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什么是妖……”周海低着头道。
“她曾经对我说,妖是被天地不容的,我不理,我曾心想,心诚终会感动上天……”
“可是……为何他们不肯放过我们呢?我们只想简简单单的生活,我不知道啊,为什么会有妖这一说,她和我有什么区别呢,会哭,会笑,做着与我一样的事,为什么让她是妖,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呀!”
“有些事,一出生便已经注定了,有些包袱,还没出生,便注定你要背它一辈子。”白夜说
“是妖又如何!”周海朝天大喊,“就算是妖,你们就该害我妻儿?你们是神呐,神不是应该守护人间的吗?为什么却要做这种事!我们有什么错啊!”周海痛苦的嘶喊
……
即墨几人看着周海远去的方向。
“希望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他可以重新开始生活。”白夜说。
“那些钱应该足够他生活了。”商人在送走周海时塞给了他一袋银两。
“白夜。”
“嗯?”白夜看着即墨,“怎么?”
即墨沉默了一会儿,盯着白夜,深色复杂:“你可以救他,帮他恢复意志和记忆,那我呢,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白夜避开头:“为什么一定要恢复记忆呢,像周海,回忆只会带给他痛苦,你就不怕,你和他也一样。”
“因为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许久,白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没有办法,你和周海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周海只是意识被打散搅乱,黑云闪电的残力使得他一直无法复原,而你……你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
“这样吗?”即墨不禁神伤。不知为何,周海的经历让他心惊,是否,在他记不起来的过去,也有一些他身边的人莫名遭受伤害,他不知道白夜口中的妖是什么,更不知道他自己是谁,莫名的空虚席卷了他,往常也有过这种感觉那是因为在夜晚时分望着繁星的时候。此时的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过去的一切。
“白夜,看在我们同行许久的份上,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巫木走上前来
“你想问我我的身份么?时候到了,该知道的都会知道,现在我不想说,那是有我的原因,正如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你的身世,也没有告诉过我们你为何那么痛恨天界,我想,你也有你的苦衷吧。”
巫木沉默
小胖鸟落在商人的肩头,安静的没有说话没有啼叫,商人看着眼前的三人,心中的疑惑与好奇更盛,可他知道他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正如他走南闯北见过的许多奇异与惊奇,他只能藏一份疑问在心中。他感觉得到,他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此时的城中
城中心的天地祭坛,平日里神圣的不可侵犯,威严,庄重,可现在却笼罩在人们四起纷嚣的惊喊声中,从一个阴暗胡同中猛的冲出了一架装满了被点燃的柴火的木马车,马车冲去祭坛后藏在其中的火药被引燃,轰隆声音中,一朵朵火花绽放在祭坛中央,祭坛上的乳白色的雕塑被映的一片猩红,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惊的四起逃蹿,火光中,一个披头散发衣着褴缕的身影走上祭坛,他的身影在火苗的投射下被拉长至灾难边缘乱舞,是周海。
他怀中抱着一个盒子,当中放着他妻子的残骨与分不清是骨灰还是土的粉末。
远方的军队在迅速靠近。
周海凝望着手中的盒子,眼神波动,温柔安静,像是穿越生死看到了昔日伊人的笑颜,嘴角上扬,对不起,他说:“终究我还是没有办法拿这老天怎样,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天空中惊雷涌动,暗流汹涌的乌云源源而至,汇集成漩涡,仿佛更大的灾难即将来临。压抑恐惧的气氛像个盖头遮在了这城的上空。
“天帝发怒啦!”
“神的尊严怎可这般侵犯!”
“我们完了吗?!”
城中一片惊慌,人们哭喊乞求。
“看看这啊,多像当初的我,无能为力的只能在下面哭喊大叫,在这片天空下我们注定被天阻碍,被禁锢的世界啊……哈哈哈,周海大笑,我终于可以来陪你啦!希望到了那个世界,没有人可以掌控我们的命运,没有人妖之分,没有界限之隔,我们,一直在一起。“
转身走入大火中。
军兵赶到时只看到了他的背影。
队列的后方走来一人,身穿银色盔甲,四十岁模样,将士纷纷让道,显然对其极其尊重。
周海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轻动,便消失在火海中。
这人就是城主,他知道,周海在说:“谢谢”
城主单膝跪地,抬头对着末日般的天空说:“今日之事,全在小人监察不严所致,才令天帝尊严受损,致神灵发怒,小人愿一人独自承担,看在小人为天界守护一域边疆的份上,万望上天不要降罪于城中百姓。”
“城主……”四周将士低呼。
轰隆!
云中降下一道赤色雷电,直劈而来
城主以法力推开身边将士百姓至百米之外,伸开双臂,迎向那道赤电
“城主!!”人们呼喊,许多将士们流下了眼泪
闪电劈至,那城主脚下的地面撕裂开来,土石乱崩,城主的身影彻底被掩盖在一片赤色雷海中。
过了许久,雷电散去,人们纷纷向那里跑去。
焦黑的地面还残留着那炙热的温度,丝丝黑气蒸腾上空气中
城主倒在那里,盔甲早已破碎烧毁,皮肤上露出恐怖的伤口,血水不断下渗,染红了焦黑的地面。
“城主!”一副将扶起城主,人们呼喊着,城主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也吐出了一口血水。
“怎么会,依你的法力……怎么会被伤成这样啊……老天怎么这么狠心啊!一个祭坛而已……”城主忙伸手打断他的话,却也引起一阵咳嗽。
他看了看慢慢散去的云层,说:“我不能反抗,否则,可能会连累到你们的……”
“城主……”
“这就是神,高高在上,我们,都在他的脚下……”
人们低下了头。
……
等即墨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在一条河边,左右望望,看不到巫木与白夜,还有那只小胖鸟。
他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感觉真的很令他烦躁不安。他拼命的回想,只记得,送走了周海,告别了商人,之后,走着走着,天仿佛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了,轻飘飘的很舒服,就好像快要睡着的那种感觉,等醒过来之后就站在了这里,他又有点晕了,忙大喊白夜巫木的名字,想要见到他们来证明自己不是做了一场梦。
“白夜!”
“巫木!”
“死了没?”
“小胖鸟吃饭啦!”
没人回话,倒是喊的自己口渴了,走到河边用手捞起水来大口喝起来。
“你在找谁?”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咳……即墨差点被呛到
扭过头,看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
“你是谁?”
“你是谁?”
“我先问你的好不…”
“很重要么?”
额……即墨突然觉得这个人很眼熟,莫名其妙的这样感觉。
“你认识我吗?”即墨问
听完那人笑了起来,即墨刚要说话,他说:“我叫破黎。”
“破黎!”
即墨瞪大了眼睛,内心像是在打鼓,有什么东西想在心底涌出来一样,又是这种感觉,上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是第一次听到白夜说妖这个字的时候吧……
“你,想起什么了吗?”破黎说
“我……”
“你能想起来的,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什么?”
“别听他胡说!”
“白夜!”即墨惊疑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白夜,还有他身后的巫木以及肩头上的小胖鸟。
“你还是没想通吗?”破黎问白夜
“你不应该把你的想法强加在他的身上,破黎。”
“他现在出现了,就证明,我是对的,不是吗?”
“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你认为你是对的,我也相信我的选择。”
“哎,你还是不肯接受现实……”破黎摇头
“你们?认识……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即墨晕了。
“我那天真的弟弟啊,如果你想要的路真的存在,我们为什么要战斗了一代又一代,长达数百上千年,我们也曾经相信过,但战火打碎了我们的一切希望,甚至可以说是奢求。”
“弟弟?”即墨更晕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破黎没有理会,继续说着:“战争之所以发生是因为欲望,神有神的欲望,我们有我们的欲望,当两种不同的欲望冲撞在一起,便会发生矛盾,甚至是战争,神想统治一切的欲望从未停止,我们渴望自由的欲望也不曾停歇,除非一方打败另一方,神放弃统治,或者是,我们放弃自由。”
“除了这种方式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不相信,总有一条和平的路可以走,不需要战争,也一样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白夜固执的说。
“曾经我也和你一样想,坚信着,有一条没有战火与压迫的自由的世界,可我的执着给了我什么呢?它只让我看到一面围墙的倒塌,在那倒塌的围墙之后,只有血猩和枪矛。”
“可是……”白夜还想说什么
“那你离开了这么久,找到答案了吗?”破黎突然发问
白夜沉默了,是的,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我绝不希望我们就这样永远被压迫到无法逃脱的边疆,无处躲藏,所以,我需要他。”破黎指着即墨。
“我?”即墨诧异的看破黎。
“对,就是你。”
“一个他,又能改变什么……”白夜低语
“也许他能让我看清我们的路,和结局。”破黎盯着白夜良久,叹了一口气:“你们来的路上,经过了天谴之地吧。”
“你怎么知道?!”白夜惊疑。
“你们知道那个地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为什么?”即墨问。
“因为周海。”
“什么?!”几人惊呼
白夜说:“怎么可能,我们刚刚才见过周海,他跟那个地方又有什么关系?那个地方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忽然,他看了看周围,想到了什么。
破黎注意到白夜的神情:“方才你们进入了我布下的阵中,你们之前所看到的,都是曾经历史的幻像罢了。”
“那些事情都是假的?”即墨问
“是真的,只不过你们所做的事情当初是由其他人做的罢了”
“这都是你早安排好的?”白夜问。
“没错”
破黎说:“你们应该没有见到那个城主吧……”
“……”
“那个城主是个修道之人,法力高深,所以才破例被天界任命统管那一片区域,也负责消灭这一片地域的……妖。”
又是妖,即墨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妖这个字了,可这次,他有一种很强烈得预感,他将知晓一切。
破黎接着说:“长久的战争使得城主心生厌倦与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消灭妖,在他看来妖与他们别无二样。原本也就是如此……”破黎露出一丝苦笑
“本来事情也就会这样下去,他继续受命于天界,做天界让他昨的事,可直到周海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一切。周海的经历让他知道,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活在一个火圈之中,看似平和安宁,可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一团烈火烧的你灰飞烟灭,人们看似自由,可人的命运从未握在自己的手中。”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世界很大,谁愿意承认自己渺小的还不如蚂蚁一般,他在那一刻真切的认识到,在命运的巨大磨盘下他们终将被辗成粉末,而那个将他们磨碎的,就是天界。”
“从那之后,城主的心就开始改变,从当初的服从到之后的恐惧,怀疑。在一次巧合之下,他得到了可以打破秩序的力量。”
“那是什么?”白夜问
“天地秩序,神统领一切,无需质疑,神在上,人在下,人不可能杀掉神灵,哪怕法力再强,城主的那份力量来自哪里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从那以后他便可以,杀神。”
“什么!”白夜惊呼。
“原本他并没有想要用这份力量,可是啊,神又怎会让这份力量留在人间呢,于是……”破黎手一挥,一副画面出现
黑夜中那座城远远耸立,天空黑的有些不切实际,忽然,一道红光从城中涌出,同一时间,漫天惊雷呼啸而至,火光冲天,天空中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一些人与战鼓的影子,咚咚的鼓声盖过了一切声音。
突然,一声怒吼打破了所有,一个身影冲天而上,乌云盖住了他和那其中的人影。很快,一切都结束了,天空中坠落了无数尸体,先前冲进天空的那人被铁链紧锁悬在空中,一道刀影如流星划过,黑暗的天空中只留下了一句不甘的嘶喊和漫天下落的血花。
“为什么!”
结束了。
白夜他们瞪大双眼看着这一切。
“就是这样,世间所流传的所谓真相,不过是天界的掩人耳目罢了。”破黎收起了法力。
不肯相信,不愿相信,白夜心里的那面墙遭受猛烈撞击,摇摇欲坠。
破黎走上前,手放在白夜头上,一阵风吹过带起了发丝和衣角。“你还想说什么吗?”
“你骗我,这都是你的计谋,这些只是你的谎言罢了!”白夜不甘的大喊。
“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白夜无力的摇头。
“你们到底是谁?”巫木迎着风走过来
即墨忽然想通了什么。
“我们,是妖啊。”白夜笑了,苦笑,亦或是,无可奈何。
一片华丽祥和的天界,大大小小的宫殿漂浮在祥云之上,一架战车划过天际,马车上端坐着一战将,拉车的天马嘶鸣着载着那人奔向了一座位于正中庞大的宫殿。
“报!”那战将临近宫殿门口一跃而下,跪在殿外恭敬的做声。
“进!”一个威严的声音传出。
战将走入其中,通透乳白色的地板散发着柔和的光,晃的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大殿中央高高的台阶上的那个人。
“天帝!”
那便是天帝,仙界与人间的主宰,九五之尊。
事情调查的如何?天帝发问,声音威严。
“秉天帝,妖族自从那之后,至今为止销声匿迹,寻不到踪影,近日来臣不断派人四处搜寻,可依旧无果。”
“哼!”天帝听完一声冷哼,却把那将军吓得浑身一哆嗦,忙说,“可能他们想通了以他们的蝼蚁之力斗不过天界,已经打算自生自灭了。”
“以前可能会,现在,他们绝对不会!”天帝站了起来。
“你说,被抛入堕轮回之后,还会有人能活着吗?”天帝突然问。
“怎么可能!”将军不解,“那堕轮回可是天界禁忌之地,传闻曾经处死过一任天帝,怎么会有人进去之后还能活着……”
说完发现天帝眯着眼睛盯着他,他知道,他多嘴了。
天帝仿佛看到了很遥远的以前。
“没事,我想多了。”天帝说。
将军松了一口气。
“你仍然要派人寻找妖族的下落,不能轻心,破黎…没那么简单。”
“是!属下遵命。”
“嗯,去吧。”
将军退下。
天帝坐回龙椅之上,口中低语着:“希望我真的是想多了……堕轮回……即墨”