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福总统看过截获的日本“停止谈判”的照会后,默默地给他的顾问看。霍普金斯读完后,罗斯福说:“这意味着战争。”虽然美国军政要员预感战争就要来临,但是他们却没有提高警惕,更没有做出必要的军事准备。就在12月6日星期六晚上,美国上下到处都是歌舞升平,欢度周末的景象。海军部长诺克斯仍在国家剧场观看《学生王子》;陆军情报局长谢尔曼?迈尔斯将军认为日本那份电报“没有多少军事意义”,因此并不特别忧虑。他给他的远东问题专家布拉顿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没有理由发表戒备令或布置夜班”;参谋总长马歇尔将军正与夫人在迈尔斯堡安静地度周末。
那天夜里,在华盛顿的军政高级官员,无论是总统罗斯福,还是国务卿赫尔、海军部长诺克斯、陆军部长史汀生,或是参谋总长马歇尔,都没有料到一大清早日本人会袭击他们的珍珠港。
在瓦胡岛,那里的情况也和华盛顿一样,夏威夷海陆两军司令根本就不愁珍珠港会遭到空袭。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将军在檀香山出席私人晚宴后,就上床睡觉,第二天上午要同陆军司令肖特将军去打高尔夫球,消除人们所传他们互不说话的流言蜚语。金梅尔和肖特都认为没有必要发布长期戒备令。华盛顿的警告并没有说珍珠港会遭到轰炸,甚至连极小的可能性也没有。他们只计划在次日早晨派出数目有限的飞机进行例行的巡逻;珍珠港地区的高射炮也只派少量人操纵。港内94艘舰艇上的大部分人员,除少数值班者外,都已安然就寝。那不过又是一个懒洋洋的太平无事的热带夜晚而已。
经过周末的狂欢乱舞之后,正当美国人沉入甜睡之际,停泊在那个风光明媚的小岛柱岛海面的日本联合舰队,已进入待命状态,准备在必要时驶入内海接应机动部队。山本已经下达最后一道命令。他的命令与东乡大将在对马海峡发的命令完全相同。
当时,事实上正有两股日军向珍珠港进逼。11艘潜艇以大包围圈的阵势向瓦胡岛围拢,还有9艘是从马绍尔群岛开来的,其中7艘潜伏在瓦胡岛南边,2艘潜伏在毛依岛附近,以侦察美国舰队是否可能在拉海纳。特别进攻部队的另外5艘潜艇在夜幕的掩护下浮出水面,并从珍珠港西南海面悄悄向珍珠港逼近。每艘潜艇背上都载有一艘长79英尺的由两人操纵的微型潜艇。这种潜艇在水下能以每小时20海里的高速行驶。微型潜艇要偷入航道内,潜到战列舰停泊处附近静待空袭开始,然后浮出水面,把两枚鱼雷射向某一艘旗舰。起初,山本取消了这种袭击方法,原因是它危险到等于自杀。他在得到确切保证说会采取一切措施去救回乘员后,最终还是同意了。
在当地时间6日上午11时许,各母舰在离珍珠港约8海里的海面处停止前进,开始狡猾地放出微型潜艇。站在潜艇甲板上的人能看见岸上的明亮灯光,甚至识别出威基基海滩上的霓虹灯。海面上传来隐隐约约的爵士音乐声。几分钟后,5艘微型潜艇相继下水,于是母舰下潜,栓钩脱落,微型潜艇慢慢地向珍珠港驶去。
机动部队以每小时24海里的速度,全速驶向珍珠港北面200海里的出击点。官兵都各就各位,炮手准备好向选定目标射击。飞行员和水兵们在夏威夷时间12月7日早晨3时30分就被叫醒。他们早就写好遗书,连同指甲屑和剪下的头发一起留在各自的橱柜里给家人。他们围上了洁净的腰布,系上“千针带”。这种腰带,作为吉祥消灾的护身符。由母亲、妻子或姐妹站在街头,招来行人在腰带上缝一针,直到够千针为止。这意味着每根带上有1000人为他祈祷吉祥、武运长久。这天早餐非常丰盛,吃红米饭和鲷鱼,都是节日吃的东西。
舰只颠簸摇晃非常厉害,有浪头打上航空母舰的甲板。为了这个缘故,鱼雷手得到命令不得投入第一次进攻,必须等到天大亮后的第二轮进攻时才出动。这些鱼雷手多是一些武士道之徒,他们抱怨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不管风浪如何险恶,他们能够出击。但他们的意见没有被接受。
尽管负责监视的潜艇发出消息,联合舰队也拍来电报说,除了航空母舰外,美国太平洋舰队都在珍珠港内,但南云对于拉海纳那边还是不放心。他命令侦察机立即起飞作最后一次侦察。在天亮前一小时,“筑摩”和“利根”领航的两艘重型巡洋舰,当时离珍珠港只有150海里,各自在微风中弹射了两架水上飞机。其中两架朝拉海纳方向飞去,另外两架则飞向珍珠港。他们的任务是攻击前半小时飞抵目的地,把云层情况、风向、风速以及最重要的是美国太平洋舰队究竟在哪里,用无线电报告回来。
在西南约6600海里的海面,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向马来半岛的3个地点逼近。主力由14艘舰只组成,目标是宋卡。主力的左方,有3艘军舰正向北大年挺进。再左,有3艘运输舰向哥打巴鲁开去。按计划,3艘运输舰应首先驶抵目的地,并于东京时间午夜在城外不远的海面下锚停泊。当晚有月光,但幸运的是,乌云遮住了月亮。风浪不大,舰只行驶平稳。这一切都预兆着可以顺利登陆。然后,在凌晨1时15分,运输舰的护航舰开始炮击海岸,发出登陆信号。
在战争的第一枪打响时,机动部队的航空母舰已驶过出击点,即在珍珠港北部海面约200海里处。此时,东方已呈鱼肚白。飞行员和机组人员已进入机舱,马达开始轰鸣。天空中云层朵朵。汹涌澎湃的波涛使船身倾斜度达12~15度。在平常的演习中,倾斜度如果超过5度,演习就取消。但在今天,延期是不可能的。
在6艘航空母舰的甲板上,第一批攻击队的机群已经排列好。最前面的是43架战斗机,接着是49架高空轰炸机和51架俯冲轰炸机,殿后的是41架鱼雷轰炸机,直到最后一刻还是决定让这些飞机冒险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起飞。
在舰桥上,飞行大队长佐多直向航空母舰舰长报告说:“机群准备完毕。”于是,“加贺”舰长让航空母舰对准风向。现在一切准备就绪,飞行员们正严阵以待,在听候东条和山本总司令的攻击令。
1941年12月6日夜晚,在东京来说是个不平凡之夜。日本法西斯头子东条英机及其军政要员通宵未眠;他们在万里之外,通过电波,在指挥着一场震惊世界的向南亚和夏威夷群岛的进军。就在7日黎明(美国时间),日本联合舰队按照东京大本营的命令,向美国太平洋舰队基地——珍珠港发动了突然的进攻,从而揭开了太平洋战争的序幕。
珍珠港是美国在太平洋上最大的海军基地,它位于夏威夷群岛的中心瓦胡岛的南端,面积达598平方英里。港中央有个福特岛,是海军航空站。1941年12月7日,美国太平洋舰队共有86艘舰只停泊在珍珠港,其中有战列舰8艘、巡洋舰7艘、驱逐舰28艘、潜水艇5艘,并无美国航空母舰在场。
日本偷袭珍珠港的特遣舰队拥有6艘航空母舰,载着423架飞机循序前进。担任护航的是2艘战列舰、3艘巡洋舰、9艘驱逐舰和3艘潜水艇。另有27艘潜水艇为先遣队早已出发了。这支特遣舰队在11月26日离开择捉岛的单冠湾以后,选择了严寒和多雾的北方航线,隐蔽前进,以避开美国巡逻飞机和来往的商船。12月7日早晨6时15分,日本特种舰队到达了预定的停泊地点,即瓦胡岛以北230英里处。特遣舰队司令南云忠一随即命令第一批183架飞机准备对珍珠港进行袭击。
晨7时48分,日本联合舰队第一批零式飞机飞抵瓦胡岛北端的卡胡库角。透过云层,“加贺”舰战斗机队长志贺淑雄大尉,只能依稀辨认伸出在海上的陆地和滔滔白浪。转瞬间,他瞥见了第一批突击队指挥官美津雄中佐的高空轰炸机长机,于是便等待着蓝色信号弹,那是令战斗机发动攻击的信号。这时珍珠港东西两侧的山峰上,云团簇拥,但在两山间宽阔的军港上空,云层稀疏。阳光明亮,斜射的光线把一块块蔗田照得一片浓绿。
在这个区域里,有几架美国民航机在懒洋洋地盘旋,可是整个瓦胡基地上的陆军飞机,此刻却没有一架在空中。在希卡姆、贝洛兹和惠勒机场上,为了防止破坏,所有飞机都机翼对机翼地紧靠在一起。埃瓦机场上的海军陆战队的飞机也是照此办理。在空中的美国军用飞机只有海军的7架巡逻机,而它们正在西南方许多英里外巡逻。空防系统也毫无戒备。珍珠港内各舰上的780挺高射机枪有3/4无人值班,陆军的31门高射炮只有4门在阵地上,可是它们的炮弹在演习后已送回军需库,因为它们“容易松扣和生锈”。
到了卡胡库角上空后,渊田的长机开始从瓦胡岛西岸绕向珍珠港。晨7时49分整,渊田用莫尔斯电码向机动部队发出命令:“托!托!托!”其含义是第一次全面攻击开始。它们的主要目标是8艘战列舰和其他军舰,以及惠勒、希卡姆等飞机场上的几百架飞机。由于日本特务吉川的长期活动和提供情报,日本侵略者对全港的情况了如指掌,战斗任务明确而具体:战斗机43架用机枪扫射机场,粉碎美机迎击;俯冲轰炸机51架,负责破坏惠勒和希卡姆等机场;鱼雷轰炸机40架和高空轰炸机49架,攻击战列舰和各类舰只。各类飞机腾空而起,在寻找自己的捕获物。
当渊田中佐飞近目标时,面临着一个战术抉择。如果他判断美国人果真毫无准备,那么鱼雷机就直接向舰列飞去;否则,战斗机就应该首先消灭前来拦截的飞机。前面的天空碧蓝碧蓝的,空空荡荡一片平静。此时,仍然没有一架美国战斗机升空迎战,也没有冒起任何高射炮火的烟云。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在志贺的战斗机群后面,“苍龙”的鱼雷轰炸机穿过科拉科拉山口横越岛屿上空,朝停泊在福特岛东南沿海的庞大的战列舰飞云。这里7艘战列舰排成2列,里排5艘,外排2艘。一连串的飞机像“蜻蜓下卵似的”把鱼雷扔了下去,然后升到高空飞走了。几秒钟的寂静,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战列舰“俄克拉何马”号左右晃动。几秒钟后,又有两枚鱼雷击中了舰身,军舰立时倾斜了约30度。
第二批鱼雷机和高空轰炸机对“加利福尼亚”号、“亚利桑那”号、“田纳西”号等战舰进行了袭击。鱼雷机没有击中“亚利桑那”号。然而几分钟后,高空轰炸机接连5颗炸弹命中,其中一颗炸弹穿过前甲板钻进了燃料储藏舱,引起了大火。顷刻之间,后舱储存的大约1600磅黑色炸药发生爆炸,并且引发了前舱的几百吨无烟火药。“亚利桑那”号犹如火山爆发。附近舰上的人目睹它几乎蹦离了水面,裂成两半。只过了9分钟,这艘32600吨的巨型军舰的两段舰身都葬身海底了,只剩下残骸的熊熊火焰。看来舰上1500多名官兵无一能生还。再往前就是舰列的最后一条军舰“内华达”号。它的左舷中了一枚鱼雷,后甲板中了一颗炸弹,舰首下沉了几英尺。
各舰上的官兵纷纷弃舰跳海,企图游向不远的福特岛。但是水面已漂满了油,有些地方油层厚达6英寸。油终于着火烧起来了,在水中的人多半葬身火海。
9时45分,烟雾腾腾的珍珠港上空突然静了。到处是汽油燃烧的恶臭。“亚利桑那”、“俄克拉何马”和“加利福尼亚”战舰已经沉没。“西弗吉尼亚”拖着火焰正在下沉。“内华达”搁浅了。其余3艘战列舰“马里兰”、“田纳西”和“宾夕法尼亚”都已被重创。福特岛上的海军飞机不是被炸毁就是被炸坏,没有一架能用了。
日本联合舰队总司令山本五十六和他的参谋们,从凌晨2时起,就在停泊于柱岛附近的旗舰“长门”上坐着等候消息。他们一声不响地围桌而坐,时而起身去看看一张大地图。正当他们焦急等待的时候,突然话筒里传来了兴奋的喊声:“奇袭成功了!”这是密码军官从电讯室里的喊叫。他通过无线电收到了渊田发出的奇袭成功的预定信号:“托拉!托拉!托拉!”参谋军官们握手相庆,欣喜若狂。山本五十六,这个曾在“八?一三”事变后用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大量屠杀中国人民的刽子手,现在更加洋洋自得,大饮胜利干杯酒,兴奋得脸都烧红了。在他长期的心神不定后,现在如释重负。每隔几分钟,话筒里就重复一次前方飞机传来的捷报和美国人惊慌失措的报告。
的确,当日本轰炸机飞临珍珠港上空时,美国海军官兵有的在穿衣服,有的还在睡懒觉。夏威夷航空兵参谋长詹姆士?莫利森上校在听到第一批炸弹爆炸时,正在刮胡子。他连忙赶到办公室打电话给肖特将军的参谋长沃尔特?菲利普斯上校,告诉他日本人来袭击了。
“吉米!你昏了头吧?”菲利普斯说,“是不是喝多了?快醒醒!”莫利森把话筒举得高高的,让菲利普斯听听爆炸声。这下,菲利普斯相信了,其实是吓懵了。“一会儿再说,”他大声说道,“我马上叫联络官同你联系。”就在这时,莫利森头顶上的天花板塌下来了。
海军部长弗兰克?诺克斯正在宪法大街海军部的办公室里。时已过午,他感到饿了,正要叫人送午餐时,海军参谋长斯塔克将军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的“并非演习”的电报。
“老天,这不可能!”诺克斯惊呼,“一定说的是菲律宾!”
斯塔克沉郁地对他说,电报说的的确是珍珠港。诺克斯抓起了白宫直通电话。这是下午1时47分。罗斯福正在椭圆形的办公室里与哈里?霍普金斯一起吃午饭。诺克斯念了电报。
“一定有什么弄错了。”霍普金斯说。他认为日本不会进攻檀香山,但罗斯福认为报告很可能属实。他说:“这种料想不到的事情正是日本人惯于做的。”他谈了一些他曾如何努力避免战争,以期安然结束他的任期。最后,他冷冷地说:“如果这个报告属实,那么,事情就完全非我们能控制的了。”
下午2时5分,罗斯福打电话给赫尔,把珍珠港的消息告诉了他。赫尔说,日本来栖特使和野村大使刚到,正在外交官接待室等着接见。罗斯福认为赫尔可以见他们,但不要提他已知道了珍珠港事件。态度要严肃、冷淡,“客客气气地把他们打发走”。然后,总统打电话给陆军部长亨利?史汀生。史汀生正在家里吃饭。总统激动地问他知不知道已经出事了。
“是啊,”史汀生回答说,“听说来了电报,日本人正在向暹罗湾挺进。”
“啊,不!我问的不是这个,”罗斯福说,“他们进攻夏威夷了!正在轰炸夏威夷!”
这一消息使史汀生十分震惊。作为陆军部长他还蒙在鼓里,感到惭愧。不过,他想,用不着再犹豫不决了。危机已经到来,它将使美国人民团结起来。
在国务院休息室里,野村和来栖急不可耐。直到下午2时20分才被引见到了国务卿的办公室里。赫尔冷冷地与他们打招呼,拒绝握手,也没有请他们就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