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清晨,天蒙蒙亮,营里的士兵都在谈论着怎么和刘军大干一场,却不料被几声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我起身走到大帐外,只见几十个男子从马上下来,被一个男子迎着进了一个大营。
那个带他们进去的男子,是项羽的长辈!当年也是跟着项梁一起举起灭秦的大旗!
等几人进了大帐,我收回目光,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蒙头倒在地铺上,闭上眼,思量着只要按着范增的要求见到张良,拿到了《帝业书》,救出那个男孩,给他找个好人家,就马上回现代去了。至于旁的事,就像王导说的,这都是历史预定好的,她,一个小小的现代人改变不了,也无心改变!
“杜若,杜若,你在不在?”
正想间,突然帐外响起一道呼唤,我应了一声,那人掀起帘布走了进来道:“杜若,你怎么还躺着呢,亚父大人要你到大帐去!”
我坐起身道:“大帐,为什么?可是有什么事?”
那人道:“什么事?刘季来了,你不知道?”
刘季,我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新都鸿门,刘季,那这是将要发生事是……
我跳起身,将匕首插在腰间,也不顾身后人的喊叫,掀帘便跑了出来。到了大帐边上,一见项羽出来,赶紧刹住脚,远远的站着。
远远的,只见到那四五十岁的斯文男子,满面无害的笑容走到项羽身前,长长的做了一个揖,态度谦卑道:“臣与将军戮力攻秦,将军转战河北,臣奔战河南,虽则身处两地,却是实实在在都是为了天下的百姓,为了推翻这暴秦。却不想臣能率先入关破秦,实在是有籁将军之福。而今有小人之言,想要挑拨臣与将军,想要令将军与臣有隙”。
项羽上前,笑着拍了拍刘邦的肩头道:“沛公衷心,籍一眼就可以开看出来,至于那个……是沛公营中的左司马曹无伤告诉我的,不然,籍怎么会这样呢?”
“将军,你一定要相信季,我……。”
“沛公何故这样说,籍自然是相信你的,昨日里籍的伯父已经将事告诉我了,你放心!”
“是,是,是”
两人笑过一阵,便入了大帐,余下的人也纷纷跟着进了去。我正不知是进去还是等着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我回头惊道:“亚父大人,你……。”
范增朝着大帐望了一眼,从腰间掏出一包东西递给我道:“给你第一个任务,将这包东西放到沛公的酒中,然后穿侍卫的铠甲将酒端进来,记住,头不要抬起来!”
我有些轻颤的接过,这是要毒杀刘邦吗?
范增道:“害怕吗?”
我抬头,他继续道:“当然,你不需要直接端给沛公,你只要将酒先端给将军即可!”
将军!我疑惑,范增转身往大帐走去,边走边道:“你只要照做就可以了,其他的你不必知道!”
“亚父大人”我唤了一声,突然又不知道讲什么,只得怔怔的站着,范增回身走了几步,走到我面前低声道:“失手了也没事,我还有别的,你只管大胆的去做就行,一切都有我,我会护你周全!”说完转身回了大帐。
看着他进了大帐,我垂下眼,漠然转身到了准备酒食的地方,走到预备给项羽的酒壶前,打开壶盖,掏出药粉,犹豫了一会,难道范增想要毒杀项羽,不可能,项羽视他如父,他绝无可能被刘邦那边收买。
他们的事与我无关,一切都已经是历史,我手一抖,将药粉倒了进去,盖上盖,拿起酒壶晃了晃。将酒壶放回原处。
一转身,才看到不远处一道静静的黑色身影在淡淡的看着,是那个叫影的男子!我亦面无表情的回视他。他反而收回目光,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我冷笑,现在就开始监视了吗?
“帐内伏有甲兵,小心!”我刚转回头,低低的声音擦过耳畔,我脸上的冷笑凝住了,猛的回头,帐内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物体静静的放在室内。
我垂下头,任发丝挡住自己的脸部,我知道是影,但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范增让他来告诉我的吗?还是他自己的意愿?
没一会,进来一列士兵。我赶紧收了手中的东西,闪到边上,将亚父准备好的铠甲往身上套。
耳边只听一名士兵道:“你们有没有见到今天跟着沛公来的那个韩申徒,真是美貌,我是男人都看呆了!”
另一人道:“可不是,听说守营的阿虎更夸张,看到嘴角都流口水了!”一时讨论热烈:“真的,那我等会可要好好看看!”
“奶奶的,好久没碰女人,看看美男子也行!”
“二狗,就你这熊样,可别吓到人家!”
“说什么呢你”二狗举起拳头,众人笑闹一阵,我早已套上和他们一样的戎装,心底暗道:韩申徒,张良也来了吗?十二年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都干什么呢?”进来一个长官,满面横肉,突然抬脚踢了近旁的人,余怒未消道,“一个个的娘们似的嚼舌根,还不把酒食端去,小心将军剁了你们几个”,嬉笑声顿时停了,众人纷纷端起酒食朝军帐中走去,我也端起酒食,混在这列士兵中,端着酒踏进了大帐。
帐内的气氛看似欢快,却是剑拔弩张!我低着头,余光扫过,只觉得整个大帐都被项羽的军队团团围住了,没有一丝的空隙,这样的架势,张良刘邦他们又该如何全身而退。
他们能逃的掉吗?我瞥眼看去,那面东而坐的中年男子便是那历史上的沛公刘邦,他看起来只是个温和的中年人,并没有什么传说中的帝王之相。
“申徒,韩王可好!”
“韩王尚好,子房代韩王感谢将军挂念!”淡雅的声音徐然响起。
我缓缓的转动目光,不敢置信,目光所触,突然,入定了,那个刘邦对面坐着的人,那个着青色深衣的人,是他,真的是他吗?
秀雅的容颜,漆黑的双眸,与上一次截然不同的面貌,他上次果然是易容,或者这一次他也是易容了的!
我静静的望着,如同电影里演绎的一般,一切皆成虚影,谈笑的声音突然黯哑,只有他那么清晰地定格在整张画面上。
他比以前更加的淡然也更加的成熟了,雅致的鼻梁,狭长的眼睛,幽雅如天鹅的颈项。漆黑的眼珠流转时,仿佛能勘透世间一切。他紧抿着薄薄的嘴唇,淡笑着的唇性让人心醉。张良,张良,这便是太史公笔下那个“貌若妇人好女”的男子吗?竟是如此的光彩照人!
心跳声就这样突兀的响起,好似穿过千百年的记忆循声而来,扑通扑通的跳着,我睫毛微颤,抽气微微响起,那个石座上的雕像仿佛破开千年的迷雾复活,或者说比那后人立的雕像更雅致秀美!
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张良缓缓的抬起头。我赶紧低下头,掩饰了自己的心跳,混在一群士兵中将一盘盘的肉放在在座人的案上,放上刀和竹筷,最后才将那壶下了毒的酒放到项羽的案上,期间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手是微颤的,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
退后时,余光间扫了眼范增,只见他眯着眼缓缓的摸着自己的胡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鸿门宴,快要开始了。我垂下眼角,躬着身慢慢的退了出去,刚退到帐门边,突然传来项羽的声音:“后面那几个留下来倒酒!”
我一直低着头,乍听到声音一怔,偏头看向范增,只见他睁开了眼,几不可见的点了头,我转过身,低着头走到范增席边坐下,执起酒壶倒了满满一卮,放下酒壶,退后几步,坐到范增的身后。
各人的酒也倒好了,席上只听到项羽和刘邦的寒暄,以及那坐在项王身边的项羽叔父项伯的笑声。我几不可见的扫了一眼放在项羽案上的卮酒,心思转动着,为什么不阻止,范增难道真的想要毒死项羽?
正想见,只见项羽已经捧卮敬向刘邦,刘邦亦捧起了案上的卮酒回敬,眼看已经捧到嘴边,突然——
“将军”张良喊道,这一声,生生的顿住了刘邦和项羽的动作,我抬头看,只见张良抬头笑道,“将军,礼仪不可偏废,沛公酒器规格怎可高于将军呢?”
我微偏头看去,一样的青铜酒器,一样的质地,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张良这话到底……突然一个想法闪过脑海,我不敢置信的翘眼范增,只见他一动不动的坐着,嘴角挂在一如平常的笑容。
我垂下头,手不自觉的捏紧铠甲,范增他利用的就是人心的怀疑,他先在项羽的酒壶中下毒,等的就是心思缜密的张良的换酒之计,张良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范增竟然大胆到在项羽的酒中下毒。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交锋,张良他竟将项羽案上的毒酒换给了刘邦。
难道那个十二年前算无遗策的少年,而今愈加让人摸不透的男子会被范增如此轻易的算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