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的岁月与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样,起码,吃的东西就很少,也很不美味。好在柏启并非是娇生惯养之人,倒也没有很计较。
“各位兄弟”,夜色降临,柏启跟着伍长胜立手下的几人正欲走出营帐,往城门上方走去,忽然胜立从外面走进来,“且慢,今夜,我们另有行动。”
“大人”,柏启尚未反应过来,同一营帐内,年纪最长的士卒黄泽便已经浑身颤抖,失声喊道:“大人,莫非今夜我等便要?”
“闭嘴”,胜立一改往日的和颜悦色,低声厉喝道:“不想活了?今夜,本伍长亲自带队,前往兹氏城下,一探虚实。若能活着回来,每人赏千钱,若不能回,家属会得到补偿。”
胜立说完,便不再多言。柏启观察着营帐内,同伍的几人,皆是面如土灰。虽然生长在这残酷的岁月,虽然每个人都面对过许多次死亡,可此刻,他们依然无法掩藏心中的恐惧。
“白起”,胜立扫视了诸人一番,最终将目光定格在白起,这个新来不足时日的新兵身上。
“伍长”,柏启立即回应道。
“就你一个是新来的,也就你一人没有家属。若你回不来,我会领取你的抚恤金,逢年过节,为你烧些纸钱”,胜立好不掩饰自己的贪婪。
“怎么,伍长你不和我们一起?”
“不了,你们不是已经有六人了么,够了,够了”,胜立似乎没有想到白起会有这么白痴的一问,不禁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伍长,如何证明我等完成了任务?”白起不明白,要自己这几人去兹氏城下探查虚实,如何能保证自己没有弄虚作假,虚报军情。
胜立没有回答,只是白了白起一眼,便转身离去。
白起转身望向同伍几人,很显然,这等低级的问题,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深夜,雷声轰鸣,老兵黄泽走在最前方,白起与赵卫扬、季安易、谷良、单弘立几人一同,在夜色的掩盖下,每人仅携一柄短刃,便向兹氏城方向进发。
比脚力,即便是年过四十的黄泽,也是白起无法比拟的,好在谁也不是着急这去投胎,所以即便白起在体力之上多有不及,却依然与几人保持着同行。
“几位老哥”,一路之上,并没有人说话,白起终于忍受不了这个气氛,开口道:“干嘛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打起精神来,我们不会出事的。”
此行的后果,对几人而言,犹如茅坑一般,虽然很臭,可只要没有人去搅和,便暂时安然无事。但是,一旦有人拿着棍子在中间轻轻搅动一下,那让人窒息的感觉,便瞬间将几人笼罩。
“歇会”,黄泽突然停下脚步,向同行几人吩咐道。
“黄大哥,后方有探马尾随,我等停下来,恐怕性命难保”,赵卫扬深知几人的处境,不禁开口说道。
“怕什么,左右都是一死”,黄泽毫无表情的说道,如同看透了世间的一切。
“几位大哥,给我说说,我们的任务到底如何才算完成,或许,我有办法让大家活下来,反正左右无事,不妨说来听听。”见几人停下,柏启一边喘气,一边再次提议道。
黄泽看了白起一眼,这个新来的年轻人,虽然很无知,却也很厚道,起码对自己这些老人都很尊重。在这个靠权势、靠武力生存的年代,能有这样懂礼貌的年轻人,确实很少见。黄泽喝了一口水,终于开口。
原来,所谓的刺探对方敌情,一般都是由在对方城中预先安排好的探子来完成的,像自己几人这样,趁着夜色靠近敌方阵营,说白了,就是以此为武器,让对方疲于应对而已。这也意味着,自己一行几人,定然是有去无回的。而几人也对此极为清楚,故而一路之上,气氛极为压抑。
而自己几人的最直接任务,便是在对方城门下不远处,生一堆火,一堆足以让五里以外的己方暗哨可以看得到的火。可这谈何容易,莫说这火堆需要大量的木柴,需要足够长的时间燃烧到足够旺盛。单是点火的一瞬间,便会招来敌人弓箭手的注意,往往,在点火的一瞬间,火堆处便会迎来铺天盖地的箭雨。
“轰……”一道雷电落下,巨大的声响,打断了黄泽的话语。
“只要点起火,让我们后方的暗哨看到,就算完成任务?”柏启向黄泽确认到。
“是的,一直都是如此”,谷良开口道。
“或许,我有办法”,柏启抬头看了看天,看了看风向,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说话了。
“黄大哥,各位大哥,麻烦将上身的长袍脱下来给我,然后,几位大哥去寻些干柴……”
虽然诸人都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可最终,还是答应了白起这个简单的请求,毕竟,那个年代,可能没有断袖之癖,而且,当兵之人,相互之间,也都是极为坦诚。
“你这是要干什么?”半个多时辰后,诸人见白起大功告成,不禁疑惑的问道。
只见白起将几人的衣服用藤蔓系在一起,形成一个比桌面还大的整体,用两根细棍交叉棍棒起来,再将这缝合在一处的衣服牢牢的拴在这两根棍子之上。棍子之下,几根藤蔓相接,长约数丈。藤蔓的另一端,拴着一捆长短、粗细都差不多的干柴。
白起笑而不语,只是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而后左右打量了一番。
“单大哥,这一捆干柴,你可以扛在肩上奔跑么?”白起看向单弘立问道。
“可以,这些许干柴,我单某人扛在肩上,根本没有丝毫负担”,单弘立拍着胸脯说道。
“那就好”,白起点了点头,朝那被自己连为一体的衣服之上撒了泡尿,撒完似乎还不满意,回头向身后几人示意。几人如法炮制,而后白起仔细检查了一番,又将随身携带的水全部倒了上去,方才满意。
“黄大哥、赵大哥、季大哥,你们三人为我们放风,谷大哥,你拿起这个,往回跑,单大哥,你扛着这对干柴,跟着我跑”,白起对几人一一作了安排。
“白起”,黄泽终于知道白起要做什么了,不禁站出来道;“不是大哥说你,在这里放风筝,太危险了。更何况,你要谷良往回跑,这很有可能让谷良死在后方暗哨的箭矢之下。”
“不会的”,白起再次抬头看了看天,“往回跑不了多远便能将风筝放起来。”
狂风夹杂着闪电,让这即将成为战场腹地的两座重镇之间,充斥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味。
“放”,随着白起一声高喝,谷良双手一放,这个丑陋无比,带着浓重尿骚味的风筝,借助狂风之势,向天空中飞去。巨大的牵引力,将那捆白起拎起来都有些费劲的干柴,带向了高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