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墨曦一个人坐在湖边的亭台里。
她穿了一件青绿色的锦缎稠衣裙,裙摆在长座上散开。
一双眉目,没有任何情感,安静的如湖面的镜水。双手作枕,侧身半趴在了栏杆上,看着亭下水中,游弋着的几条锦鲤。
离那日过去,已经一个星期。但是,君曜再也未曾召见过她,甚至连一面都难得一见。
那早,上朝出门时,君曜站在门口,未曾回头,说了一句:“你自由了。”
于是,非墨曦就真的自由了。没有任何难为她,也没有任何人在乎她,她就在这皇长子府中,来去自如,无人问津。
但是,君曜,这是真的便是她想要的么?
湖中的锦鲤浮出水面,嘴唇不断闭合着,像是注意到了这个孤独的人。
非墨曦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
她想起那日早早醒来,看到了君曜熟睡的样子。
她就躺在他的旁边,侧过身去,就看到君曜高耸的鼻梁,调整了瞳孔的焦距,那张脸在视网膜里清晰起来。
君曜正躺着,呼吸平稳而安静。眉间舒展开来,唇角微张,没了那讨人厌的阴冷眼神,不由让非墨曦觉得舒服多了。
其实非墨曦自认一直对着君曜带着偏见,大约是不喜欢君曜的气质,所以从来不承认他长得有多好看。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君曜确实有一张让人没有理由反感的脸。若是这张脸,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微笑,非墨曦一定会深深地爱上他。
只是可惜,他并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非墨曦就那样,撑起自己的脑袋,对着闭目沉睡的君曜,发了好一会儿呆。
他,是她的夫君。
她本可以肆无忌惮的看他的脸颊。
现实却要小心翼翼,不被发现。
非墨曦又有些恍惚了,这些现实,为何总让她感觉不真实。
“皇长子妃,四皇子到了,想见一见您。”凝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亭外。
非墨曦一笑,总算来了位可以说说话的朋友,凝儿虽然贴心,但毕竟是主仆关系,而且很多想法是现在的女子理解不了的,她点了点头:“请四皇子到这里吧。”
凝儿应声而去。
非墨曦依旧双手枕着下巴,慵懒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慢慢闭上了眼睛。
“皇长子妃这是在做什么?”身后那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晒晒日光浴。”非墨曦不用回头,就知道来的是君旬。
“日光浴,这倒是个新奇的词语,倒也形象。沐浴在阳光之中,好词!”君旬赞道,这词从非墨曦嘴中传出,倒是让君旬觉得好奇。
“那有个跟它差不多的词,叫月光族,你猜猜又是什么意思?”非墨曦玩笑道。
“既然跟着日光浴提到,应该是差不多,难道是喜欢沐浴月光的民族?这么奇怪的民族倒似从未听闻过,更未见过。”君旬更是性质十足,听着名字就觉得这定是一个浪漫多情的民族。
“哈哈哈,四皇子好思维啊。不过可以,这样想,可就错了。你说的对,倒是真没有喜欢沐浴月光的民族,有的话,那岂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狼人了。”非墨曦笑着道,她就知道,自己说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君旬绝不会当做疯话不予理睬,而是会和自己一板一眼讨论着。
“那该何解?”君旬好奇心被彻底勾起。
非墨曦昂首解释道:“月光族可不能顾名思义,首先这里的族,并不是指哪个民族,而是代指一类人,一种人群。月是月薪,光是花光。月光族,就是指那群每个月的工资只能刚刚够自己的花销的人。”
君旬听到这解释,嘴巴不由得张得老大,跟他想象的差距也太大了吧。思索一番,发现很是贴切,却也唏嘘道:“虽然意外,但是这称呼,确实颇为深刻,每个月辛勤劳动,只足以应付生活开销,如此看不到未来,这一群人是何等的无奈。”
非墨曦本只把这个当做笑料,分享给君曜的。这本就是现代都市白领的一种自嘲说法,没想到君曜却由此,想到了民生。一时气氛就凝重了几分。非墨曦也暗自肯定了君旬的忧国忧民之心。
“对了,你怎么想到来看我呢?”非墨曦连忙将话题转向别处。
“哦,本事来和皇兄商讨些事情。顺便问了下你的情况,皇兄说若想来看你,便去看看,我就来了。”君旬说了下情况,又问道,“你们怎么样了?”
“什么叫怎么样呢?”非墨曦装作不懂。
“我自认为很了解大皇兄了,所以我觉得你两的关系,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善,他是不是对你不好?”君旬本以为,以非墨曦的本事,应该可以让皇兄信任于她。
“嗯。他是大皇子,自然国事为重,对于我,倒是不敢有所强求。”非墨曦只是一般言辞,毕竟夫妻间的事,不足为外人道。
君旬觉得这事情倒是有点棘手了,以君曜的性格,若不能尽快解决这矛盾,估计非墨曦以后都不会得到君曜的认可了。“本应该是你们两人的事,我作为他弟弟,似乎不应该插手。但是,我总是为你可惜。墨曦,我觉得你,超过其他一众女子。其实,皇兄要的东西很简单,他只需要信任。”
“信任?”非墨曦有些难以理解,信任当然需要,但是“只需要信任”,非墨曦就不懂了,难道她们夫妻,不是应该得有爱情么。
“嗯,信任。”君旬肯定到。
“也就是说,到现在,他都对我充满了不信任?”
“他对任何人都不信任,现在也许就只有我是让他完全信任的吧。曾经,应该还有一个人。”君旬道。
“谁?”非墨曦问。
“你是聪明人,应该不难猜。”君旬卖了个关子。
非墨曦想了下,道:“是那个枉死的妃子?”非墨曦记得,那妃子与君曜自小认识,关系一直很好,本当做知己。没想到,却被人利用他们的关系,不仅让君曜失了太子之位,更让那妃子身死。
“我就说,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君旬点了点头。
非墨曦叹了一口气:“可惜,现在这个社会,不需要女人太聪明。太聪明,反而是个巨大的威胁。”
君旬看着她,内心更惊诧她说出这样的话。有些事,她居然看的比任何人都透彻。
君旬不由得笑了下,如果非墨曦是个男人,仅从辅助君曜这件事情上讲,也许他会觉得自己是多余。
“这些日子可有出去过?”君旬决定聊点轻松的。
非墨曦摇了摇头,“你也说了,他都不曾信任我,我跑出去他岂不是更要生疑。所以,一直就呆在这院子里,看看花,赏赏鱼。也倒是怡然自得。”
“好兴致。”然而君旬心中却是想着,这样一个女子,懂得隐忍,既不故意找机会亲近夫君,也不会大吵大闹向娘家诉苦,只是泰然处之,就此一则,就不同于一般女子。心中,更是无尽佩服。
“不过,四皇子这么一说,我倒是真觉得自己很久没出去了。”非墨曦又想出去看看了。
“那我便陪你一起去吧,顺便带你去一个地方。”君旬道,“我先去跟皇兄说一声。”
“那劳烦了。”虽以非墨曦的性子,要出去,自是不想去跟君曜说一声,以征得同意的,但是这是和君旬一起出去,君旬去说一声,也是合理的。
“先告辞,待会就在门口见吧。我顺便先要人去备马车。”君旬说。
非墨曦点了点头,想到他们这样装扮,一看便不是凡人,怕在市中太过引人注目,问道:“可要做些准备?”
君曜摇了摇头:“不用,该准备的,都在马车中。”
非墨曦便不再说话,看着君旬离开,想着没什么好准备,便继续坐在亭中,待会直接往门口去便可以。
不多久,二人在门口会面,门外的马车已备好。
“走吧。”君曜说着,先出去。
“他可有说什么?”非墨曦忍不住问。
君旬笑:“皇长子妃想皇兄说什么?”君旬故意点名他们的关系。
“只是问问,倒不期望。”非墨曦很平淡道。
君旬眉头微翘,“其实没什么,皇兄要我照顾好你。”
“哦。”非墨曦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君旬那随意的语气,估计只是一般的面子语言吧。
“还有……”君旬看着非墨曦的反应,“皇兄还说,若你想回去看看,自是可以。让我送你回去,顺带问候你的父母。”
“哦。”这次,非墨曦低下了头,刚才的想法也被改变,已经想象不出他说这番话的表情。
不过,既不是他亲自送,这份情谊,也看不出多真。非墨曦依旧为自己的想法找借口。
外面的小厮连忙给二人请安:“参见皇长子妃和四皇子,马车备好了。”
“嗯,简易服装可有准备?”君旬问。
“一直在后备箱子里。”小厮忙回答。
“嗯。”君旬点头,回头道,“上车吧。”
非墨曦便先上了车,君旬随后而上。招呼小厮道:“去沁春斋。”
小厮领了命,便挥了马鞭。
马车辄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