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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成为日本陆军大臣(4)

为了商讨德苏战争爆发后的形势及战略策略,近卫在6月23日,即德苏战争爆发后的第二天在首相官邸举行了政府和大本营联络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内阁四巨头——首相、外相、陆相和海相,以及海军军令部总长、陆军参谋总长、军令部次长、参谋次长和其他阁僚。会议室不大不小,首相近卫在中间,坐扶手椅,周围是其他人。三位秘书——内阁书记官长、陆军军务局长和海军军务局长则靠门坐下。

联络会议上由于观点不一,争论很激烈。松冈长篇大论,高呼:“我们必须先打败苏联,然后再与美国决战,当然如果美国现在行动,我们就齐头并进,南北展开同时攻击。”

海相及川说:“我想同时与苏、美开战,实属困难。为了应付不可预料的局面,不要叫我们既进攻苏联,同时又南进,海军目前绝对不想惹苏联。”

松冈展开其辩才,激动地说道:“如果德国消灭苏联后,我们不能坐享其成。究竟是南边重要,还是北边重要?”

陆军参谋总长杉山元答道:“同样重要,我们正在静观时局如何发展。”杉山的想法是如果莫斯科八月底前陷落,陆军将进攻西伯利亚。但由于讨厌松冈,他根本不愿透露真实意图。

“哼,静观时局,我看是贻误战机。”松冈对杉山有点不满,在德苏战争爆发之前,他曾屡次建议陆军南进占领新加坡,可杉山总是置之不理。

这时,头脑伶俐、脾气暴躁的陆军参谋次长塚田说:“一切取决于时局,我们不能两头并进。”

首相近卫在这场争论中一直默默地认真倾听,这时,他突然发现,有“剃刀将军”之称的东条英机陆相,却始终未发一言,这使他大感意外。近卫看到东条英机是在认真思考,便没有去惊动他。在争论的各种观点和理由都已摆明后,近卫才清清嗓子说道:

“陆相,你怎样看待北进和南进?”

东条英机是主张对苏采取对抗态度的陆军中的主要代表人物,在张鼓峰事件、诺门罕之战中,他都是积极的参与者和谋划者,但两次失败,使他变得异常谨慎小心,头脑清醒。正由于此,他才没有立即参加刚才的激烈争论。东条听到首相的询问,才从沉思中回到眼前的争论问题上,只见他扶了扶下滑的眼镜,开口说道:

“我想无论是北进和南进都必须再等一等时局的变幻再做最后定论。希特勒在西线突袭取得过成功,可并没有攻下英伦三岛,同样,在东线对苏联突袭取得了暂时的胜利,那么是否能真的打下苏联呢?这必须看战局的演变而定。据关东军情报表明,在苏德战争爆发后,斯大林并没有把西伯利亚的军队调往德苏前线,相反,而是更加强了东部的防守,这说明斯大林把我们可能发起的进攻也考虑在整个战争计划之中。再者,我们从张鼓峰和诺门罕事件中应该学到一些东西,那就是再也不能低估苏联的实力,它早已不是旧时代的沙俄。鉴于此,我们可作进攻苏联的准备,一旦希特勒得手,我们再发起进攻不迟。倘若现在进攻,无异于替希特勒火中取栗,这等于为别人作嫁衣,我们不应草率地不负责任地做出进攻苏联的决定。至于南进策略,我们已经在逐步展开,这是不可变更的,是我们的国策纲要早就明确规定了的。我想海军在这方面已有多方面的准备。”

海相及川听到东条说到这里,忙接上话茬说:“陆相言之有理,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客观地去考虑一切,而不应带有任何毫无根据的想当然的主观色彩。我们海军全体将士,的确对南进早已是摩拳擦掌,只等陛下决断了。”

外相松冈见陆海军开始一个鼻孔出气,有唱有和,可真气坏了,他狂暴地吼道:

“据大岛大使的报告表明,苏联的战事不久就会结束,英国在年底前也得投降。如果我们在德国击败苏联后再着手讨论苏联问题,在外交上我们将一事无成。假如立即进攻苏联,美国就不能参战。我坚信能用外交手腕拖住美国三个月到半年,可这半年内,苏联已经完了,等美国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他将遭到我们轴心国的集体围攻。假如我们坐待德苏战争的结果,失去良机,那么我们将受到英国、美国和苏联的包围。我们必须先北进,然后南进,我希望就进攻苏联的问题作出决定。”

“不行,至少现在绝对不行。”东条英机果断地说,再一次表现了他的“剃刀”性格。

“对,不行!”杉山元也附和说,他们代表了整个军方。

政府大本营联络会议结束之后,松冈并不死心,他知道他最强有力的盟友在柏林,然而希特勒本人都尚未直截了当地要求日本进攻苏联。直到6月30日上午,希特勒才让其驻日大使奥托把让日参战的请求正式转给松冈。这一来,松冈感到自己手中有了压服军方的“武器”,若不参战,那就等于背弃同盟条约。在当天下午举行的又一次联络会议上,松冈把希特勒的请求,作为他的主要论点,他宣称德国现在正式请求日本参战,并狂热地呼吁进攻苏联,以致一位与会者把松冈的呼吁比作“喷火”。松冈夸下海口说:

“本人的预言从来没有不应验的,现在,我预言,如果战争从南面开始,美、英两国必然参战!”

看来,松冈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逐渐地开始扭转乾坤。海相及川首先动摇了,他转身问杉山元:“推迟半年,怎么样?”

杉山大将也开始犹豫动摇,这时东条站了起来,说道:

“我对希特勒的突然转变有点不理解,过去一直鼓动我们南进,说我们的北方是可靠的;现在又要我们北进,去帮他们‘打虎’。难道日本帝国只能跟着希特勒的屁股后面乱跑吗?我们谁都不会忘记,在我们和苏联在诺门罕打得难分难解不可开交时,希特勒却在和斯大林握手言欢,签订什么‘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希特勒做事是把德国的利益摆在第一位,那么我们不也应该把我们的利益摆在第一位吗?况且,希特勒在苏德战争的胜利是夸大其词的。驻德大使大岛将军根据我们的吩咐,专程拜访了德国外长里宾特洛甫和德军最高统帅部参谋总长凯特尔陆军元帅。凯特尔关于德苏战况进行了解释,他说,进攻速度放慢是由于交通线拉长,后勤供应不上。凯特尔还说在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中,实际进程比计划落后是不足为奇的。我们可以想象得出,希特勒的进军并未取得预料中的胜利。战争越进行得长久,对希特勒越不利。我是想趁现在还有利的时机,率先南下,不惜对美一战,对北方进行军事部署,等待良机,即西伯利亚苏军开始向德苏战争调动时,再发动进攻。这样,我们就能取得辉煌的胜利。”

东条的一番话引起了与会者的共鸣,及川和杉山又回到原来的立场。此时,几乎一直沉默不语的首相近卫说,他同意陆相的意见,没有什么可说的。这样,冗长的辩论结束,做出了南进的决定。

政府与大本营决定了南进策略后,还必须最后取得天皇的正式批准。这个问题将在皇宫内举行的仪式即御前会议上自动提出来。在这种会议上,天皇历来一言不发地坐着,听取大家对审议的政策的解释。然后,他以盖御玺表示批准。批准南进计划的御前会议于7月2日召开,参加会议的成员就是参加联络会议的成员,再加上一两个专家,还有枢密院议长,他以代表天皇的文官身份出席会议,在天皇不便启口时代他发问。

7月2日这一天,皇宫内照例布置好了会场,会议厅内摆着两条长桌,铺着锦缎,与会者分别在桌子两边正襟危坐。当裕仁天皇步入会议厅时,他们一下子立正。裕仁虽身穿军装,但看上去却并不威武。走路时还有点摇摆飘动。他走向朝南的“御座”坐下,前面正对着一个金屏风,座位方向是根据宫廷礼仪定的,即坐北朝南。下面与会者坐的位置与“陛下”保持一定的距离和角度。他们双手放在膝上,像木头人似地彼此凝视着。于是,仪式开始。

近卫首先起立,向天皇鞠躬,然后宣读一篇题为《目前形势下的国策提纲》的文件,这就是联络会议拟订的南进计划。第一步占领法属印度支那。关于这一点,拟通过向法国政府施加外交压力,就很有希望实现,不用流血;如果劝说无效,只好动武,甚至不惜冒与英、美开战的危险。

陆军参谋本部部长杉山鞠躬,然后说:“我同意南进。然而,如果德苏战局发展对帝国有利,我想我们也应该用武力解决这个问题,以确保帝国北部边境之安全。”

海军军令部总长永野修身站起鞠躬,也附和说:“尽管南进要冒险,但这是必要的。”

等永野发言完毕后,枢密院长开始发问:

“请问,用外交手段取得印度支那的现实可能性如何?”

这样的问题在这样一个正式会议上提出来,使与会者感到难堪,首相近卫事先对此问题并未做深入细致的考虑,就是《目前形势下的国策提纲》也全都是在军方的授意下拟定的。因此,他感觉不好回答,便转脸看看杉山、永野和东条英机。杉山和永野不自觉地回避了近卫投过来的鼓励他们回答的目光。东条英机善于察言观色,他知道自己此时说话的分量还赶不上永野和杉山,便也采取沉默的态度。

这时,惯于卖弄口舌的松冈答话了,他说:

“外交措施想必不能成功。”他仍然反对南进,想趁此时机力排众议。

枢密院议长接着说道:“军事行动是一件严肃的事。我认为直接单方面采取军事行动,从而背上侵略者的污名,对日本是不明智的。大家想一想,看怎样才能做到师出有名,名正言顺。”

松冈忙说:“我一定尽我所能做到这一切,使日本在世人面前不致好像是背信者。”

议长半信半疑,接着又说:“为什么不北进?希特勒进攻苏联带来了千载难逢的机会。苏联在全世界散布共产主义,我们迟早要同它打一仗。我希望避免与美国开战,我认为,如果我们进攻苏联,美国不会报复,反之,进攻印度支那,则可能与美开战。”

枢密院议长提的问题很尖锐,这样一来,使原来走走过场的会议有可能变成争论,而且松冈趁机活跃起来,他摆出他过去反复强调的理由,表示同意议长的看法。

杉山见状,赶忙起立向天皇鞠躬,说道:

“我认为占领印度支那对挫败英美的阴谋是绝对必要的。另外,德国的军事形势大好,我想,日本进兵法属印度支那不会引起美国、英国参战。”

东条也见机进言说:“我们南进并不排除去进攻苏联的可能,只是要再等一两个月,以便看到德国确已稳操胜券时,才发动进攻。”

首相近卫为避免争论的继续,便说道:

“形势就是这样,问题也是明摆着的,大家进行表决决定吧!”

这样一来,松冈想要继续辩论的一切希望均告吹。表决结果是近卫宣读的文件被一致通过,日本将南进。在整个会议过程中,天皇始终一言不发,毫无表情。按传统习惯,他的出席只是使会上做出的决定合法化并具有约束力。这个文件被送到内阁官房用公文纸写出,由近卫首相、陆军参谋总长和海军军令部总长三人签署,呈报天皇,最后交到宫内省,加盖御玺,这就成了国策。这样,日本朝全面战争的方向又向前迈进了一步。从决策的表面形式看,似乎天皇没有太大责任,可实质上这正是天皇的真实意图的具体反映。首相是天皇授命的,必须对天皇负责,大本营政府联络会议决定的政策纲要他拥有最后的裁决权,即是否加盖御玺。

御前会议决定了南进的策略,但松冈仍然在对军方的政策进行干扰。东条英机等军方代表人物虽然南下的决心是既定的,不过还不想立即就与美国断交,而是想用谈判的方法稳住它。松冈则建议停止与美国的谈判,说罗斯福是“真正的煽动家”,指责他试图把美国引入战争。为此,东条和松冈曾进行了争论。东条说:

“即使好像没有希望,也要继续与美国谈判。难道不能凭三国同盟条约使美国无法正式参战吗?”

海相及川也同意与美国人取得某种协议。他说:“根据一些消息,美国人没有能力在太平洋煽起战争。既然我们还暂时不准备进行太平洋战争,不是还有谈判的余地吗?”

“余地?”松冈讽刺地反驳说,“只要我们告诉他,我们不在南面使用武力,他们也许才会听你的。别的,他们能接受什么呢?”松冈根本不想妥协。

近卫首相看出,松冈把赫尔对日本政府中个别官员的批评当成了他个人的问题,对美国国务卿赫尔抱着强烈的敌视态度,因此近卫悄悄与其他主要阁僚商量,起草对赫尔的语气和解的答复,目的是先绕过松冈,免得再起麻烦。最后,近卫把答复交给松冈,要他过目后即发出,而松冈过目就花了几天时间,并违命地先把拒绝赫尔声明的复函发出,然后,才寄出和解语气的答复。

松冈的行径引起了东条的强烈不满,东条认为,松冈的行为是“下克上”,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为全面推行南进策略,必须解除松冈的外相职务。东条向近卫建议应立即把松冈免职。近卫为人做事都有较软弱的一面,他不愿和松冈立即闹翻,何况松冈与希特勒和斯大林会谈后,在公众心目中,还是一位“英雄”。近卫决定找个借口把松冈搞掉。近卫要求全体阁僚集体辞职,然后重新组阁,再起用合适的人选当外相。于是近卫在7月16日召开内阁非常会议,把这一计划付诸实施,由于大家都心照不宣,所以没有任何人反对。此时的松冈,正抱病在家,却怎样也想不到他“辉煌”的外交生涯就此结束了。

7月17日,天皇要求近卫重新组阁。近卫在不到24小时就组成了。之所以如此快是因为除松冈的外相职务被一位与美国关系不错的海军大将丰田员次郎担任外,几乎没有其他的人事变动。丰田上任后首先做的事是电告日本驻法国的大使,让他转告法国政府,不管他们怎样干,日本军队将于7月24日开进印度支那。限期前一天,维希政府同意日军和平开进印度支那南部。

日本驻维希大使得意洋洋地给东京拍了一个电报,电文说:

“法国人如此痛快地接受日本要求的原因,是他们看出了我们的决心是何等坚决。总之,他们除让步外,别无选择。”

获此电后,东条英机和近卫一伙都为自己做出的决策判断的正确而兴高采烈。在此之前,日本陆海军也根据大本营的指示做了南进的准备。7月5日,为了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陆军命令坂田祥二郎所率领的第25军进入戒备状态。当天,海军省召开了局部长会议。会上,泽本赖雄次官宣布:“在7月2日的御前会议上,对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问题已作为一项国策决定了下来。”

此后不久,海相及川要求各镇守府和舰队的司令长官前来东京,在海相官邸向他们传达了关于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的决定。决定传达完毕后,一直致力于准备与美国海战的联合舰队司令官山本五十六向参加会议的航空本部长井上进行了询问:

“井上君,空军的战备工作做得怎么样?”

“航空本部正在拼命准备,但进行的并不理想。说实话,飞机施放鱼雷和投袭穿甲炸弹,自从山本司令长官担任次官时起,几乎一直没有取得进展。再加上由于这次进驻法属印度支那的动员,从重要工厂里召集来大批熟练工人,其影响是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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