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陆军海军怎么说,我反正不同意这个协定草案!首先,我们与德国和意大利签订的条约怎么办?在上次战争中,美国通过石井——蓝辛协定利用了日本,战争结束后,美国撕毁了协定。这是他们的老诡计。”
松冈拖延时间,拒不给赫尔答复,并把协定草案的事通知了希特勒,并在等待希特勒的意见。松冈向德国大使奥托保证,如果美国参战,日本肯定也要参战。尽管如此,希特勒还是怀疑松冈。他对墨索里尼说:“松冈是个天主教徒,但也向异教的上帝献祭,可以得出结论,他是既有美国圣经传教士的虚伪,又有亚洲日本人的狡猾。”
1941年5月8日,松冈企图获得天皇的支持,他在进谒天皇时,除鼓动善辩的口舌起劲地讲述自己的观点外,还以带有威胁性的口吻说:“如果美国加入欧战,日本就应该与德、意联手,去对付英、美。如果和美国的谈判取得成功,那就意味着要牺牲德国和意大利才能安抚美国。这种情况一旦出现,我恐怕不能在内阁中留任。”
东条英机虽不想放弃德、意、日三国同盟,但也主动有限度地调整日美关系,即使对美开战,也决不是这个不适宜的时机。东条做事讲究策略,他想在没有决心和美国大干一场之前,最好还是把自己的动机先“藏起来”。因此,他对松冈的固执己见感到恼火。
日本内部在对美谈判上存在着难以调合的分歧。美国方面也不是十分热心,而且美国国务卿赫尔对日本人永远挂在脸上的“冷冰冰的”微笑感到讨厌,他总是讥讽或嘲笑日本人的点头哈腰和讲话时的“吸气音”。因此赫尔的首席顾问霍思贝克博士就很容易使他相信:日本人是不可靠的,如果与日本达成任何妥协,都将是背叛美国的“原则”。另外加上美国截收到的日本的密电使美国能了解日本的真实意图,这又使日本的诡计一个个被识破,从而使谈判逐渐陷入僵局。外交电报本应是破译不了的,但美国的专家在“魔术战役”的代号掩护下,都成功地破译了。因此,赫尔通常在开会前就能知道野村的想法。
与美国外交谈判的分歧,只是他们各自利益不能调和的斗争。美国尽力保持自己在远东和太平洋的利益,日本是想挟德、意以自重,向美施加压力,以便取得更多好处。日本在进行外交活动的同时,还在国内大造战争舆论,自三国同盟条约签订,日本与德、意“同乘上一辆战车”之后,日本国内的战争气氛更浓了。
但是,市民因为被战争所苦所累,内心有说不出的郁闷。物价的飞涨,常使他们食不果腹,生活潦倒。
然而,东条一伙法西斯军国主义分子,都在为已起动的“战争”添油加速。1941年1月8日,东条以陆军大臣的身份向全体陆军军人颁发了《战阵训》,日本各报竞相登载宣传。在这篇“训谕”中,几乎每页都有“皇军”、“皇国”、“大元帅陛下”等字样,在一些章节中还写道:“生不受囚虏之凌辱,死不留罪过之污名。与其作为囚虏可耻地活着,毋宁一死。”
众所周知,这个“训谕”与后来太平洋战争中的“玉碎”思想是一脉相承的。军人敕谕中,也有“死比鸿毛还轻,不能毁忠节留污名”一类的词句。总之,军人应该不惜舍身也要留取“忠心”,无论如何不能“变本”。东条英机以此来向日本灌输“皇军的武士精神”,以此来愚弄士兵效忠于法西斯分子发动的侵略战争。
就在这同一时刻,山本五十六正在联合舰队的旗舰“长门”号舰长室,起草给及川海相的“关于战备的意见报告”,当时“长门”号停泊在丰后水道的佐伯渗。
自三国同盟条约订立后,山本已明确认识到,对美战争已属不可避免,因此他认为海军必须做好准备,对美“首战就要猛攻并重创敌人的主力舰队,沮丧其士气,使美国海军和美国人民感到无法挽救。”而且山本认为,关于这项作战方针的实施,要重点选择在敌人大部分主力舰只停泊的珍珠港进行。在“战备意见报告”的最后,山本提出:“必须充分认识胜败取决于首战。使用飞机把它们炸毁,而且要使该港变成死港。”
这样,日本的外交在为战争做积极准备,陆军、海军都在积极部署更大范围和区域的战争,日本宛如一辆奔跑的“战车”,速度越来越快。
欧洲战场的形势往往对日本的侵略方针产生重大影响。1941年6月22日,已攻占欧洲的大部分国家,手中握有大量战略物资和精锐法西斯军队的希特勒被他所取得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因而毅然决定进攻苏联。这一天希特勒一声令下,6000门大炮同时向苏联狂轰,继而上千架飞机又进行轮番轰炸,德国300万大军对北起波罗的海南到黑海一线的苏联边界展开了势如破竹的巨大攻势。德国坦克兵和步兵师像浪潮一般涌入苏联境内,在短短十几天里,德军便突破苏联边界600公里,而且还在继续推进。
这里,有必要描述一下另一位战争狂魔——希特勒。
阿道夫·希特勒是奥地利海关小职员阿洛伊斯·希特勒第三次结婚所生的第三个孩子。他前面的两个哥哥都夭折了,而他却偏偏活了下来。正是他给人类带来了空前的浩劫,搅得地球不得安宁,并使大约六千万人丧失了生命。
希特勒出生于1889年4月20日,1930年选举后,希特勒就把目光放到争取陆军上。因为他深知,这是国家存在的必要支柱。他看到,冲锋队只是能喊能叫,制造声势的乌合之众。和德国的陆军不同,它没有正规军的素质和力量。希特勒内心一清二楚,没有这样一支军队,或者至少说没有陆军将领的默许,他是不可能把政权拿到自己头上的。
也许希特勒懂得法庭是最容易吸引人注意的地方,6年后他又一次踏进了法庭,不过这次不是站在被告席上,而是作为一个在选举中刚刚获得惊人胜利的政治运动领袖出庭为三名年轻尉官作证,他们是因在军队中宣传纳粹思想被以叛国罪起诉的。本来起诉是陆军对纳粹党在军内扩充势力的警告,这对希特勒拉拢陆军的策略极为不利。然而希特勒不愧为诡辩之士,给他嘴一讲,国家社会主义不仅没有构成对陆军的威胁,而且实际上是陆军的救星,德国的救星。“我一直抱有这样的看法,”他誓言旦旦地说,“任何要想取代陆军的尝试都是发神经的……我们将努力做到,在我们执政以后,以目前的国防军为基础,一支伟大的德国人民的军队将会兴起。”而且只有依靠这支军队,以推翻凡尔赛和约为宗旨的“德国民族革命”才能获得胜利。
德国的垄断资本家看到希特勒竟有如此能耐,都把赌注押在他身上。鲁尔煤炭辛迪加作出决议,每出售100吨煤,就抽出5马克给纳粹党,一年竟达600万马克。其他的垄断资本家也纷纷解囊,为纳粹党提供经费。他们不仅答应更慷慨地解囊,而且就纳粹党的执政问题达成原则协议。他们联名上书兴登堡总统,以公开要求“民族运动的最大集团的领袖”希特勒上台执政。
这样,希特勒不仅给陆军戴上了紧箍咒,而且也拢住了大资本家。现在他可以左手拿来大亨们送来的钱,右手拿去加强对群众的宣传和欺骗。在1932年总统选举和国会选举中,纳粹党在全国各地散发数以千万计的宣传品,大小头目和冲锋队全部出动,希特勒精神百倍四处演说。甚至坐飞机一天到10多个地方进行“飞行演说”。这使纳粹党在7月31日的选举中更上一层楼,一共获得1370万张选票,在国会中占230席,成了国会中第一大党,戈林夺得国会议长的宝座,纳粹党成为左右国会的重要力量。
在风雨飘摇的德国政治生活中,共和国进入了它的垂暮之年,它像一叶骇浪中的小舟最终在希特勒纳粹党这块张开虎口的礁石前粉身碎骨了。
共和国最后一任总理施莱彻尔将军利用和兴登堡儿子的私人关系成了总统本人的好友。在德国最后一任社会民主党总理赫尔曼·缪勒辞职后,施莱彻尔在兴登堡面前力荐弗朗兹·冯·巴本出任总理。巴本一上台就讨好希特勒,解散了国会,取消了对冲锋队的禁令,使纳粹党的活动去掉一切顾忌。然而由于巴本无法满足希特勒的胃口,希特勒竟和原来把巴本推上台的施莱彻尔本人达成默契,把巴本拉下台。12月2日,施莱彻尔担任总理后,立即邀请纳粹党二号人物施特拉塞当副总理,企图分裂和控制纳粹党。但希特勒提前罢了施特拉塞的官,同时又回头和巴本联姻来算施莱彻尔将军的账,与此同时,他还大走兴登堡儿子的后门,通过威逼和许诺使他在其父面前多多美言,进言“必须让纳粹党参加政府”。就这样,希特勒比想控制他的一个个阴谋家都技高一筹,在较量到最后一分钟时终于被任命为总理,掌握了德国政界的大权。1933年1月30日,魏玛共和国的丧钟,德国人14年来徒劳无益的实行民主制度的笨拙努力的丧钟终于敲响了,希特勒以完全合乎宪法的方式宣誓就任德国总理。
1933年2月1日希特勒召开内阁会议,研究反共、限共的措施。2月,宣布禁止共产党的示威运动,并封闭了共产党的报纸。
1933年2月27日,希特勒一手策划了“国会纵火案”。这天晚上,纳粹党头目戈林指挥放火烧毁了国会大厦,然后诬陷共产党,造谣纵火者是荷兰共产党范?德?贝卢。当天晚上就逮捕了一万多名反法西斯战士,在以后的三四个月里,被捕人数达六七万人。在“纵火案”的第二天,希特勒内阁就通过法令,终止实行宪法中有关人身不可侵犯和言论、通讯、出版、集会、结社等自由条款,取消了工会和其他一切政党。纳粹党掌握了对每一个德国人随心所欲、生杀予夺的大权。
1933年3月23日,希特勒软硬兼施,逼迫国会通过所谓的授权法,授予他立法权、批准同外国缔结条约权和宪法修改权,使他成为不受议会任何约束的总理。
1934年8月2日,87岁的德国总统兴登堡逝世。希特勒把总理和总统职务合二为一,接管国家元首和武装部队总司令的权力,头衔是元首兼国家总理。他花岗石般坚硬的意志,能呼风唤雨超一流的嘴巴,15年来党内外的辛勤耕耘,强奸民意和移天易日的手法终于使他如愿以偿,坐到了大独裁者的位子上了。从此,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了,法西斯主义将德国人民和世界人民推入了灾难的深渊。
1941年6月,希特勒悍然发动对苏战争,身为陆军大臣的东条认为眼下是一个大好时机,因此再次激起了攻击苏联的野心。在东条独坐办公室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陆军中的军国主义死硬分子迁政信参谋和石田军务参谋前来拜见东条,提出了狂妄的建议,迁政信说:
“阁下,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日本和德国应该东西呼应给苏联以沉重打击。仅靠德国难以取得速胜,如果日本参战,战胜苏联就有了绝对把握。”
东条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东条十分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但是如果让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采取受他们的激情所推动的形式,这从东条的立场来说是最有利的。
“苏联占据的库页岛北部,拥有丰富的石油资源。在这个时候,我军必须乘机做好随时能够进攻苏联的准备,良机不可失。”
“无论如何还要往苏满边境增调4个师,也就是共计部署16个师。下决心吧,阁下!为了进行‘关东军特别大演习’,请您务必同意。”
迁政信和石田轮流力谏。
“好,从保卫满洲和华北的立场出发,我表示同意。”东条不慌不忙地清清嗓子,表明了态度。
“好,敬候阁下佳音,我们告辞。”迁政信和石田说完,利索地敬了个军礼,转身走了。
送走两个参谋后,东条又陷入了深思之中,是南进还是北进,二者兼顾恐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问题开始让东条劳神焦虑。
同样,德苏开战的消息也刺激了海军中的少壮军人。和陆军中的迁政信、石田向东条建议一样,海军中的一批激进派骨干军官,如清水少校、小牧中校、冈本中校等军令部参谋和海军军务课的中川少校等人也对军令部次长内藤施加压力。当时海军激进派的意见是,日本应该南进,以获得石油、橡胶、镍等战略物资为首要目标。当德国运用闪电战横扫欧洲、逼近英国本土时,陆军与海军骨干幕僚的意见是一致的。但是在苏德开战后,陆军的想法却发生了变化,由南进转为鼓吹北进。
在陆海军各自议论北进和南进的时候,日本内阁中的特殊人物松冈外相正在请求谒见天皇,以便阐述他对世界新趋势的分析和判断。德军进攻苏联的消息传到东京时是当天下午四点钟,松冈洋右正在家里和孩子们聊天,全波段收音机中突然传来法西斯德国向全世界发布的向“布尔什维克”的坚强堡垒苏联进攻的消息。松冈闻此先是张开了嘴巴,瞪大了一对小眼睛,然后挥手把孩子们赶出客厅,抓起话筒给宫内大臣木户侯爵打电话:
“要宫内大臣,哦,木户侯爵吗?我是松冈,请您安排一下,我想面见天皇。”
“哦,外相啊,您可在五点三十分来,届时恭候,我这就去告诉陛下。”
宫内大臣木户侯爵放下话筒向天皇的住室走去。木户即木户幸一,他是个矮小精悍的人,留着修剪得很整齐的小胡子,同近卫一样都是当时最有影响的文官。木户幸一的祖父是明治维新的重要领导人之一木户孝永,不过他年轻时取得的进步是靠了自己的勤奋和能力。作为宫内大臣,木户成了天皇在所有问题上的亲信顾问,天皇对现年已52岁的木户可谓言听计从。木户曾说,他对于天皇犹如哈里?霍普金斯对于罗斯福总统一样。木户见到天皇后,先告诉他安排外相的谒见时间,然后向天皇建议说:
“外相的建议也许与首相不同。谨请陛下询问外相,关于这个问题,他是否曾与首相商量,告诉他,这个问题极其重要,所以,他应该与首相密切磋商。另外,也可说明陛下同意首相的意见。”
“你是指德苏战争爆发后,我们是南进还是北进的问题?”裕仁天皇问道。
“是的。”木户点点头。
“哦,我明白了。”裕仁是一个反应灵敏、深谋远虑、颇有心计的人。做事时,他总是婉转地表明自己的意图,一般不加明示。
一小时后,松冈在木户的安排下,顺利地见到了天皇。刚刚坐定,松冈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陛下,德苏战争爆发,对我们来说真是太好了。我坚信希特勒能在短期内击败苏联。因此,我们应该立即进攻西伯利亚,推迟南进。”此时的松冈早把他与斯大林签订的“中立”条约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也不怕斯大林“来取他的脑袋”。
“那么,这将意味着我们在南北两方都得作战,两个拳头各打一方,恐怕难以奏效,你还是与首相商讨一下,并征求陆海军的意见后再说吧。”说完裕仁即站起身来,伸伸懒腰。
松冈见此,明白天皇是示意接见完毕,他只好悻悻不快地躬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