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不由得一怒,骂道:“你才是放屁自负之人,你这般厚颜无耻的蠢货,我柳墨怎么会比你不上?”
白魑踢了他一个跟头,嘲笑道:“你现在都打不过老爷,再学十年又有什么用处?”
柳墨爬起身来,鄙夷道:“说嘴不过,便动手打人,果然是个无耻之徒!”
白魑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老脸一红,说道:“好!老爷便饶你小命,看你能弄出什么名堂来!”
夏药一怔,心想:“这老匹夫不会如此蠢如猪脑,竟放过这小孩吧?他倘若脑有痴呆,老夫须得亲自动手。”
转念间,只见白魑以背部遮挡,悄悄靠近柳墨,随即转过身来,哈哈大笑道:“老爷便等你十年,静候你柳家神功!”
身后的柳墨捂着心口,脸色惨败,嘴唇不停地发抖,已说不出话。
夏药心中一动,哈哈笑出了声。
白魑老脸一红,怒道:“你笑什么,该走了!”。
夏药奇道:“都妥当了?”
“在你玩耗子的时候,二哥的弟子都解决了,全都靠你能成什么大事?”白魑斜眼说完,闪身离去,两名弟子急急忙忙的跟随在后。
夏药冷笑不语,心道:“若不是你这废物,事已早了,嘿嘿,柳墨的气苦之言竟也当的了真,悄悄的打了记‘苦穴掌’,还大言炎炎的说等十年,恐怕要不了十刻,那小子便抵不住毒劲发作的痛苦,自尽而死。白魑这般无耻自负的蠢货,若是死了,定是栽在老夫手里!”想罢,脚步错动,消失在黑暗之中。
柳墨胸口“膻中穴”被打了记“苦穴掌”,毒劲发作,穴位疼痛不止,中掌之人若是一次不死,此后每六个时辰发作一次,每次持续一个时辰,一次则比一次厉害,若不设法解穴,终究会抵受不住。
但他也不晓得什么穴位,只道白魑做了什么手脚,胸口疼痛难当,就如千万只毒虫在胸腔内贪婪啃食,忍不住哇哇叫唤起来。
柳墨慌忙打开上衣,眼巴巴的看着胸口,盼望那毒虫破腔而出,可是胸口起伏,良久没有动静,便伸出双手不停的挠抓,直到十只手指都染满鲜血,那痛苦却不减分毫。
蓦地心念一动,正想跳崖自杀,忽然想起满门深仇,咬牙坚持下来,暗道:“我不能这般软弱,既然活下来了,就得好好的活下去,否则血仇如何能报?”
他苦苦支撑着,激起了满头大汗,满腔怨恨随即生出。恨夏药白魑的心狠手辣,恨那未曾谋面却还得他家破人亡的吕向,恨自己不精武艺,保护不了家人安全。
山崖边狂风呼啸,飞沙眯眼,柳墨终于支撑不住,大叫一声,将脑袋使劲撞向大树,霎时眼前一片空白,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墨悠悠醒转过来,他一个翻身坐起,忽觉胸腹皮肤火辣辣的疼,黯然心沉:“这终究不是噩梦。”
随即探望胸口,上面已有了二十几道血痕,心中不断懊悔:早知道昨晚再坚持坚持就好了,现在心口已经不疼,却平白无故多了这些伤痕。
他本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当下抬头看天,东边已微微发白,将近卯时。
柳墨呆坐半响,怔怔留下了泪,一抹脸上泪水,想道:“如今柳家就剩我一人了,我该去哪?如何报仇?”过了一会,爬起身子,朝村子走去,那里还有奶奶的尸体,须得葬了才行,而村里的叔叔伯伯,见他柳家遗孤,多少也会给些帮助。
不多时,柳墨就看到了村头入口,远远望去,村子十分寂静,心中便升起不详的预感,急急跑了过去,只见村子里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鲜血就像分流的小溪一般,在地上凝结成块,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柳墨惶恐的大叫一声,便觉一阵晕眩,张大嘴不停地呕吐。
便在此时,村里传来抽丝般“呜呜”的哭泣,哭声来一阵停一阵,“呜——呜——”的声音就像冤鬼低鸣一般,听得人头皮发麻,汗毛直立。
所幸此时天色渐亮,柳墨定定神,抹了抹嘴,寻声而去。村子四周腥味作呕,气氛恐怖,柳墨走着走着,忍不住便低声抽泣。他寻声来到一户人家,心道:“这是小耗子的家……”
随即推开院门,辨出声音出处,来到这间屋子门边,轻轻推开,“吱呀”一声,屋门开启,随即“砰”的一声掉出一个满脸鲜血的人头,骨碌滚到他的脚上。
吓得他哇哇大叫,一屁股跌倒,双脚边踢边往后退,哭喊道:“小……小耗子!郝……大大叔!郝……大婶!你们在吗?”过了良久,却没人应答。
柳墨咽了口唾沫,向那人头瞥了一眼,问道:“是……是……是郝大大……大婶吗?”话一出口,便知糊涂。柳墨绕过人头,走进屋子,低声唤道:“小……小耗子,你在……”
心里一惊,截住话头,他看到一个十岁小孩躺在炕上,双腿齐膝而断,断口处肌肉鲜红,肉中腿骨惨白,似乎已将鲜血流尽。但炕上的一汪鲜血却没凝结,顺着床沿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
那男孩还没断气,声若游丝,呜呜道:“呜——娘——呜——洛——呜——阳——呜——娘——”
柳墨扑上去,扶住他的双肩,倚他在怀,哭道:“小耗子!你怎么了!”
小耗子的身子一经移动,双腿“波”的一声又渗出许多血来。
柳墨连忙扯过床单,死死按着他的双腿,床单触动腿骨,本是剧痛难当,但小耗子两眼发直,已感觉不到疼痛,呆呆的看着屋顶,口中仍旧呜呜唤道:“娘——呜——娘——呜——”声音已然渐渐微弱。
柳墨抱着他,低声大哭,哽得涕泪满面,他明白小耗子已活不长了。
终于,小耗子喉咙一动,再也发不出声音。他那两只白眼空洞洞地望着屋顶,气息全无,却是死不瞑目。
柳墨轻轻放下小耗子的尸体,想起昨日傍晚,小耗子还是那活生生的人,脸现憨厚:“俺爹娘明天带俺去洛阳……”
如今一晚,便失去了爹爹妹妹奶奶叔叔伙伴,整个村子除了他自己,失去了所有人。柳墨胸中气血翻滚,忽感一阵烦恶,冲出了门外,对着老天厉声大喊:“你好狠毒!”“你好狠毒!”
如果是在昨日,这般大喊,必定惹出许多村民的怒骂,但此时各户小院却没走出一人。
这般大喊了数十声后,柳墨终于咳了一下,吐出了一口血痰,喊声消失之后,整个村子又回复寂静。
带着血腥位的山风吹来,一个十二岁小孩抱了抱双肩,心中只感一阵阵的冰冷与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