而生的女人”。在央视《大家》栏目的戴爱莲专访中,90岁的老太太,举手投足都是舞蹈的韵味。说起爱情,满眼春风,容颜生动,令人惊为天人。谈到自己的三段爱情,甚至是情感过错,她都神情坦率,语言直白,而眼神又是那么天真、纯洁,就像豆蔻年华的小女孩。
而叶浅予笔下的戴爱莲就像自然的精灵,跳跃、欢欣,青春逼人。
用脚尖带领中国人灵魂的飞扬
在英国皇家舞蹈学院的接待厅里,陈列着世界四位杰出女性舞者的肖像艺术品,其中之一便是我国著名舞蹈家戴爱莲的石雕头像。在中国舞蹈界,人们都把戴爱莲尊称为戴先生。在她回到国内的六十五年中,她用她的脚尖,带领着现代中国的舞蹈跨出了重要的一步。
戴爱莲是把普通民众中自然传衍的舞蹈加工为舞台艺术品的先行者。与此同时,她还以出色的鉴赏力把西方舞蹈的精髓介绍到中国,凭借自身在舞蹈方面的优势,通过毕生的实践,成为沟通中西舞蹈文化的使者。
戴爱莲常说:“芭蕾是我的工作,民族舞蹈是我的挚爱。”她在创作中不懈地追求舞蹈的神韵,八旬高龄犹是舞台上的精灵。
2006年2月9日,被誉为“中国舞蹈之母”的戴爱莲去世,享年90岁。
著名作家刘白羽曾如此评价戴爱莲:“她把整个生命都溶解在她的艺术之中,她的艺术体现出中华民族的灵魂的飞扬,中国人民的灵魂的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