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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夜袭(1)

走进富贵堂的三个人,身份都是赌徒,今晚的这场赌博注定精彩,出场的都是赌界名流。

王警尉双重身份,身为警察又是赌徒,今晚他是地地道道的赌徒,牌局是他张罗起来。做哪行哪道,都有成有败,都有那么一两件光荣历史,值得后来说当年勇。他从三江着名赌徒徐大肚子手中赢来他的女儿徐秀云,云彩一样在他手里停留片刻,给四爷徐德龙赢去,这是一笔复杂的债,他总想从徐德龙手里赢回徐秀云,运气老是不愿意帮助他,一直没赢回来,不死心时时刻刻寻找机会,包括此次到富贵堂开局,甚至幻想徐德龙输得腚毛精光,然后押上徐秀云,借着牌点背,输给自己。

另一个赌徒夏小手,因有一双柔软白细的小手而得名,他开的成衣铺,制衣不发达的年代,这个来自浙江地区的人,头脑精明而勤奋,买卖很兴隆,赌博是他的嗜好。此人来富贵堂就是赌,除了输赢没其他目的,没有王警尉那样复杂。

三江地区四爷徐德龙的故事最多,生前后世都有人讲他,有褒有贬,丝毫没影响他的知名度。提到旧闻说到赌博,他是不能越过的人物。王警尉找他赌博,说:

“四爷,战一场。”

“你缓阳啦?”徐德龙语气轻视道。

外人听到这样的对话,似乎没什么,其实不然,他们俩的积怨远比平静的表面激烈。已经到手的大姑娘未等热乎,没摸没碰,硬是给人夺走,谁心里痛快啊!

“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王警尉说。

徐德龙笑,充满了藐视和挑衅,他说:“只怕是到死也胖不了。”

“骑驴看唱本。”王警尉也不寄予一场较量,要走着看,牌桌谁料得到结局?但是他有信心,或者说不灭的信念,从徐德龙手中赢回来徐秀云,“明晚富贵堂。”

“都有谁呀?”徐德龙问。

“黄杆子,夏小手。”

富贵堂掌柜黄杆子还有点儿意思,夏小手嘛,四爷赢他几乎没悬念,场场输,如果赢,四爷得放水,故意让他和。花子王不可小觑,他的麻将打得精,出牌要唱,也是他兴起的。三江地区打蔫巴牌,只听牌刷刷出,没有人说话。事情总有个打破,黄杆子打麻将,唱着出牌,每一颗牌都有一句固定的词儿,生动、俏皮,很快传开。牌歌并非东北人编的,是一个外地花子落住富贵堂,唱给花子王听的。

徐德龙学会牌歌前,恨赌耍之人的长兄徐德富,常念诵一些戒赌的歌谣,他囫囵半片地记住一些,有首劝赌歌谣:

车轱辗菜,马驾辕,马家姑娘耍金钱。

金钱扣,五百六,二两银子没输够,押上大红祆,红枚六挽袖。

金狢露,银纽扣,三把两把顺大溜。

耷拉脑袋走回家,叫她额娘好顿楱。

额娘找来亲娘舅,亲娘舅,卖猪肉。

顺手给他一剥刀,咔略砍下一块肉。

额娘哈腰拣起来,骂了一声败家妞儿,“赶快给我滚出门,这块就算离娘肉。

也不肥,也不瘦,没有骨头光有肉。

从今往后别回家,这回叫你耍个够。”

黄杆子裁了张红纸,叫来一个花子,指使他道:“你去坟地一趟。”

“坟地?”

“找到唱手的坟,压在上面。”黄杆子说。

“掌柜,这是……”花子不明白咋回事,问。

“别问了,照我说的做。”黄杆子做详细交代后,说,“压在坟头,叨咕几句,就说,夫人,保佑掌柜今晚牌起牌顺,赢它个一溜胡通(大兴〕,你说一遍。”

花子学说一遍,记性不错,几乎一字不漏。

“去吧。”黄杆子满意,说。

花子拿红纸去了坟地。

这是迷信,祈求好造,方法还有转壶嘴,家人烧水转到壶嘴,嘴里叨念:和,和!灵不灵,没人证明,一直有人信。

黄杆子的目光比花子的腿快,早早越过低矮的院墙,黄土坑对面的坟地浸在苍茫暮色中。她要是活着,一定躲在一旁给娘娘烧香,为我析祷。

夏小手最先到的,他身穿汉族便服,上衣高领、对襟、盘扣;裤子是抿裆,裤脚扎副灰白腿带,一点儿都看不出是成衣铺掌柜,倒像一个农夫。他问:

“他们几个来了吗?”

“你第一个到。”黄杆子说。

“哦,黄掌柜,你说王警尉怎么来?骑马,步行?”夏小手摆动,白亮亮地耀眼。

“准骑那匹悬蹄马。”黄杆子说。

“我说他步行来,他怕把马输喽。”夏小手说。

赌徒间不管有无仇怨,都瞧不起对方,总以为自己赢。

两盏洋(煤)油灯把屋子照得通亮,四个人按自然方向,摸风后东南西北坐定。

“东风起。”王警尉掷骰子,说。

四人出牌分别唱:

寒天正刮西北风。(北风〕不是冤家不聚头。(九饼〕两只燕子飞过来。(二饼伍子胥韶关难逃。(五万两个花子伺候局,忙上忙下,听得牌歌出神,一场赌到天亮。

帮落子刘大愣带一行—人停在獾子洞村徐家大院门外,他们各坐自己背的米袋子,有多有少,力量不同背粮的数量不同。

“你们等着,我进去找车。”刘大愣让花子们等在门外,也算一种讲究,徐家和花子们处上感情,哪回来讨要都满载而归。他进去,当家的徐德富站在院子里,上前道,“东家。”

“你们回来?”

“嗯。”刘大愣指下门外,说,“他们等在院外。”

“咋不进院?吃饭了吗?”徐德富问。

黄杆子轻易不上场,他对贿栗的兴趣远不及另外三人,仅是花子王多种爱好中的个,是戏篓子对听戏要比赌博有瘾。遇到找上门来赌他的手也痒应下了认真准备,打扫干净房间,准备了足够的灯油,还打发人买来猪蹄,真的赢了他们做东招待输干爪的人吃银,这既是赡场习俗,又显窗贵堂大度和讲究东北人就怕你说他不讲究。

‘“中午吃啦,下午我们要赶回镇去。”刘大愣说。

;徐德富知道帮落子要求车,赶车的佟大板儿出车了,家里还有辆花轱\辘车,拉花子和几石粮没问题。他说:“胶轮大车没在家,使花轱辘车送你们吧,走得慢点儿。”

“中,东家,我们不急。”刘大愣说。

长工短佣中会赶车的人不好挑,管家谢时仿说:“老爷,我跑一趟。”“你跑一趟?时仿你跑一趟。”徐德富嘱咐说,“多套匹马,去亮子里的道有践(路凸凹不平〕。”

花轴辘车出院前装上徐家给的几袋粮食,花子们未都上车,拉不了这么多人,身体强壮的花子要跟车走。

啪!禅时仿思响大鞭,叫齐前套马,吆喝牲口:“驾!”

车驶上乡间土路,秋天没下几场雨,碱土路面馕一样干硬,车有些颠;簸,谢时仿放慢速度,悠荡劲儿走,他得以偷闲,扫遍车上车下花子的脸,其中一个人他觉着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肯定见过他。

草头子拉底帽子,他回避管家的目光,望向收割后的田野,部分庄稼的杆棵苍凉在秋风中。半月前,空气中飘着籽粒香味,现在淡了,不久大雪覆盖住原野,什么香味都闻不到了。

“抓(读吐…)机会打白皮(冬天抢劫众”大柜天狗说。

决定绺子不撂管(暂时解散),打白皮便是计划中的事情。胡子有的绺子冬天解散摆管,转年春天再拿局一集结,视情况而定。西大荒藏身不用担心安全,过冬的衣物尤为重要,每个弟兄必须穿暖,才有了这次打劫日军物资仓库的主意。

“放心吧大哥,货场仓库的情况我一定弄清。”草头子临出来,对大柜天狗保证说。

成败在于自己此次侦察,弄不清日军守卫情况岂敢贸然行动。草头子头一脚算顺利,出了匪巢便碰上富贵堂下乡讨粮的队伍,很快混人其中,下步到城里,要拜见掌柜黄杆子,有帮落子帮情说好话,进花子房门槛降低不少。

“不能让管家认出自己来。”一路上,草头子就这么想。还好,谢时仿只顾赶车,没看他几眼。

到了富贵堂,刘大愣便带草头子去见掌柜。

“从哪里来?”黄杆子问道。

草头子答:“西大荒。”

“家艺?”

“先是家艺,后外来艺。”

草头子编一段乞讨史,说家里贫穷,到他是第三辈要饭,后来跟着人家,他说:

“抱范师傅的瓢把子!”

“好,”黄杆子满意他的回答,丐帮五大家他是内门,说,“往后,‘你可以在三江地面吃口饭啦。”

“谢掌柜!”草头子连忙道谢。

刘大愣对黄掌柜说草头子按时“献果”,黄杆子说:“懂得规矩就好。”

草头子留在花子房里,帮落子的地位高于一般的乞丐,住的条件好些,他跟众花子挤在一起。

“给你双鸡毛被盖。”一个花子送来晚间盖的。

说是一双被它确实是作为遮盖之物,夜晚提供给入住花子房的人。它大概是世界上最奇特的被子一鸡毛被。

“谢兄弟。”草头子向看上去年龄小些的花子致谢。

“下晚挨我睡吧,我睡觉没毛病。”花子说睡觉有毛病的人说得诙谐:“咬牙、放屁,乱哼哼。”

所幸身旁有睡觉没毛病的人,胡子习惯了响动,风餐露宿,经常睡在马肚子底下,野外什么声音都有,夜鸟的狼的风的雨的,胡子都睡得着。相比之下,花子睡觉的环境比他们强多啦。花子房南北大炕,数名花子住在这里,人数不是最多,落子头龙虱子带的那批人下乡还没回来,大部分铺位空着。

“平素满满一炕人。”花子说。

“唤。”草头子正在花子中物色一个能同自己外出的人,这很必要,讨要一个人不方便,有一个花子陪同更形象逼真。身边这个花子开朗爱说话,交流没障碍,他问:“你叫哈名?”

“宝儿。”

叫宝儿的人说话逗乐或动作滑稽,此花子说不上滑稽,也算活泼,选他一起出去合适。

“兄弟,我初来乍到,人地两生,还请你……”草头子说。

“领个道儿啥的,中,我好赖不济(好歹)在亮子里混了几年,家家门口熟悉,跟我走,饿不着你。”宝儿说,肠子很热。

“宝儿兄弟,遇到你真是万幸啊!”草头子说。

“说外道了不是,歌谣咋唱的?有家要出家,没家要找家。哥们姐们抱一团,天下拣饭是一家。”

草头子想想自己的行当,某点同花子相似,胡子的歌谣是:天下第一团,人人都该钱,善要他不给,恶要他就还!

胡子和花子区别善要和恶要,有时花子也恶要,只是不动刀枪而已。江湖道上,都是一个要字,大同小异,要的方法差异而已。

“刚来三江时我也两眼一抹黑……”宝儿原是喝啷子(货郎),走街串巷,奇怪的是手拿剃头匠使用的唤头(一钳形钢片和铁棍组成),生意可以。下乡的路上,货挑子给胡子抢去,他落泊成为花子。

“胡子抢货郎,你信?”草头子疑问。

“我遭胡子抢,亲身经历。”宝儿说,亮出肚皮上一道旧刀疤,“差点儿要了命,肠子都淌了出来。”

草头子信啦,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啦。胡子绺规七不抢、八不夺义货胡子规矩。七不抢:一娶媳妇送姑娘的不抢,二出葬起坟的不抢,三渡口摆船的不抢,四走屯行医的不抢,五和尚尼姑不抢,六窑子棺材铺不抢,七鳏寡跑腿的不抢。八不夺:一锔锅锔缸的不夺,二大车店不夺,三跳大神的不夺,四要饭花子不夺,五摇卦算命的不夺,六邮差不夺,七耍钱赌博的不夺,八挑担货郎子不夺。

郎在不抢之列。可这是大绺胡子,小绺胡子没什么规矩,见什么都抢劫,引起万人恨,连大绺的胡子也恨,时常消灭他们,称为“打邪岔子”。大概抢宝儿货郎挑子的就是这些胡子所为。

不是为胡子正名的场合,自己胡子的真实身份不能暴露。来干什么?侦察。像宝儿这样误解胡子的人多啦,有机会对宝儿说。

“你不打算入帮?”宝儿问。

“噢,以后再说。”草头子搪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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