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近百年来的竞争过程,西方发达国家的传媒市场已体现出很高的产业集中度,仅就报业举例来说,美国1500多家报纸75%以上由130多家报业集团控制,最大的25个报业集团拥有全国日报种数的43%,占全国日报发行量的54%;在加拿大日报共105家,霍林格国际公司(HollingerInternationalInc.)作为该国最大的报业集团拥有其中的59家,占全国日报发行量的41%;英国全国报纸发行量的90%以上为最大的4个报业集团掌控;在德国,阿克塞尔·施普林格出版集团(AxelSpringerverlag,现归贝塔斯曼集团)控制了全国报纸发行量的23.7%;在日本,《读卖新闻》、《朝日新闻》、《每日新闻》、《产经新闻》和《日本经济新闻》5家报纸的发行量占了全国报纸的一半以上。广播电视业也存在类似的情况。可以说,西方发达国家的传媒市场已进入垄断程度较高的规模经济阶段。
产业结构多元。
在传媒集团化的初期往往以单一媒体集团为主,如报业集团、广电集团、出版集团等,而当今大型传媒集团的经营业务普遍多元化,从传媒核心业务、上下游相关产业发展到多层次的混业经营。产业结构多元,不仅扩大了媒介经营范围,更重要的是既分散了单一产业的经营风险,同时又开拓了盈利渠道:迪斯尼31%的收入来自广播,23%来自迪斯尼乐园,其余来自电影、出版等;贝塔斯曼拥有7个分集团,分别从事图书出版、报刊出版、音乐/娱乐业、电影/电视业、印刷业、多媒体/因特网技术服务、科技图书出版等,收入结构中音乐和电视占31%,书籍出版占33%,杂志和报纸占20%,其余大多来自印刷业;维亚康姆集团33%来自电影,33%来自音乐、录像带出租,18%来自广播电视,14%来自出版;默多克的新闻集团则在全球六大洲“从事除音乐之外的所有主要媒介行业”。
多媒体平台推进多产业整合。
虽然业务上有主次之分,当今世界大型传媒集团都具有跨媒体的性质,限于单一传媒行业的已很少,像新闻集团就同时在全球运营9种不同类型的媒介。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在数字化信息技术的推动下,以卫星通讯、电缆、网络技术手段为信息通道,随着电话网、有线电视网、互联网“三网合一”的技术日益成熟,传统媒介和电信业、IT业间拥有了整合平台。为抢占信息时代的传播高地,西方各国自80年代起普遍采取了旨在放开竞争、促进融合的放松管制的传媒政策,至美国《1996年电信法》出台达到高潮。该法最大特点是打破媒体间壁垒和大幅放宽媒介所有制的限制,直接促进了广电业、电信业、娱乐业等多方面的产业整合,从此不同类型的媒介和不同性质的产业间的并购、联合、重组风起云涌,强力推动了传媒集团多媒体产业链的形成:世界最大的电话公司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以1100亿美元兼并了美国最大有线电视经营者电信公司(TCI),摇身一变成为最大的有线电视公司;2000年美国在线以总额达1840亿美元的交易额收购世界最大传媒巨头时代华纳,成为当年所谓传统内容供应商和新兴技术供应者整合的代表。
经营全球化。
资本增值需要带来其与生俱来的冲破一切阻隔的天性。以资本为纽带结合的传媒集团的运营从开始就带有跨区域、跨国界的特点。而20世纪90年代以来信息化和全球化浪潮席卷世界,在此潮流推动下,大型传媒集团已发展为全球性的超大集团:迪斯尼公司声称“拥有几乎可以在世界上任何地点,以任何一种规模来彻底实现其销售任务”的能力;在澳大利亚起家的默多克的新闻集团拥有美国22个电视台、国内外132家报纸和25家杂志,业务覆盖全球六大洲;在德国起家的贝塔斯曼集团在全球50个国家拥有300多家公司、8.2名万员工,业务遍及欧、美、亚。至今“没有哪一个国家的新闻媒体纯粹是本国的,也没有哪一个国家的新闻媒体只在本国经营”。从分散、零星的跨国经营发展到自觉以全球市场为竞争范围,围绕争夺全球市场制定战略目标已成为传媒集团的普遍行为。
以高度集中的传媒集团为市场主体,开展跨国界、跨行业、跨媒体的大规模的产业整合和经营是世界传媒业的发展潮流。据此而言,中国媒介要做大做强,追赶世界潮流,缩小差距,跨区域、跨行业、跨媒体是必须突破的“瓶颈”。
制约传媒业“三跨”的壁垒
尽管人们已经意识到跨区域、跨行业、跨媒体是中国传媒业必然的发展方向,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对传媒业的当然要求,但基于中国传媒现有的多头管理、条块分割的行政隶属性和对传媒属性的固有认识,传媒格局政策在总体上仍旧打上了深深的计划经济的烙印。今天,这重重壁垒已越来越明显地制约着传媒业的拓展。
区域壁垒。
对于大多数中国媒体而言,高层次的跨国经营还未提上议事日程,首要的是在国内突破行政区域的分割,最终逐步形成统一的国内传媒市场,为真正有实力的传媒提供广阔的发展空间和公平的竞争环境。
经过近20年来的改革,区域性壁垒初步松动,从中央到地方,媒体的区域拓展欲望越来越强烈。在报纸方面,出现中央报纸地方化(如《人民日报》出华东版、华南版),地方报纸全国化(据调查,我国90%的省级党报的发行范围是全国市场,仅有10%的省级党报发行范围限于本省,非党报系统内如南方日报集团的《南方周末》也已发展为具有全国影响的综合报),专业报纸社会化(如湖南的《体坛周报》,南方日报集团的《21世纪经济报道》、《南方体育》,山东三联注资的《经济观察报》)的现象;广电业方面,卫星电视为地方台提供了更广阔的活动空间,目前我国省级台已基本上星,对中央电视台提出一定的挑战。但是,这些仅仅大多是分散的、个别的行为,缺乏制度上的可靠保证(按现行的《报纸管理暂行规定》和《期刊管理暂行规定》,仍旧规定不准易地办报,不准搞地方版等),而且目前的“突破”本身也带有行政级别和行政分割的色彩:中央级媒体向地方拓展相对容易,地方媒体的反向运动要艰难得多(尽管如此,《中国青年报》要到地方办报也是连找四省接连碰壁);地方媒体在不同行政区域之间的运作触及各地的主管部门和地方媒体的连带利益更为艰难(2001年5月10日、11日《南方都市报》曾连续报道该报在深圳遭遇“深圳市报刊发行局与当地两家报刊发行部门联手封杀,大部分邮政报刊亭迫于压力停卖《南方都市报》”)。在同一行政系统内比在不同行政系统内运作容易,所以在一省之内比跨省容易,如山东《大众日报》在青岛成功办了《半岛都市报》,《辽宁日报》在大连和鞍山创办了《半岛晨报》、《北方晨报》,而成都的《成都商报》要接手云南的《云南信息报》,只能停留在“人才支持、经验输出的”层面。
2001年8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以[中发办]17号文件,转发中宣部、国家广电总局、新闻出版总署《关于深化新闻出版广播影视业改革的若干意见》,提出把跨地区经营作为改革试点。
对于中国逐渐成长起来的报业来说,现在的舞台的确太小了。文汇新民集团现在是将《上海星期三》进行“品牌输出、异地办报”的尝试,把40个版面传到扬州,加上当地新闻和广告出版《扬州星期三》。
2003年11月11日,《新京报》在北京创刊,4开80版,该报由光明日报、南方日报报业集团合办,由光明日报主管。在发刊词中,该报特地指出,“《新京报》是全国第一家得到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批准,具有合法地位、受法律保护的媒体跨地区经营管理的报纸”。作为南风劲吹的产物,这份北京最厚的日报给本已空前激烈的北京报业市场带来明显的粤派之风,《南方日报》发表《建立全国统一的媒体市场》的文章,更有评论欢呼,“《新京报》意味着以资本为纽带,打破地域限制的合规的跨地域并购时代的来临”。
但局部的突破毕竟不等于制度安排。总体上说,现在的地域突破还是上对下容易,内比外容易,还是要看行政级别的大小,全面突破必须等待配套的法规和政策出台。
行业壁垒。
在现有的传媒格局下,报纸、广播、电视各自属于自己的行业系统,在地区行政归属上又按行政级别设置“归口管理”,条块分割不仅给跨地区设置了障碍,也使跨媒体运作经营难有大的作为。
目前已经开展的跨媒体运作的形式主要有:主流报纸开办网站,实现印刷媒体和网络媒体的互动:如人民日报开办的人民网、广州日报报业集团的大洋网、南方日报报业集团的南方网等。
报社与电视台合作制作节目:1998年1月6日,经济日报与北京有线电视台合作经济类新闻杂志节目“视点纵横”,经济日报报业集团成立“电视工作室”负责该栏目。从1999年开始,《羊城晚报》新闻采编中心与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新闻调查》、《社会经纬》等栏目实行新闻联动,2000年扩展到与湖南卫视《今日谈》、《今日报道》实行新闻联动。
广电集团内包括了纸质媒体:如2000年12月27日成立的湖南广播影视集团,包括7家电视频道、4家广播频道和《湖南广播电视报》;2001年12月成立的中国广播影视集团包括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中国电影集团公司、中国广播电视传输网络有限责任公司等;2001年5月28日北京广播影视集团成立,包括了北京广播电台、北京电视台、北京广播影视报社、歌华有线电视网络等;2001年4月19日上海文广新闻传媒集团成立,下属11个电视频道、10个广播频率、三报一刊和一网。2003年7月,文广集团注资1亿元成立其全资控股公司“第一财经”,把原上海电视台财经频道和原上海东方广播电台财经频率整合统一呼号,并积极酝酿名为《第一财经》的日报,希望实现真正的跨媒体运作,并声称以拥有《华尔街日报》的道琼斯公司为仿效对象,依托上海金融中心的前景打造中国自己的“道琼斯”。
从传媒业的经营来看,在大型传媒集团内实行跨媒体运作不仅可以开拓盈利渠道,分散经营风险,而且可以做到最大限度地利用有限的资源,最大限度降低开发成本和交易成本,最大限度实现资源的利用价值。让我们看一下两则跨媒体运作的案例:
首先是新闻系统的跨媒体运作,以道琼斯公司为例:中国召开党的十六大,驻北京的记者早晨传出新闻,在数秒之内可送达道琼斯通讯社用户;几分钟之后,道琼斯公司和通用电气公司合资经营的CNBC亚洲财经新闻频道的记者加入图像资料做成电视新闻传送出去;然后,《华尔街日报》的网络版WSG.COM的编辑将其上网,并根据受众需要加上相关背景资料的链接,当天的《华尔街日报》和《亚洲华尔街日报》、《欧洲华尔街日报》也会根据各自受众定位确定对这条消息加以有效利用;最后,在旗下所有媒体都使用过后,这条消息将放到道琼斯和路透集团合作经营的商业信息产品系统供研究人员查询。
再看一下多媒体巨无霸美国在线-时代华纳的运作,看看它是如何通过自己的产供销的媒介产业链,以最快速度、最低成本制造、推销产品的:如果记者发现一条有价值的案例或故事,上都挂着金苹果”。
目前中国的传媒跨媒体运作已初露端倪,但许多关键的地方尚未突破,如广电集团包括了纸质媒体,但报业集团、通讯社却至今不能直接介入广电媒体的兴办,两大系统之间实际远未打通,而且迄今的跨媒体运作都没有涉及兼并、重组、股权置换等实质性的产权交易,也没有真正涉及强势媒体之间的交易或联合。
在缺乏明确的产权界定和政策保障的情况下,跨媒体运作难有大作为,打造真正的传媒巨舰必须有赖于体制创新和政策突破。
资本壁垒。
媒介要做大做强,必须开拓资金来源和盈利渠道。但我国长期以来把媒介定位于“党和人民的喉舌”,虽然实行“事业单位,企业化管理”,准许传媒利用自身积累开展多元经营,但对传媒的投融资体制有着严格规定,严格限制业外资金流入。中宣部、国家广电总局、新闻出版总署《关于深化新闻出版广播影视业改革的若干意见》(即通常所说的17号文件)规定,定位于企业性质的发行集团和电影集团在保证控股的前提下,允许吸纳非国有资本和外资,而对定位于事业性质的报业集团、出版集团和广电集团只允许吸收国有大型企事业单位的资金,投资方不参与宣传业务和经营管理;2002年11月7日,新闻出版总署副署长柳斌杰在接受《财经时报》专访时承认,为兑现国家入世承诺,今后将对外资逐步开放分销发行领域,但不得介入编辑业务。(另附《关于业外资本进入媒介产业的新规定》。)即使是现有的带传媒性质的上市公司(湖南电广传媒、成都博瑞传播等),也都不同程度地远离传媒核心业务。
媒介展开资本运营根本上是为了迅速壮大自身实力,实现资本增值,开拓资金来源,而现行的投融资体制立足于首先确保政治安全,实际已大大缩小了媒介融资范围和融资可能性,多层次媒介的资本市场难以形成,也对媒介展开兼并、重组、产权置换等设置了障碍。
2003年7月31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转发《中共中央宣传部、文化部、国家广电总局、新闻出版总署关于文化体制改革试点工作的意见》的通知中,对文化体制改革试点单位的任务要求中提出:“新闻媒体和出版社的宣传编辑部门不对外融资,必要时可吸收本系统资金;其经营部分转为企业后,在确保国家控股前提下,经批准可吸收国内社会资金,但投资方不能参与宣传编辑业务。”
从国家试点的思路来看,在实行编营分离、事企分离的前提下,媒介资本壁垒可能会有一定的突破,但短期内难有大的改变。
产权壁垒。
中国新闻媒介要实现跨区域、跨行业、跨媒体的大范围整合,在全国实现传媒资源的优化配置,必须明晰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