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于前进了一步,米内光政那个混蛋早该滚蛋了,以我说应该由我们陆军去组阁,这个目标现在虽未能实现,可东条出任大臣,已向这一目标前进了一大步,这也是大喜大贺之事。”佐藤跟着石田帮腔附和道。
这时有人喊:“大臣来了。”
石田马上站起向全体集会成员大喊:
“全体起立,欢迎大臣的到来。”
偕行社的集会成员齐刷刷地全体起立,以敬佩的目光注视着门口,东条英机在秘书官的陪同下神气十足地大步走进来。偕行社成员全体行军礼,东条挥挥手示意大家坐下。
等大家坐定后,目光如电发出道道寒光的东条英机,在偕行社成员的掌声中发表演讲。东条时而紧握拳头,时而做着有力的手势,滔滔讲起他对目前时局的看法。
“……有幸拜命陆军大臣,我深知必须为解决中国问题和建设东亚新秩序而竭尽全力。当今欧洲的战争给我们提供了百年难遇的良机,为了天皇,为了日本帝国,希望得到各位鼎力相助,以完成此宏伟大业。”
“大臣阁下!”
东条急忙转向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军官,他清楚地记得这个石田。在他任陆军次官时,石田是陆军中的“优秀人才”,是参谋本部中“得力的干将”。只见石田开口说道:
“为了实现您所说的目标,希望尽快缔结日、德、意三国同盟。”
“我明白你的意思。”
因为在缔结日、德、意同盟问题上,长期以来在陆海军之间就存在分歧。东条刚刚答应近卫首相要协调陆军与海军的关系,所以不便立即大讲陆军的主张,去痛斥海军。因此他只是表示同意石田的意见,而不去做具体解释。看来随着地位的转换,东条已开始注意他讲话的分量、作用和影响。
东条摆摆手,石田便心照不宣地点点头,驯顺地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这时的石田与去给米内光政送请愿书时的石田,简直判若两人。
东条在偕行社发表完演讲后便回到家里,几天来,他感觉有点累,而且炎热的天气也让人不舒服,好在此时他的心情是愉快的。陆军大臣的位子,是他做梦也想要的。沉浸在兴奋中的东条在卫生间冲了一个澡,又换上一件质地柔软的衬衫,刚想喊女佣沏茶,这时电话铃声响了,东条拿起话筒,话筒里传来首相近卫的声音:
“东条君吗?”
“是是,首相阁下,您好!”东条肃然起敬,忙一连迭声地答应着。
“我想让松冈洋右担任外相,你觉得怎样?”
“我同意,松冈能够胜任。”东条表示赞成。
“好,就这样定了。经和天皇商讨,我拟定于7月22日举行就职仪式,希望你做好准备。”
“谢首相关照,我会准备好一切。”东条回答的声音有点发颤,他终于要登台亮相了。
放下电话后,东条的脑际闪现出外相松冈洋右的形象。此人有着传奇式的经历,他13岁时随其叔父到海上航行,他的叔父为锻炼松冈的能力把他扔在美国海岸上,要他自谋出路。俄勒冈州波特兰一家美国人收养了他,在以后的年代里,他勤奋用功,做过工人,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当过听差,为了赚到学费,甚至当过临时仆人。从俄勒冈大学毕业后,他在美国工作了三年,然后回到日本。由于聪明能于、精力充沛,升迁很快。
松冈洋右曾任“南满铁路”的总裁,在此期间,东条在关东军内任参谋长和宪兵司令,二人关系甚笃,东条宪兵队的许多情报都是松冈控制“南满铁路株式会”提供的。但在性格特点上,松冈却与东条恰恰相反,他虽然也头脑清醒,但才华外露,好冒险,办事凭直觉。松冈能言善变,常常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绰号“五万言先生”和“讲话机器”。他自己却心平气和地否认他过于健谈。他说:“说话啰嗦意味着出尔反尔。我从来不这样。所以,我说话一点也不啰嗦。”
松冈洋右是一位两面三刀、玩弄是非的人,而且做事极无定性,常随意发挥,近卫是想让他这样一位人物去欺骗世界舆论,去混淆视听。东条英机则认为松冈洋右或许能促进德、意、日三国同盟的签订,而且复杂的形势,正需要善变的人物。
1940年7月22日,近卫第二次组阁,举行了隆重的就职仪式。就职后的第二天,近卫通过广播以“拜受大命”为题,向国民号召:
“最近世界形势急转直下,出现了惊人的变化。旧的世界秩序已在欧洲开始崩溃,即将波及世界其他领域。为此日本必须因时通变,建设‘新体制’。
至于‘实施新体制’的方针,首先在外交上必须是坚持帝国独自的立场,走帝国独自的道路。所谓独自的道路绝非消极的自主外交之意,它不仅仅是应付世界的变局,而且必须指导世界的变化,决心以自己的力量创建世界新秩序。其次在经济方面,为了实现上述外交国策,必须早日摆脱依靠外国的体制,在此意义上,与满洲和中国的经济提携以及对南洋方面的发展,其必要性日益提高。”
近卫的讲话奠定了这一届内阁施政的基调,即巩固日本法西斯独裁统治,加快战争进程。近卫为达到这一目的,自7月23日到25日连日举行内阁会议,讨论新内阁应采取的基本政策,就此问题阁僚进行了热烈讨论。东条英机发言积极,说话的声调异常慷慨激昂,此时,他时刻想到的是他的背后有强大的陆军作后盾。东条说:
“日本应当首先联合满洲国、中国,以建立在日本领导下的‘大东亚新秩序’;其次要实行全国总动员,全国民众都要为国家奉献一切;必须实行计划经济,使经济服务于国家的需要;外交上应当与德国、意大利签订三国同盟条约,形成三国同盟;应暂时与苏联签订互不侵犯条约;趁欧洲国家忙于战争之际,我们应将军队开进印度支那或者更远的地方,必要的时候我们应尽快建立‘大东亚共荣圈’。”
在东条英机的背后,是态度强硬的陆军,东条英机代表着陆军的意志。海军大臣吉田善吾在咄咄逼人的东条英机面前,软弱妥协,发言时模棱两可。
内阁大臣们都支持东条英机的主张。
1940年7月27日,内阁提出了《适应世界形势演变处理时局纲要》,基本内容是:
“帝国须适应世界形势变化,改善内外形势,促进迅速解决中国事变,并抓住良机解决南方问题。关于在中国事变尚未解决时,转变以对南方施策为重点之态势,须考虑内外各种形势而定。”
会议分析了国际形势,并决定了在外交方面采取相应的策略:日本扩大侵华战争,预料英、美两国必定要干涉,因此要同德、意缔结军事同盟,借以排除英、美阻挠;在侵略中国的战争结束前,日本原则上不与第三国开战,但是如果形势特别有利,也可以同英国开战,也可以同美国开战,为此必须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而对于苏联,为了避免两面作战,暂时要大大调整日、苏关系,等待有利时机再来消灭这个共产主义的堡垒。
1940年9月,海军首脑会议召开,研究和确定海军对于德、意、日三国结盟一事的最后意见。
原海军大臣吉田善吾因病不能工作,由及川吉志郎接任海军大臣。及川吉志郎也和前任一样,对陆军迁就妥协,他说:“我希望大家支持三国同盟,因为从现在的形势看,这已经是势在必行了。如果海军反对这个结盟,近卫内阁就只能辞职,所以无论如何海军不应负破坏内阁的责任。”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联合舰队司令官山本五十六大将仍然对三国结盟持否定态度,他说:“我是应该绝对服从及川大臣的领导的,我并不想对大臣的意见表示异议。但我有个担心,想提出来请教。在我担任海军省次官的时候,了解到日本的军需物资有80%来自英、美等国,如果与德、意结盟,那我们这80%的军需物资就失去了来源。我想请问的是,以后这些军需物资从哪里去搞到手?内阁有没有什么办法?”
及川吉志郎无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再次强调:“对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表达各自的看法,但在目前的情况下,我希望大家都支持三国结盟。”
众位海军将领都表示赞成。最后,山本五十六也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主张。
只要是陆军、海军通过了的事情,在内阁是不会再有什么问题的了。
在东条英机的推动下,在外务大臣松冈洋右的积极奔走下,近卫文麿首相和天皇都同意了缔结三国条约。
1940年9月27日,德、意、日三国在德国首都柏林签订了三国《同盟条约》。东西方的两个战争策源地正式结成了“轴心国”。这是当初永田铁山任陆军省军务局局长时就对东条英机讲过的设想,通过当上了陆军大臣的东条英机的大力推进,最终得以实现了。
条约的签订,给世界带来了深刻的影响,英美两国认为,这进一步证明日本与纳粹德国和法西斯意大利是一丘之貉,三个“强盗”国家已联合起来要征服世界。英国立即进行报复,宣布把各种金属列入同年七月间宣布的战略物资和航空石油的禁运货单。在中国,中国共产党则进一步认清了反法西斯任务的艰巨,号召人民为反对国际法西斯势力而斗争。同样,条约的签订也让苏联为之惊愕。《真理报》称该条约“使战争进一步恶化,扩大了战争的领域”。
为解除苏联的疑虑,德国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一再向苏联外长莫洛托夫保证,这个条约只是针对美国战争贩子的。条约的唯一目的是要“那些竭力要求美国参战的人清醒清醒,明确地向他们表明,如果他们加入目前的战争,他们就是自动地与三个强国为敌”。里宾特洛甫还提议说,为什么苏联不参加这一条约呢?为此,他还给斯大林写了一封信,信中说:“世界四强——苏联、意大利、日本和德国的历史任务是制订一项长远政策,消除他们的世界利益的界限,以便把他们的人民将来的发展引上正确的航道……”言词是美妙动听的,可剥开画皮,里面则是处处渗透着扩张掠夺的血腥味。
松冈对于三国同盟条约的签订非常高兴,他还向东条英机大讲日本有义务支持里宾特洛甫提出的把德、意、日与他们的共同敌人苏联联合起来组成四大强国联盟的计划,这样一来,日本便可在太平洋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松冈请求允许他到欧洲去亲自实现这一目标。经过长时间的辩论后,近卫在征得东条英机的意见后才允准松冈的欧洲之行。
1941年3月12日,东京车站挤满了给松冈送行的人群,当开车铃响后,松冈又匆忙走到杉山大将面前,又一次催问何时进攻新加坡。
“现在不能告诉你。”杉山生硬地回答,心下暗想:松冈这家伙真讨厌!
到达柏林后,松冈会见了希特勒。在会见中,照样是松冈讲话,希特勒很少开口,即使开口,也总是谩骂英国,他喊道:“英国佬,等着吧,非把你打败不可。”希特勒还劝松冈,占领新加坡对日本是有利的。同时,希特勒还保证“日本一旦参战,德国一定援助日本”。
但是,一谈到新加坡问题,松冈就躲躲闪闪。例如,当戈林接受松冈赠送的一幅“富士山”的画后,开玩笑地说:
“如果日本攻下新加坡,我就去看看真的富士山。”
松冈忙把脸转向随他而来访欧的永井大佐,点点头说:“请你问他吧!”
在结束柏林之行即将去莫斯科和斯大林商讨签订条约时,曾向他提出过签订四国大联盟条约主意的德国外长里宾特洛甫却说:
“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签订这样一个条约?请记住,苏联是从来不白给东西的。”
随行的永井大佐认为这是一个警告,但松冈的热情并未减退,甚至日本驻德国大使大岛私下告诉他,德国和苏联可能不久就要开战,但松冈还是那么热心。他的性格特点在此充分表现出来了,做事随意发挥,抱着自己的成见,不听从别人的劝告,拐弯抹角地按自己的意志办事。
1941年4月6日,松冈率代表团离开柏林。抵达苏联边境时,他们得悉德国已入侵南斯拉夫。永井与其他随行顾问感到不安——仅仅一天前苏联还与南斯拉夫签订了一个中立条约,但松冈仍兴致勃勃。他对自己的秘书说:“与斯大林签订的协定已在我口袋中!”
果然,在到达莫斯科一个星期后,松冈与斯大林在克里姆林宫签订了一个中立条约。在豪华的庆祝宴会上,小个子松冈穿梭般地来回游动,频频向斯大林和其他苏联领导人敬酒,而且还讲了一些外交官不该说的话。在和斯大林碰杯时,他得意忘形地说:
“条约已经签订了,我们不反悔,我也不说谎。如果我说谎,我把脑袋给你。如果你说谎,那我一定来取你的脑袋。”
斯大林冷冷地反驳说:“对我国来说,我的头是重要的。你的脑袋对你们国家也是重要的。所以,我们都小心地让脑袋长在肩膀上吧!”
这番话弄得松冈很尴尬。他想说几句轻松话,不料竟冒出一句:“永井和他的海军同事,时常在谈起怎样把你们身上的鬼赶走!”此言一出,使本来就难堪的气氛更加紧张。
斯大林正色道:“日本虽然强大,可苏联也不是1904年的沙俄了。”片刻之后,斯大林又恢复了他的诙谐,说道:“你是亚洲人,我也是。”
“我们都是亚洲人,让我们为亚洲人干杯吧!”松冈就地找个台阶,赶忙闭上了多话的嘴巴。
斯大林和松冈频频碰杯,甚至趁着酒兴,还搂住矮小的松冈,热情地亲了几下,拥抱在一起。不过,有人说:“我拥抱我的敌人,但只是为了憋死他。”
与松冈在欧洲活动的同时,在世界另一侧,松冈的驻华盛顿大使野村吉三郎正与美国国务卿赫尔努力进行修补日本和美国之间分歧的谈判。原因是日本加入德、意、日三国同盟后,英国随即报复,宣布对日本实行各种战略物资和航空石油的禁运。当时,美国国内在战争与和平问题上意见纷纭,莫衷一是。
在谈判初期,日本方面拟订了一个“日美了解协定草案”。这个协定内容广泛,涉及的问题很多,从三国同盟条约到西南太平洋的经济活动都提到了。协定中最重要的几条关系到中国,其中日本许诺:如果中国政府承认“满洲国”,如果蒋介石政府与中华民国前行政院长汪精卫领导下的南京政权合并,那么日本就从中国撤军,放弃所有对中国的领土要求。这只不过是一场拙劣的骗人把戏。
在美国国务院,远东事务专家们仔细地研究了协定草案。他们得出结论说:“大部分条款都是狂热的日本帝国主义者所希望的。”因此赫尔未做正面答复,而是向野村吉三郎拐弯抹角地说:“我的政府所关心的一个先决问题是,日本政府应该事先做出明确保证,它愿意并且能够执行一个关于解决与和解有关的各种问题的计划;放弃其目前用武力实行军事征服的政府……接纳本政府宣布并执行的体现国与国之间一切关系的正确基础的原则。”
野村和赫尔谈判的消息传到日本国内后,东条反对从中国撤军,但不反对和美国保持接触,这样有利于日本的南下活动。外相松冈在得知详情后表示反对,在首相官邸召开的讨论协定草案会议上,他不但回避近卫,甚至避而不谈会议讨论的问题,开口闭口是希特勒先生如何,好像希特勒是他的挚友。但是,会议的正题是不能无限期地回避的。最后,当协定草案提出来后,松冈声嘶力竭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