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早就有所觉悟,毕竟九千年了,如果族中还记得我,老祖就不会等到现在才出现。”妖蛟沉声开口,身心倍受煎熬,这一刻他俨然成为了最无助的人。
挺可怜的,这是苏灿的评价,妖蛟身上有些地方倒是跟他很像,同是天涯沦落人。前一秒还信誓旦旦,后一秒就已经如坠冰窖,万念俱灰了。
“这个也算是仙人的无奈之一吧,左右不了情感,纵使你有万般手段,最终不过逆来顺受。”吴子路不无感触说道。
“也许吧,有些东西本身勉强不来。”苏灿向后躺了下去,地面凉凉的,心口有些刺痛。也许是太冷了吧,他这样想到。
“做出选择了吗?”远空,虚空裂缝内大戟传出意志,敦促妖蛟尽快表态,毕竟大家时间都不多了。
青蛟王苍老的声音传入妖蛟脑海,在他识海里勾勒出一个朦胧的模样来。这是一个青袍老者,满头须发皆白,红润的老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在他手边还有一个小孩盘坐,小男孩七八岁光景,额头上有两个凸起,那是还未生出来的头角。
老人伸出手慈爱的抚摸着小男孩的头,眼里满是喜爱。口中还反复念叨着鼓励与宠爱的话,这给小男孩纯真的童颜上染上了一抹绚烂。
妖蛟脑海里的这幅画面被定格住了,他久久看着那个老人的背影,害怕他一眨眼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
他心里苦涩,始终无法释怀,瞪着赤红的双目紧紧盯着那杆大戟,口中喃喃自语,“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做出你的选择。”大戟再次传来意志,显然有些不耐烦了,青蛟王再次发问。
“一切听从老祖定夺。”妖蛟艰难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说完这句话眼中好像失去了神采,他的情绪已经彻底的冷酷了。
“傻。”骨架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吴子路坐在远处看着,他盯着妖蛟的眸子看了几秒,重重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悟。
“很好,准备一下,一起作法将铜箱带回去。”青蛟王苍老的声音里不带一丝色彩,听到“一起”这个字眼妖蛟时内心触动了一下,但很快他的神色又黯淡了下去。
“怎么,你还要出手吗?”看着骨架伫立在半空,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战仙知道他自知不敌不会再轻易挑衅,但还是忍不住要发问。毕竟此人来头神秘,虽然出手过几次,但却没有用过全力,更没有放出什么杀招,他留在这里多半会出后患。
“我就看看不说话。”骨架高昂起头骨,摆摆手,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处境,不该沾染的东西不要引火烧身。”
“不该沾染的东西最好不好引火烧身。”骨架意味深长的重复这句话,咬字很重,牵动起了它那稍有崩裂的颚骨,好像在做有规则的扭动。
战仙跟青蛟王经过短暂商议过后,决定由青蛟王将铜箱收走,之后到了仙界再合作钻研。
战仙只是一道投影,注定是无法收回了,到时他会跟着五大仙君一起投影下来的一缕意志被磨灭在这里,所有因果都会在封天一界恢复三千年正常期的时候被斩断。
所以现在只有青蛟王有条件将铜箱带离这里,毕竟他用青蛟戟击穿了虚空,可以顺着这条通道将铜箱送回仙界。
“子路,快用青铜螭龙灯的最后的力量助祖师一臂之力。”黄袍道人在山间的某一处飞了上来,眨眼间就到了近前。
“是,师父。”吴子路领命,速速开始作法。
“小友,刚才的一切恐怕你也都看到了,我就不做过多解释了。我是子路的师父,黄鹤道人。”黄袍道人朝苏灿开口道,他细细打量着苏灿的全身上下,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苏灿有了一种和小说里男主人公遇到高手时的感觉,完全被看透了。
他按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恭敬的给黄袍道人施了一个大礼,并且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因为他早已从师兄那里得知,胸口挂着的这枚黄符就是黄袍道人给他的。
“小友不必客气,既然你是子路的好朋友,贫道出手也是应该的。”黄袍道人施施然道,之后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凌厉起来,“今日贫道曾有所感,天边血阳红艳,今夜宝塔山必有血光,所以我曾督促子路叫你不要过来,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看来这天道不可逆啊。”老道人捋了一把胡须,抬眼看着远方。
“不过好在子路及时赶到了,你才免去一场浩劫。”
苏灿心下似乎有所顿悟,如醍醐灌顶,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一切都在老道人的掌控中,师兄原先是为了救自己,看来自己是错怪他了,不过他还是有些地方不明白,遂开口问道,“敢问道长,既然师兄也是个仙人,那他去救我为什么不直接出手把他们赶跑,而是要全都开枪杀掉呢?”
“冥冥之中天意使然,纵使是仙人也不可逆,更何况我等并非仙人,之所以杀掉这十几个人,是因为祖师有命在先,他们顺着这股天意而来到这里,那就说明他们本就该死。”
苏灿听得云里雾里的,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他们来到这里不是注定了要死的吗?这么说来,他们岂不是全都该死?
“对,就是这样,也可以这么理解。”老道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苏灿听得莫名其妙,不过也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师父,那些人并不全是我杀的。”吴子路插口说道。
“为师早已知晓,这是一个意外因素,本不在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里面,但也正是因为这条线,所以你来了。”黄袍道人说着饶有深意朝苏灿看了一眼,正当苏灿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突然正色道,“你的血劫即将到来,能否过得了就全凭造化了,我们也帮不了你。”
“我的劫难要来了?可是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苏灿想到大飞哥他们不是都已经死了吗,那还会有谁想要威胁他的生命,难不成真是警察来了?
“不,没那么简单。”老道人的话让苏灿有了一丝紧张,这句话好像在哪听过,不过紧接着他心里又是一惊,这老头会读心术!
“正是,不必大惊小怪的。尽快想好退路才是当务之急,贫道深感惭愧,平日里自以为术法万千,无所不能,没想到今日连你一介凡人都渡不了。”黄袍道人心情沉重,看着半空中的金甲战仙,眼里流露出了不一样的情绪。
“师父莫要自责了,这是苏灿自己的选择,并且我相信他。”吴子路将黄袍道人从悲伤的边缘拉了回来,并且向苏灿投去鼓励的目光。
苏灿内心一恸,即便师兄装得很自信很沉稳,他还是能从那一丝神色中品出了别样的味道,这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让他心脏怦怦直跳。
“敢问道长,这是什么劫难?”苏灿声音带着颤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答案肯定让他心惊肉跳,但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必死之局!”
“必死之局?”苏灿好像没听见似的,又反问了一句。说实话,这个答案的确够让他心惊肉跳的,说出来就跟没说一样。如果说现在他要被卸掉一条胳膊,或者砍掉一条腿,他还真会大叫出来,双手抱胸,然后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可老道人竟然说到了死,死字对于苏灿来说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他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更何况,从刚才到现在,他哪一刻不是都在经历生死?现在听来,反倒有一种得偿所愿的味道。
“这样是不是很贱啊?”苏灿在心里问道。
“的确,不过你也可以认为自己已经堪破生死了。”黄袍道人的声音适时想起,苏灿不禁暗骂一声,这老头又在偷窥自己心事了。
“不过道长,不是说人死后会变成鬼吗,那你看我死后能不能也变成鬼,然后再有个什么什么诀的修炼,或者去吸血啊,噬魂啊,最后不朽不灭,称霸世界啊。”苏灿意动,看向骨架的目光中带着火热,如果可以的话,这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那他现在立马就死。
“电影看多了吧。”老道人鄙夷,人性的愚昧也莫过于此了。
“苏灿,你这样可不好,还是趁早收拢这份心思吧,安心平凡的活着也未必不好。”吴子路提醒他,言语有些吃力,还要一边催动着油灯,可见他现在对于力量弱小深有体会。
不过他现在还是坚持己见,安心的做个平凡人比较好。
“师兄,你不懂我这份对于力量的渴望,如果有条件,我宁愿付出一切!”
“小友,你执念太深,终会自误的。”连老道人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一开始以为是小孩子不懂事,胡乱吹着玩的,但窥探了他的内心,再观察他的言语,老道人深感棘手,他的执念实在是太强了,已经深入了骨子里,再这样发展下去多半会走火入魔。
“好吧,暂且不谈这些,先熬过今晚的血劫再说吧。”老道人打断苏灿的臆想,一面暗中向吴子路传音,告诉他,他这个朋友已经有点病态了,这样深种执念早晚有一天会走上歧途,到时害己害人。
“也是,反正我就要死了,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苏灿神色黯然,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握拳,身子骨在微微颤抖。老道人内心不忍,弯下腰,刚想去扶他。谁知苏灿猛的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大喊一声,“这都是因为我太弱小啊!”
老道人心神一颤,吓得后退了两步,吴子路也在一旁看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