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清趴在床边睡着了,大饼敏锐地觉察到锦绣微动的手指,乖巧地过来蹭蹭,锦绣伸手摸摸他的头,才发现手指上都包扎着。再转过头来看另一只手,也是一样的景况。
抬头是月色绣萝纹的幔帐,房间里陌生的摆设,锦绣坐起身来,这里是哪里。
砚清察觉到动静醒过来,眯着眼看到坐着的锦绣,有些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小姐,你醒了?”
锦绣只觉得虚无无力,开口声音微微沙哑干燥“这是哪里?”
砚清已经从一旁端了水来“这里是纳兰大人的相府,小姐你已经昏睡了四五日了。”
锦绣脑中却是丝毫不知这四五日的景况。
那日被南宫从宫中带到纳兰府上,温泉池浸入药材,另一边则将锦绣十指割破放血解毒。当时锦绣已是牙关紧闭药石无灵,南宫只得放手一搏,这放血法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将体内的毒引出去,但对中毒至深的人而言,也会大损元气,只怕这毒倒是清出去了,人也掏空了,也不得不算是南宫所言的兵行险招。
而一边张詹几番盘查出来的结果这下毒的幕后主谋乃是皇后杨蕊,再有多年受到压制的宫人一并连带着将先前各宫所遇揭发出来,列出杨蕊罪行竟有十数余,按罪必死无疑,只是陛下怜惜公主年幼,这才只将皇后贬为庶人幽居冷宫。
砚清将这连日来的事况一一说与锦绣听,锦绣只觉得云里雾里,砚清总也只是这里听说一些,那里听说一些,拼拼凑凑也就只知道个大概。
“那我现在是在纳兰府上了?”
“是啊,只是这会儿早朝还没散,想必过会儿公子也会一起来的,我先去将药和吃的给小姐你端过来,你再歇一歇。”砚清转身扣上门,锦绣便就靠着枕头躺下。
这里风平浪静全然不知外面早已变了天。
杨桀手握重兵,自是拥兵自重,虎符一出就直接领了精兵直逼宫门。秦昭正为锦绣中毒一事介怀,轩辕泽又派了他前去应战。自然硬碰硬杨桀占优势,只是早在杨后一事之前轩辕泽便安排召见了杨桀几个部下,果然积怨已久,这宫门之变早在轩辕泽的意料之中。杨桀那几个旧部自是少不了煽风点火的功劳,杨桀与杨蕊自小便算得上相依为命,杨蕊这莫名的就被打入冷宫,一众心腹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告知,杨桀在外也不知这宫中情形,再受几个部下一番陈词,便领了兵直奔宫门来。
直至兵戎相见,腹背受敌,杨桀才醒悟过来打从一开始这一切都是圈套。你有没有罪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皇帝觉得你有罪了,那你就得死。
杨桀一路败退,只剩下副将炎之幻还一路相随,一身伤痕直奔京郊别院。
“滚,都滚出去。”一众侍婢见况四散,炎之幻知趣退守,想不到杨桀死里逃生竟是为这儿女情长。
木槿以绝食相逼也已经数日,此刻坐在木椅上,面如纸色,手指虚浮在琴弦上,弦音轻弱。
杨桀一身血腥气,使得木槿抬头望了他一眼。
“怎么,巴不得本将军这就死了,好让你夫妻团聚?”杨桀虽然已经满身伤痕,但仍旧气势不减。
木槿不语,只是淡淡地笑着。
杨桀也是一阵冷笑,却也无力起身。木槿忽而蓦地站起身来向外走,杨桀眼中一阵戾色。
剑已经从木槿身后穿透,再收回。
木槿便如一片薄纸飘落,却还挣扎着往外爬。
杨桀眼中带泪,却是仰天大笑“所有人都要弃我而去,说是杨桀负尽天下人,可谁又真正对我真心以待,哪怕他是个无用之徒,也值得你为他这样,哪怕死也在所不惜?”
木槿却是气息微弱,但语气坚决“值得。”
杨桀闭眼苦笑“果真杨桀莽夫不懂情,不配爱。”睁开眼睛看向艰难爬行的木槿,杨桀眼中竟有了悲悯之色“那我成全你。”
木槿的眼睛却始终不曾闭上,杨桀望去,早已没了神色的空洞中连一丝悲悯都没有留给他。
马蹄声渐进,破门而入的瞬间杨桀就站在那里。
秦昭身侧的马上便是杨桀往昔一同沙场生死的部下,杨桀自知今日是在劫难逃,但看着这帮人心中恶气实在难消。挑剑上前招招索命,这绝命之战一众人倒在杨桀脚下。
“这天下所有背叛我的人,只有死。”
秦昭坐在马上,嘴角带笑,不胜清朗却也让人不寒而栗“是吗?”
语音刚落,身后便有长剑穿过杨桀胸膛。
杨桀转头,却是忍不住的自嘲“原来是你。”
手上用力,剑柄向前,剑刺得更深。杨桀倒地,身后炎之幻持剑上前“臣炎之幻,幸不辱命。”
秦昭也不理睬,调转马头“收兵。”
史记大将军杨桀拥兵自重,逼宫犯上,而有功臣之将秦昭,炎之幻除之,上甚悦,着封左右护国大将军。
历史永远只是你所看到的历史,你看到的时候它已经是那个样子,寥寥数笔,不知真假曲折,却也是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