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曜在车上简单换了妆容,披了一件粗布衣裳。
然后,他便出了车厢,与小厮一起坐在外面,让非墨曦在里面换妆。
非墨曦也换成了男装,将脸上的妆容擦了去,清秀异常。
待到君曜再进去车厢,也不由得叹:“好一个俊秀的小哥。”
“说道俊秀,我可担不起,九皇子家的那个伶人,才是真的秀气如女儿。”非墨曦想到宜玉。非墨曦做男儿装,起码也还能够掩人耳目,最多是让佳人多看两眼。可宜玉却是,只需站在那儿,就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女儿身。
君旬眼中闪过一丝异养,但笑不语。
二人寻了一个偏僻处,就悄然无声下了车。
君旬带着非墨曦进入了闹市区。
到了银泰闹区附近,停在了一个店铺前面。非墨曦抬头一看“沁春斋”。
“我们来药铺干嘛?你病了?”非墨曦不懂。
君旬笑着摇了摇头,“进去坐坐就知道了。”
说着便先走了进去。
只见这间采药铺与其他常见的药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似乎楼上也有行医之所。
楼下是一个小姑娘掌着柜台,熟练给客人配着药,一脸的微笑,如沐春风。
“嫚儿姑娘,好久不见。”队伍终于轮到了君旬。
“荀公子,你又来进药材了。近日需要哪些药材?”嫚儿看到君旬,也十分开心。完全不见女儿家的扭捏,应该是在这药材铺帮忙久了,见的人多,染了些豪情洒脱。
看来二人是熟人,君旬掩饰身份,而自称姓荀。
“与往常一样,东西有点多,今日还带了位朋友来。”说着,君旬看了下旁边的非墨曦。
非墨曦也连忙一笑,压低了嗓音问候道:“嫚儿姑娘好。”
嫚儿目光顺着君旬移过来,却定格在了非墨曦脸上,笑容也淡淡散去,脸上尽是失落。
“嫚儿姑娘?”君旬看到嫚儿一时失神,非墨曦也一直等着回应,便提醒道。
嫚儿依旧看着非墨曦,双目却涣散难聚,已是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终于在君旬的喊声中回过神来,对着非墨曦勉强一笑:“公子好。”已无刚到时的神采飞扬。
“我与朋友先去对面茶楼坐一坐,嫚儿姑娘忙完了,过来叙旧一番可好?”君旬见药铺中还有其他客人,不便在此久留。
“好的,那荀公子先去,我忙完了就去找你。”面对君旬,嫚儿的神色才缓和一点。
非墨曦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自己是什么恶魔?
不过,这嫚儿跟君旬又是什么关系呢,非墨曦颇为好奇。
“你带我来这儿,难道就是认识这个妹子?”出了药铺,非墨曦就问。
“到了茶楼再说。”君旬却一副,自然会把一切都会告诉你的表情。
二人进了茶楼,要了楼上了坐定。小二很快上了茶来,给二人斟满。便退了出去。
“这下你该给我说说了吧。”非墨曦的好奇心早就被逗起来了,一定得让君旬说个明白。
“你觉得嫚儿姑娘怎么样?”君旬居然有些害羞地问非墨曦。
“很好啊。”非墨曦随口道。
“真的?”君旬似乎很在意。
非墨曦不由一笑,“噗。难道就只凭刚刚那一眼,你便要我给你一个靠谱的回答?”
“也是……”君旬才知道,自己为难非墨曦了。
“你……不会喜欢她吧?”虽然这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但是非墨曦还是不太敢相信,皇子喜欢一个民间丫头,这肯定是无法被皇上认可的。
“你也不赞成?”君旬眼神黯淡下来。
非墨曦忙摇了摇头:“不,虽然意外,但是若真有哪位皇子喜欢上了一个民间姑娘,也只有君旬你了。喜欢很久了?”
“一年多吧。”君旬说起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情形,他带非墨曦来这里,就是想告诉她这件事。
一年多前,京城东边有一片地方突发传染性流感,历时一个多月才得到控制。
之后,君旬便乔装成商人,带了两个随从与之一起去疫病区视察。
当时流感虽然不在增加,但是依旧有一批人还在患病中。姜汤又是最廉价的治疗流感的食材。人们为了心安,有病的没病的都在喝着姜汤。
一时间,生姜在京城里供不应求。
那时候,奸商霸市,趁机囤积所有的生姜,然后将生姜的价格提高了十倍。已至患病的人家都买不起生姜了。
君旬看到此等情形,自是怒不可恕。
然而行至一街角,却见一丛人群围在一起,不时有喊声和央求声响起。
“给我,给我。”
“给我孙子留一点吧。”
“姑娘求求你,小的娘亲等着姜汤救命呢。”
君旬走过去,却见一个青衣少女和一个老者被围在中间。那少女被人群挤得几乎站不住,却依旧很有耐心地劝导大家:“各位不要挤,慢慢来,每个人都会有的,让最需要的人先来好么?”
她手中的生姜,几乎是被人硬生生夺了去。
“大家不要抢,啊……”
眼看局势就要变成哄抢。
君旬看的明白,这青衣姑娘和老人竟然是免费为生病的人家发送生姜的。
在所有人都坐地起价的时候,居然还有人在这里免费赠送,君曜心头一热,便有了想法。
他将自己的令牌和一叠银票交给其中随从:“你去用这些银票,用平常的价格收购尽可能多的生姜过来,顺从着日后有赏,如果有人不服,你就亮此令牌;若还不服,便直接用令牌调动官兵。”
君旬交代完,便带着另一个随从挤进人堆去帮忙。
“请大家排好队,这样没有秩序,混乱起来,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也不安全。请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我保证大家每个人都有份!”君旬大声道。
一听说人人有份,人群又是一番骚动,眼看那青衣女子就因人群推耸而要摔倒,君旬一个快步,扶住那女子的腰便揽入了怀里。
青衣女子脸色微红,却立刻弹开,看起来颇为矫健。
“多谢公子相助。”
“不客气。姑娘宅心仁厚,在下小小商贾,颇为汗颜。”
“哦。”那青衣女子却面色不好看了,试探问道,“公子可是与那些哄抬物价的人一伙的?”
还未等君旬解释,青衣女子就黑了脸:“不劳烦公子相救了,也奉劝公子不必窥探这里的生姜了,这些生姜一分不卖,全发放给生病的人家。”
“正是,我也正打算将我的那批生姜与姑娘这些一起,发放出去,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君旬不怒反笑。
“此话当真?”青衣女子不敢相信,无奸不商的道理她自然懂得。
“我们家公子自然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旁边的随从看不下去了,“你这里的这些生姜,若是平均下去,每人估计熬不出一碗姜汤吧。我们公子已经让人去托运我们收购的生姜了。”
“真的?”青衣女子将信将疑。
“先发生姜吧,只能尽量散发,让更多人都得到。”君旬决定用行动证明,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每个人大约发三天的量,让他们想办法坚持七天。七天之后,价格应该就能平稳下来了。”
君曜说着去引导大家排成两对,让秩序井然起来。
青衣女子也没有再去纠结君旬的问题,而按照君旬的说法,继续发送着生姜。
当两大马车的生姜被拖过来时,青衣女子赞许着往君旬那边看过去,并带着她个人歉意和为世人感激的笑。
君旬当场就愣在那里,看着她含着泪的笑,心中有什么被狠狠击中了。
君旬后来才知道,这二人是父女,在京城开了一家药铺“沁春斋”,这次疫病,他们帮助了很多病人。见有人竟利用这次病灾投机倒发,非常气愤,便将家里存储的生姜全都拿出来,免费发给病人。
青衣女子,便是徐嫚。老者便是她的父亲徐郎中。
从那一刻起,在徐嫚眼中,君旬便一直是一个药材商人。
又将两马车的生姜发放完毕,天色已经全黑,君旬为了安全,执意要送他们回家。
“荀公子,方才嫚儿小人之心,怀疑公子与那些人同流合污,真是惭愧。”徐嫚依旧带着十足的歉意。
“嫚儿姑娘严重了,是在下没有道明原由,不怪嫚儿姑娘多想。嫚儿姑娘心地善良,在下倒觉自愧不如。”
“不不不,公子的忧民之心,让嫚儿敬佩。嫚儿只是一介女子,公子过谦。”
君旬正跟徐嫚相互恭维,好不快意时,却突然冒出一伙人,手中拿着棍棒之类的东西,一个人指着他们喊:“就是这群人,居然挡我们财路,敢免费送百姓生姜。给我打!”
君旬第一时间将徐嫚护在了身后,那几人只是乌合之众,君旬都未出手,就已经被两个随从打发掉。
徐嫚虽然被吓到,做的第一件却是像君旬道歉:“我与爹连累到公子了,万分抱歉。”
君旬摇了摇头:“恐怕是我连累你和令尊,若不是我那两大车的生姜,他们也不至于要给我们一点教训。别想太多,我先送你们回家,其他的我自会应付。”
“公子,你要当心。”
君旬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着,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知又是何种表情。
将徐嫚送回去之后,君旬便查明了是谁派的人要教训他,通知了京兆尹去解决这事,并直接充公了那人的所有生姜,发放给民众。
而之后,君旬便经常以采药的借口前来沁春斋,与徐嫚相谈甚欢。
只不过,一直未曾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