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亚父,我想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抬头,眼眸定定的望着项羽。
“误会”范增离座,走到我面前,从袖中掏出一个卷轴,手一抖,一幅画出现在眼前,是一个带着斗篷的男子站在檐下赏雪的画,我扫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抬头道,“怎么,这又能说明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范增成竹在胸的指着轴里的那个人,徐徐道,“这是我让人从韩申徒那临摹回来的,这个难道不是你吗?杜若!”
我轻轻一笑:“亚父,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其多,只凭衣服有些神似的画就断定,未免……。”
亚父不再言语,收回画,蓦然一笑:“当然你可以不承认,但是,你的冷静的表情出卖你了,没有人会看到和自己如此相似却如此无动于衷的,杜若,你可能不知道,韩申徒一直在找的人名字就叫杜若!”
我呆了呆,张良在找我,怎么会?难道十二年都在找我,根本就不可能!
我还未想出所以然,范增收回一直盯着我的眼,开口道:“将军,想必你也听到,人在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时心防是最松懈的,那么……。”
我眼皮一跳,猛的抬头。项羽似乎很是感兴趣,笑着道:“亚父的意思是让整个男人去除掉张良!”
范增道:“这就是我的意思,他虽是韩王成的人,却和刘季那边勾勾搭搭;他熟悉兵法,精通算理天文,除掉他不仅是给刘季和韩王成一个警告,断了两人的联系枢纽!同时也可以让刘季少了个臂膀!”
项羽想了会,横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亚父,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吧,那个韩申徒也算个祸害,最好能够除掉,但是也要小心……。”他低声说了什么。
范增点头,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我的身上,然后深深做了个揖:“那臣就先退下来!”
项羽点头,范增转身款款往外走去,走到我身边时,突然斜着眼看着我,示意我跟着他回去,我扫了眼项羽,只见他已走到武器架前,单手拿起好几个人才能扛得起的青铜戟在那比划,脑袋却在不断思索着该如何应对这个狡猾的范增。
“走啊”
我沉默的看了眼范增,默默的跟着他除了大帐。
一进范增的营帐,还不待我开口,他突然转过头来,好似将我看透了一般笑了,抬起手鼓了鼓掌,立刻有士兵进来了,肩上扛着一个小麻袋。
我皱眉,转眼看着范增道:“这是什么?”
范增摸了把胡子,偏头示意打开。麻袋的口渐渐的打开了,现出一张苍白的小脸。我脸上一白,这是那个小男孩。
范增缓缓的走到我的面前:“这个小孩,你认识吧!”
我好似惊觉到什么一般,猛回头道:“你一直在监视我,这是你一直以来的阴谋,那几个……。”
范增好像知道我的想法一般:“监视你没错,强盗却不是我派的”他走到男孩身边,低头看着他,“我们经过时,刚好看到这个小东西自己扒拉开土探出一只手,然后就救了他!”
我看了眼麻袋中奄奄一息的小男孩,心中闪过的是初见他时,他蓦然回首时和我说的唯一一句话:“哥哥,药,苦苦!”心中填满了无数的心酸和柔软:他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看到我的表情,范增道:“怎么样?”
我直起身,转身回视他:“什么怎么样?”
范增挑眉笑道:“你很镇定!我们现在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我平静道:“您还是直说吧,想让我杀人,办不到”。
范增莞尔一笑:“放心,你不需要杀人!”
我皱眉:“那你不是和将军……。”
范增道:“将军是将军,我是我,当然我有我的立场和要做的事,而你只需要配合我就行”,看到我犹豫,他道,“当然我不会让你杀张良的,我要的不过是刘季的命!”
见我依旧沉默不语,他缓缓走过去,从腰间抽出一柄剑,蹲下,将刀刃放到男孩细小的脖颈间比了比。
我骇然走近几步:“你干什么,快拿开你的剑!”
他笑道:“救命恩人的孩子,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你大可不必理他,只不过一条小小的性命,这个世界,多的是这样的命运!选他的话,那我就好好的替他养伤,保证健健康康的!”
我有些颓然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快说,不然我会反悔!”
范增收回刀,站起身笑道:“好孩子,你只是需要混入刘季的军队,帮我们打听到我们需要的东西即可!”
我抬头:“就这样,你们需要的东西,军情吗!”
范增垂眉一笑:“你是个聪明的人,想必你该知道怎么做,也难怪那个人会对你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张良?他会对我念念不忘,他到底在搞什么鬼,突然想到他那漆黑的双眸,我有些沉默,低着头道:“不要说别的,说你想要的!”
范增道:“我不会勉强你什么。你依旧可以和申徒在一起,不过,我需要你留意他们军队的动向,以及申徒他们的决策,如何?”
我冷笑:“我能说不吗?”
范增看着我道:“我一直非常喜欢识时务和聪明的人,而你两样都占了,如果不是和他有什么扯不清的关系,我会亲手提拔你的,年轻人!”
我低头看着男孩,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冷硬道:“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你答应我的,要照顾好这个孩子!”
“当然”范增道,“希望你不要有任何不妥的举动,不然我马上杀了他!”
我扫了眼呼吸微弱的男孩,淡声道:“什么时候启程?”
范增背过身道:“攻破函谷关之时,你就随着流民投奔刘季的军队,进了军营之后,我到时候会让影通知你”
“影?他是谁?”
范增回头,大帐内的烛火忽明忽暗的照在他的脸上,让人有一瞬间的失神,风吹动了幕布。低低的轻咳声响起,一瞬间,一道残影迅速的闪过眼前,等回过神,大帐中单膝跪着一个全身黑色的劲装男子,冷峻的面前,毫无温度可言,就像真正的影子一般!
看着眼前仿佛没有一丝人气的影,我突然想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少年,虽然温柔,虽然高雅深情,却是和眼前的影如出一辙的冷漠。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最好记好你自己的话,行动之前想一想,不要害了自己和这个孩子!”
我恍然回神才发现范增说话了,转过头看着影,他已转过眼尾看,那目光淡漠的好似已死了一般!我闭上眼默不作声,我不想,不想成为这样一个行尸走肉的人,连灵魂都不属于自己。
见我不语,范增他轻轻的摆了摆手,那叫影的男子就像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好似从未出现一般!
这个男人是监视我的吧!我有些想笑,我不过是误入这里的人,迟早要走的,何苦要拖我翻入着历史的河流,楚汉战争,刘邦和项羽的楚汉战争开始了吧!
正想着,突然脚边的男孩动了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无神的双眸在看到我的一瞬间亮了亮,慢慢的勾动了一下手指,张了张嘴。我蹲下身小声道:“很疼对不对?”
小男孩喉底发着莎莎的声音,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在叫着:哥哥。我赶忙道:“我知道,我知道的,等哥哥回来接你好吗?坚强一些,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哭!”
男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努力的憋着,那涨红的眼眶让人一阵心酸。
“好了,你去准备准备吧!我们不日即将攻城,你知道怎么做了吧!”我点头,范增满意的笑了,鼓了鼓掌,进来两个医官,将地上的男孩抱着出去了,我扭头,依旧可以看到他透过兵士的胳膊缝看过了的眼神。
垂下头,我缓缓直起身,背对着范增,低声道:“请好好照顾他!”范增道:“当然,只要你好好替我们办事!”
办事,这个时代的人,除了战争还知道什么呢?我面无表情的出了大帐,只觉得全身发冷,恩人的孩子还在范增的手里。而自己却要成为楚军的细作,明知道历史的天平必将偏向汉军,而我却要逆着历史前进,为何要卷入如此两难的抉择中。
静静的躺在军帐中,韩信没有回来,帐内一个人也没有,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远处的校场上,排山倒海的训练声好似都消弭了一般,眼前仿佛只剩下男孩那双渴求的眼,缓缓的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绝望。我狠狠的闭上眼睛!
第二日,我以为等待的是那派遣的消息,可是派遣的消息没有收到,却意外的受到了一个让楚军军心大振的消息:“函谷关攻破了,将军已经屯兵新都鸿门,不日将要和刘邦展开最后的决斗!”
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见到这个少年,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境况下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